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噌地站起身来,也顾不上腿上的疼痛,拉开弓弦对着黑暗的周围比划了一番,但是并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绿色。
狼嚎声又响了一声,比刚刚那声离他们又近了一些。
务勤这下才从矮个子身上放下压着他的腿,站直了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
Bale怀里抱着那只昏迷的小狼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务勤的身旁,低声问:“等会儿有……有狼要来了吧?这狼崽我们直接放在这里等那些狼来?”
“可是……”务勤盯着她怀里的小狼,有些犹豫,“这狼崽给它们,它们能救醒吗?”
Ellie虽然觉得有理,但是也无奈地提醒务勤:“我们没有药,要是让我们来救也还是没有办法的。”
务勤沉默半晌,只好点头。
祖龄扭头给几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们赶紧往后退。
她的视力比人类好得多,所以已经看见了十米开外的那点若隐若现的眸光。
Bale把狼崽小心地放在旁边一棵树下,想了想,又把那把小钥匙放在它旁边。
“你放钥匙干嘛?”Ellie站在旁边看着Bale的一举一动,对这一行为有些不太理解。
“黑漆漆的,万一那些狼看不见怎么办?”
Ellie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掌让她借了个力站起来,自己拉着她往后退。
务勤没急着撤退。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提醒祖龄:“你等会儿记得把那几只狼崽放在一起。”
祖龄淡淡地嗯了一声,手背到身后朝她们挥了挥,意思是赶紧离开。
“嗷呜——”
一声狼鸣声绵长地响彻在黑夜中。
壮汉手颤巍巍地握着弓柄,甚至腿都有些发麻。
这次的绿色狼眼……
怎么会这么多?
矮个子人已经完全傻了,转了身就想逃,却被祖龄一把抓住了衣领。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我…我害怕……”矮个子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砸,“我以后再也不干这样的混事儿了……”
祖龄无语了两秒,稍稍放松了点手上的力度,提醒他道:“别转身跑,会被狼当成猎物。”
矮个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点头,然后重新转回了身子,但是一看到那一群绿色的闪着光芒的眼睛,他又吓得腿软,想要转身逃离的冲动一个劲地涌上心头。
壮汉站在最前面,手上的弓箭也不敢随意发出去,只是夹在指缝间,停在弓弦上。
但是狼的眼睛盯得久了,真的会让一个人产生恐惧。
凝视着,凝视着,就感觉自己已经输了。
就是那样的一种感受。
壮汉曾经抓狼时,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狼群的情况。
只是那时候的狼分明很怕人,几乎是刚一看到他举起弓箭就要逃散,再挑些落后一点的狼射了箭,成功率还是挺高的。
这就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是不是小动物都是害怕自己的?
是不是只有人类才是世界的主宰?
今晚遇见的狼是迎着他而来,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
绿色的眼眸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血色的怨念。
壮汉咽了咽口水,腿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把箭投出去时,不料祖龄突然从后面冲上来抓他的肩膀,声音还有些急迫:
“别射箭!”
可是事与愿违。
他这么一惊,使得壮汉只是用来震慑狼群的箭真的就发了出去。
只是没有瞄准角度,他没能射到狼,反而引起了狼的嚎叫。
“嗷呜——”
最前面的、位居中间一点的狼仰头长叫一声。
遭了。
壮汉心头一凉。
他再也保持不了冷静,拿着弓就往回跑。
后面的矮个子见他的“二哥”跑了一起,自然也克制不住自己满心的恐惧,跟着一起跑。
祖龄回头瞅了一眼两人飞扬的衣角,默默地叹了口气。
明明刚刚才提醒过他,转身跑会被狼当成猎物的。
狼一只连着一只从她身旁跑过,穿过她时还把她放在腿侧的手撞了一下。
祖龄自觉地把手抬起环在胸前,看戏般地注视着狼那跳跃的身姿。
忽地,她似想起了什么一样,又抬头再往远处望了望,试图找到务勤一行人的踪影。
怎么会没有呢?
