Audrey?
务勤一听这个名儿,兴奋地就要抬腿下来。却不料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伤口 。
务勤嘶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把腿重新放在床上去。
“诶,你小心点。”Ellie拍了拍务勤的后背,“你这伤口还没包扎呢。”
Audrey绕开门口站着的Bale进了房间,把怀里抱着的医药箱放在务勤的床头柜上。
Audrey低头看了务勤的腿一眼,被那一个血淋淋的牙印子惊得张大了嘴巴。
“你这怎么搞的?”Audrey眼睛睁得大大的,手指在务勤脚踝上方徘徊了一会儿,可能是害怕碰疼务勤,终究是没能落下手来。
“没事儿。”务勤扯动嘴角浅浅一笑。
务勤三人齐齐把目光落在Audrey身上,惹得Audrey都有点不自在了。
“你……你们有话不妨直说吧。”
Bale等房外的祖龄进了房间后,顺手关了门,然后走到务勤的床前坐下。
祖龄则挑了边上一个椅子坐下,脸色平静地看着这边。
Bale:“Audrey,你……你没死啊?”
虽说这话的的确确是没问题,但是总归是让人听着不顺耳。
搞得她没死还让大众失望了一般。
Ellie啧了一声,佯装嗔怒道:
“Bale,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有你这么问的吗?”
Bale噤了声,不再言语。
“没事儿。”Audrey笑着拉了一下Ellie的衣角。
Audrey看她们这反应,估摸着应该是祖龄又说了什么才使她们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于是问道:“祖龄是解释了什么吗?”
“就地火化啊。”Ellie说着打量了一下Audrey,看她身上一点烧伤的痕迹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还是那个理由啊?”Audrey噗嗤乐出声来,“这么离谱的解释也亏得你们信。”
“那按你说的……”务勤若有所思地开口,“之前被黑蜘蛛咬伤的人……”
“她们和我一样,都在客栈里。她们在一楼,我在二楼。务勤,还记得吧?我们第二次来就在二楼住的,就是因为一楼住着这群人呢。”
原来如此。
务勤彻悟似的微微点头。
“行了行了。”Ellie见Audrey还一副要侃侃而谈的模样,一手拍了一人的后背,“赶紧给务勤上药!”
Audrey和Bale嘿嘿笑了两声,起身去床头柜上翻找医药箱。
起初务勤这个角度看不到祖龄,现在两人一离开,对面的祖龄便坦坦荡荡地显露在了自己面前。
务勤抿了抿唇,不自然地避开了视线。
两人下手都没轻没重,直接把碘伏往伤口上倒。
务勤咬着唇皮,忍受着这力度忽轻忽重地涂抹。
结束后她就像是心上的石头落了地,脸色更是惨白惨白的。
Bale看她那额头的汗水,也猜到了估计自己刚刚手上有点失轻重了,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抱歉。”
祖龄远远地走来,在两个佝偻着的背影后面站定。
务勤还没要求离开,祖龄倒是率先下了驱逐令——
“出去,我有话和她单独说。”
Audrey看她那冷淡的神色,猜测着务勤之前很可能因为自己和祖龄对着干,这下想单独跟务勤算总账了,于是她用了种自己以为的隐晦的说法跟祖龄说:
“祖龄大人,其实……人的生命还挺脆弱的。”
冷不丁来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另外三人都是一脸懵逼。
祖龄却是一下子就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
她依旧沉着眉,语气语调没有一丝变化。
“出去。”
Audrey瞄了一眼祖龄,又扭头看了一眼务勤。
她叹了一口气,拽着Bale和Ellie就出了房间。
门咔嗒一声后,房间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务勤不敢率先开口。
因为那个不存在的误会,务勤对祖龄的认知从善良硬生生转变成了狠辣这个形容词。
祖龄在她床边坐下,从外套的衣兜里掏出一根针管,针筒里还有透明的液体。
她把务勤的衣袖一整个拂了上去,然后熟练地从医药箱里抽出两根棉签,一根沾了碘伏在她手臂上涂抹了两下。
眼见着针头就要扎进自己的手臂,务勤再也冷静不了了。
她往回缩了缩手臂,直直地盯着那一截尖锐的针头,问道:“你……你给我注射什么?”
祖龄闻言,针头在距离她皮肤几厘米处顿了顿。
祖龄懒懒地抬了眼皮看了她一眼,没做回答。
然后,务勤清晰地感觉到针头扎进了自己手臂三角肌区。
祖龄从指缝间取出刚刚多拿的一根棉签摁住扎针处,然后干脆利落地拔出了针头。
务勤哎哟一声,接过祖龄递来的棉签压住。
“狂犬疫苗。”祖龄自顾自地说完,然后起身把用过的针管连同棉签一起扔进了床头柜旁边的垃圾桶里。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务勤有些惊了。
“你……这哪儿来的?”
