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長恨歌>第78章 交易

  这一次武会空前热闹,前两年中原武林与飞花盟争斗的水深火热,这武会便按下未办,直到今日局势稍微和缓些,才由南冶派重新开启这一盛会,因有两年沉寂,而多数门派宝甲利刃出自南冶派,欠南冶派人情,也就格外捧场,各路英杰蜂拥而来。

  南冶派地广人多,不似当年他们虎鸣山,整个山头也才两百来号人,南冶派内外门众成千,便是访客众多,也应付得来。

  每日饭食,分发了弟子送来。

  那提着食盒到楼镜这儿来的弟子,一进屋子,便瞧见一屋狼藉,不成样子,显然是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而造成了这样的损害。

  楼镜解释是自己梦魇时不慎造成,愿意照价赔偿。

  那弟子为难道:“这倒是小事,只是如今门派里忙乱,更换床榻桌椅,得等上一段时候,而其他厢房已经住满,姑娘……”

  “无碍。”

  那弟子见楼镜自己都不在意,也就不再说什么。

  弟子走后,楼镜和寅九二人提着食盒,回身一望楼镜的屋子,那桌椅板凳哪有一只好的,只能到寅九的屋子里去。

  清粥瓜菜,味道虽好,楼镜经昨晚一场噩梦,忆起往昔种种,也全无了胃口,一双眼睛便打量着寅九,眉头越皱越深。

  一个刺客,杀手,吃饭怎么会这么规矩。

  寅九感受到楼镜探究的目光,不慌不忙地放下羹匙,将那木牌子拿上来,写道:“换房。”

  “不必了,阴冷黑牢我住得,晦暗石窟我眠得,天塌下来,也不过是地为床,天为被。”楼镜握着羹匙在清粥里转动,秀眉轻佻,她脑海之中忽然有一道光芒闪过。

  这寅九行事如此周致熨帖,莫不是想要一点一点来放松她的心防。

  燕子楼顶级的杀手捕猎,武力是最后的手段,他们最会的是设下圈套,抛出诱饵,勾引猎物心甘情愿堕入陷阱,在此之前,这些杀手看起来无害,甚至像是猎物,给目标以一种能把控局势的错觉。

  这些杀手的外表,行为,乃至性格,都极具迷惑性,如同枯叶蝶身上那一层伪装颜色,以假乱真,骗过所有敌人。

  楼镜目光冷了下去,年少经历的波折叫她懂得谨慎小心,也打碎了她信任人的能力,下意识地去怀疑。

  她感到寅九这人很危险,不止在于不可测的修为上。

  寅九不能得知,就在这片刻间,楼镜对他的看法已有了一个转变!

  用过饭后,楼镜往会客堂去,求见南冶派掌门。

  她要取的剑,是詹三笑委托南冶派掌门所铸的。那是五年多前,南冶派开炉,掌门铸剑,天下剑客前往求剑,最终被詹三笑取得了这个资格,只可惜詹三笑不能亲自来拿这把剑,将这把剑留给了她。

  但凡是南冶派掌门开炉铸剑,剑成而出,无不是天下名剑,剑豪宝剑,相辅相成,若非神兵,受不住高手的修为,若非高手,使不出宝剑神威,干元宗剑祖的掌门佩剑解厄,曹柳山庄镇庄宝剑破胆,第一邪剑疯剑的三毒,以及飞花盟一夫当关颜不昧的麦芒,这些神兵皆出自南冶派之手。

  慢工出细活,詹三笑的那一把剑,铸了数年之久。

  楼镜被请入内堂中坐着,热茶换了三盏,见她的人才姗姗来迟。来了两人,当先那人相貌堂堂,五官挺秀端正,是这南冶派掌门弟子霍朝,声音洪亮,笑道:“门中事多,耽搁到现在,劳姑娘久等了,实在对不住。”

  楼镜向他二人身后瞧了一眼,不见南冶派掌门踪迹,问道:“可是掌门有事,不能相见?”

  霍朝一抬手,示意她坐,面上沉痛,叹息一声,“师父数月前身体抱恙,虽找了大夫调理,但一直不见好,病情反倒更重了,如今他已在别院清养,轻易不见客,一应事物交由了我和几位长老处理,姑娘若有要事,与我说也是一样。”

  “想必贵派弟子已经跟霍师兄说了,在下是来取剑的。”

  霍朝眸光微闪,“哦?取剑?”

  楼镜见他故作糊涂,眯了眯眼睛,开门见山,“五年多前贵派开炉,最后是一位名为三思的女子取得资格,贵派掌门答应为其铸剑,如今时期已到,我来取剑。”

  跟在霍朝身旁那名弟子浓眉大眼,性子憨直,当即开口,“原来那把剑是你的,去岁大雪时,便已功成,师父还一直念叨……”

  霍朝眼睛一滑,斜睨过去,那弟子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向霍朝认错道:“师弟不该乱插嘴。”

  楼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俩师兄弟。霍朝回过头来,歉然一笑道:“剑确实已经铸成……”

  霍朝定定地瞧着楼镜,好似要透过面具,望着下面那双眼睛,要将她看穿一般,“那剑是姑娘定下的?”

  楼镜避而不答,“这把剑是我的。”

  “但……”

  楼镜打断他的话,“我想当年取得此剑资格之人的名字,只有贵派掌门知晓,别人想要冒领,也冒领不来,掌门既然将一切事宜交给霍师兄,这件事应当交代了罢。”

  霍朝打了个哈哈,“确实如此,不过当年之事,只有师父一人经受,其中诸多细节,我们几个弟子知晓的并不多……”

  “怎么,霍师兄这是怀疑我的身份了?”