她跟在一只狼的身后往前跑了一会儿,前面也没有看到务勤一群人的身影。
她皱着眉微微偏了偏脑袋,这才在一棵树后发现了躲藏着的务勤。
她刚张嘴想告诉务勤她们藏得有些不太严实,却不料,正要从她身旁穿过的一匹狼突然停住了脚步。
务勤这时也看到了祖龄,再往旁边一看,自然而然地就注意到了她身旁站着凝视自己的狼。
那狼的眼神阴森可怖,务勤光是看了一眼,腿就已经忍不住地有些发抖。
祖龄在那匹狼蹿出去的那一刻也撵了上去。
务勤一看狼朝着自己奔过来,吓得直接叫出了声。
这一声,也带动了Bale和Ellie的害怕情绪,挤着拥着往后跑。
祖龄虽说是个仙子,但是到底也是敌不过狼的奔跑速度。
她落后狼几步,眼看着那狼尖锐的爪子就要落在务勤的背上,她赶紧从手里变出一沓纸往前扔去。
那些纸被用一根黄色的细绳索捆在一起,扔出去时正好落在了狼爪子落地的前面一点点。
狼痛苦地嗷叫一声,然后往后退了两步。
那狼很敏锐地就扭头,直直地对着祖龄就跑了过来。
祖龄往旁边一闪,然后赶紧往前跑着想去捡起那一沓纸。
那些纸张,就是与众仙子签订的合同。
不管在哪儿,不管是谁,只要拥有这些个合同,就能够保证自己免于灾难。
祖龄平常不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因为带着挺麻烦。
而且她一般真正要使用到合同的情况并不多,通常站在那儿,被规定的动物或者是其他事物就会自动避开她。
况且带了合同还有危险。
在任何情况下,所有规定的力量首要服从的,一定是合同。
也就是说,合同在哪儿,所拥有的力量就在哪儿。
丢掉了合同,即使是授权过的仙子在这时也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祖龄往前跑了一会儿,眼看着狼转了方向又向自己撵着来,只好拐了弯重新避开狼。
务勤听到狼的那一声痛苦的嚎叫之后,就偷了空扭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才发现那匹狼突然放弃了她们三人,竟然把目标转成了祖龄。
务勤停了脚,再扫视周围一圈,发现了落在地上的一卷纸。
她犹豫着,看着狼背对着她们去追逐着祖龄,才赶紧跑到那一卷纸前把它捡了起来。
祖龄正往这边跑,看到务勤捡起了那一沓纸拿在了手里,心里既有些欣喜又有些害怕。
欣喜是说不出口的欣喜。
或许属于一种信任。
可是害怕也是道不出的。
就像……
也是属于一种不信任。
矛盾交杂着的内心,让她在这危机关头犹豫了几秒。
以至于她最后喊出口的那句——
“务勤,把它扔给我!”
声音都是带着颤抖的。
务勤往后退了半步。
她似乎也在犹豫。
那个让Audrey离开了她的祖龄,现在在求她。
如果她没有给,被狼追上是必然的。
但是仅仅只有三秒。
她愣了三秒后,就毅然决然地扬起了手,然后以一个标准的投篮姿势,把那卷资料甩到了祖龄的前方。
祖龄抢准时机,弯腰捡了那卷着的资料握在手里,喘着气把资料往狼面前指了指。
狼一下子就停住脚步,小腹剧烈地起伏着,估计也是跑得很累。
“你,”祖龄说话时,呼吸还有些不顺,“回去。”
那狼恹恹地耷拉下尾巴,听从她的话乖乖转了头回去。
在树的尽头,它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那一眼,让祖龄的眼镜寒光一闪。
她的眼镜能够读出人类的很多心思,伤心、愤怒、高兴……
但是在那样一匹狼面前,那百战百胜的眼镜也失灵了。
有些思绪读不出来。
就比如现在。
祖龄整个人都眼见着要往地上去,幸好刚刚跑来的务勤伸手揽住了她。
务勤的手掌有些冷,抓住她胳膊时让祖龄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她垂着眼看了地面一会儿,然后顺势把脑袋往她肩头一靠。
务勤的身姿立刻就有些僵。
她还是第一次……和祖龄有这么亲密的举动。
祖龄并不像她以前所想的那么无所不能,原来也会累,也会觉得无奈,也会像现在一样,渴望倒在一个人的肩头低喘两口气。
务勤不动声色地往上挪了挪肩膀,好让祖龄靠得稍微舒服一些。
祖龄的脸色很苍白,似乎大病初愈,也像刚刚染上一场大病。
一个仙子,身体素质怎么这样差?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祖龄的脸颊,却被祖龄一手抓住。
“谢谢你。”
务勤听见祖龄说。
“谢我什么?”
务勤起了逗弄祖龄的小心思,于是便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
“谢谢你帮了我。”祖龄难得有这么温柔的时候,整个说话都是软绵绵的,好像她们一直面对着的那个冰冷的仙子压根就不是她。
务勤实在觉得这样的祖龄真的好讨喜,忍不住地就想跟她多说些话。
“怎么谢?”
其实这话务勤几乎从来都不在平常生活中运用,因为在她看来,衷心的“谢谢”两个字本身就是最珍贵的回馈。
但是她今天确实像是被猪油蒙了心,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肩头的祖龄沉默了很久。
正当务勤以为这家伙是不是睡着了时,一些秀发从她脖颈处扫过,紧接着,她的嘴唇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这样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