祖龄把医药箱关拢,头也没回地反问了一句:“那我人类穿的衣服又是哪儿来的?”
务勤哦了一声,想起了很久以前祖龄的那一句“天界和人界也是有沟通联系的。”
务勤寻思着,祖龄又是给自己拿药又是给自己打针的,再怎么说也得道句谢谢。
可是相比于谢谢,她觉得对不起三个字可能更加重要一些。
“对不起。”务勤低头绞着手指,“虽然迟到的道歉无济于事,但是我希望我真挚的道歉能够缓解一些我对你的伤害。”
祖龄手上的动作一顿。
务勤没听到祖龄的回答,抬了头去看祖龄的神情,却被她摸着后脑勺吻了一口。
不知什么缘故,务勤似乎一点都不反感祖龄这样。
她仿佛已经适应了祖龄的喜欢,仿佛她也在喜欢着祖龄。
祖龄直到务勤用拳头轻轻捶了捶她的肩膀才放了手。
祖龄的声音很轻柔:“受伤了别逞强,不然我会担心你。”
务勤红着脸点了点头。
务勤抬了手去擦唇皮上泛着光的水渍,却被祖龄握住放在她的手心里。
务勤犹豫了一下。
她想着,这情形……收手不是,就让她这么握着……好像也挺不是的。
想了想她还是选择让祖龄握着。
“你……为什么救人类?”
也许是这个问题有点为难祖龄,反正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主动松开了务勤的手,扭头正对着墙壁坐着。
“你到底为什么……”
务勤话还没说完,不料却被祖龄打断了:
“换个问题吧。”
务勤看着她挺直的后背,不知不觉地就将这个很久之前就想问出口的问题说了出来——
“你的过去是怎样的?”
祖龄闻言,重新扭头看着务勤。
浓密睫毛修饰下的眼睛,在盯着人看时眼神却格外犀利。
“我的过去?”
务勤点点头,“你的过去,随便什么都行。”
祖龄沉默了许久,仿佛在认真地思考该怎么叙说这个充满戏剧性的故事。
最后她选择了最简单的叙述方式——平铺直叙。
天界繁衍生息的方式和人界并不同。
拿花嫔举例来说吧。
花嫔从来是由玫瑰花孕育而生,有且只有玫瑰花孕育出来的仙子才能够担任花嫔一职,并且权力与生俱来的,负责管理世间所有的花。
前一任的终亡开启了下一任的时代。
如果说,现在的天界属于“天帝集权”。那么那时候的天界简直就是“天帝集权”的巅峰。
那时候,祖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是因为她年龄小,对时间概念并不深刻,二是…
她对那时候,回忆起来是满满的艰辛与疼痛。
大大小小的条条款款订了千百来条,所有的一切无非都是一个目的——
限制各个仙子的权力,维护巩固他的统治。
祖华扶,当时的花嫔却触犯了首页第四条:“禁止仙子之间繁衍生子。”
她爱上了当时的水使——
何刘。
那段禁止的爱情是祖华扶在祖龄小时候说千百遍都不觉得厌烦的故事。
每日每夜的相处下,磨出了永远停止不了的心动。
没人知道那点心动是多久开始的。
但是他们从来不打算停止对对方的心动。
祖华扶即将生下何随的前一晚,正式天界桂花烂漫之时。
他很有情调地为祖华扶摘了一枝桂花,把关不住的满园秋色送到了床榻上供祖华扶欣赏。
有可能就是这个缘故,祖华扶之后不受控制地迷恋上了桂花。
那晚,她摩挲着桂花枝,施法作术,让那株桂花也能够孕育出一个仙子来。
孕育出的仙子,赐名为:
祖龄。
祖华扶和何刘都是那时仙子中德高望重的存在,用鼎鼎大名来形容是毫不为过的。
那时候人界的水清、水多,何刘自然而然便是天界仙子中的强者。
而恰巧那时人界花团锦簇,一不小心就是一山一山地开。
红的连着紫的,蔓延到天际。
他俩有很小心地掩盖住祖龄和何随身上的气息,很小心地掩盖这俩小东西的行踪。
就是整日溜达在天界各地的天帝也没有察觉到这两个“非法”的存在。
原以为,风平浪静等不到惊涛骇浪。
不曾想,年仅90岁(仙子的90岁相当于5岁)的祖龄在后花园里,碰上了前来观赏景色的天帝。
那天天帝来得毫无征兆,以至于偌大的后花园里,只有她和天帝两个身影。
祖龄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俊美的面庞之后在斩首台上沉着脸宣布了一句令她几乎全身冰寒的话:
“死刑,行刑!”
回想起这件事,祖龄还是满腹的后悔与自责。
因为她,天帝发现了花嫔和水使相爱的事,也是因为她,爱她的华扶母亲和何刘父亲最终在垃圾处理厂里化为了一堆黑色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