  “不不。”霍朝忙摆了摆手,“掌门开炉铸剑是大事,取剑要确保万无一失,没有交错了人,这是我门派规矩,并非是不相信姑娘。为了慎重起见,此事必须要先请示了师父,再给姑娘答覆,还请姑娘见谅。”

  看来这剑不好拿。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等候霍师兄答覆了。”楼镜笑意不达眼底。

  “我会尽快请示师父。”霍朝起身送客,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楼镜对这种笑容最熟悉不过,长袖善舞之人招牌神情。

  才到廊下,从广场前走来一个女人,手提长剑,步履轻盈,此人一根银簪束发,鬓角青丝抿的一丝不苟,衣襟齐整,便似脚步轻快,也不见乱,秀眉明眸,鼻梁细挺,神色肃然,当着此人的面,生不出任何笑闹嬉戏的心来,会自感不雅。

  女人迎面而来,瞧见楼镜二人脸上面具时,留意了一眼,却不过分逾矩注视,她虽不认得楼镜二人,但极有礼数,向二人拱手招呼。楼镜微微颔首示意。

  女人越过他二人进了屋去,楼镜还未走远,忽听见里面霍朝叫了一声,“扶光师姐。”

  扶光,耳熟的名字。

  楼镜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来,先前的不快也消淡了下去。

  楼镜离开会客堂后,不久,便感到身后有人跟随,她瞧了眼寅九,寅九向她点了下头,她也察觉到了。

  楼镜思忖难道是南冶派对她起疑,派了人监视?

  两人走到回廊之上,过了一道月洞门,忽闻衣袂飘动之声,一抹人影从廊檐上飞身下来,落到二人跟前。

  这时身后窥探之感消失,两人便知这就是悄然跟在他们身后的人。

  这人脸上戴了一张人皮/面具,面具呆板,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虽是男子装扮,却不对女子特征加以遮掩,没有束胸,任它傲然挺立,旁人来看,第一眼只会将她当作是瞒着家里偷跑出来凑热闹的世家小姐。

  这人欺身上前,折扇作势要抬起楼镜下巴,寅九动作比楼镜还快,剑鞘一抬,便挡住了这人折扇。

  这人也不甚在意,“这面具不错,给我也弄一张戴戴,我这人皮/面具不透气,戴在脸上好生难受。”

  “玉腰奴?”

  那张人皮/面具掩盖了玉腰奴脸上的表情,但声音显露出她的笑意,“这才过了多久,见了我,你的脸色这样臭。”

  “你坏了我的事,害得我差点儿把命折在思量山上,你说我见了你,该有怎样的脸色?”

  “这不是没事么。”玉腰奴推开一步,脑袋夸张的一抬一低,打量了楼镜全身,“我看着你,全须全尾,好得很呐。”

  楼镜冷哼一声,“你来见我,怕不只是为了叙旧罢。”

  “我喜欢和你说话,爽快。”玉腰奴折扇敲了敲手心,“我知道你这次来是为了取剑,这把剑,你取不成。”

  玉腰奴说的斩钉截铁。

  “有何高见?”

  “南冶派那老头子身子垮了,南冶派一直未将消息透漏出去,实际那老头子已经没有多少日子活头。”

  “这与我取剑有何干系?至少南冶派掌门现下还活着。”

  玉腰奴笑出声来,“南冶派下一代里,原有两个能传承衣钵的弟子,但却都不在了,如今门派里的那些弟子,酒囊饭袋,没一个中用,铸就兵刃的手艺,学的不过十之二一,无人能传承门派技艺,老头子一死,南冶派就此没落。”

  这番话,楼镜倒是第一次听说,她的恩怨离这门派太远,对南冶派的情况不大关心,因而对他内里情势,知道的并不深。

  “老头子给小神仙铸的那把剑,便有可能成为最后一把掌门开炉的神兵,那些废物没一个能做掌门,来开炉,不会舍得将这最后一把神剑交出去,他们会把它留着,做镇门宝剑,以此维续南冶派虚假的辉煌。”

  “我倒是从未见过南冶派做过出尔反尔的事。”

  “老头子愿意将剑给你,他手底下的弟子,不见得愿意,而且剑当初本就不是你来定的,他们若硬要定剑的小神仙来取,不得由外人代劳,你还能将小神仙从坟墓里挖出来到这取剑?你做不到,他们便不交剑,又哪里算得上是出尔反尔。”

  楼镜声音更冷了些,阴恻恻说道:“你对南冶派倒是了解。”

  玉腰奴没有回应她这句话,身子往楼镜靠近,几乎要贴上来,压低了声气,“如何,我们来做个交易,我知道那把剑在哪,我可以帮你拿到这把剑,而你,你只需要帮我抓一个女人。”

  一个名字一闪而过,“扶光?”

  玉腰奴退开了一步,她不说话,楼镜难辨她的情绪,实则这人有些疯疯癫癫,便是说着话,也难辨其喜怒。

  楼镜说道:“你似乎忘了我们上一次的交易结局不大欢喜。这一次交易,却要我为了一把剑,替你捉拿一个大活人,甚至冒着得罪藏锋山庄的危险,是不是不大值当。”

  “只要你能捉住她,帮我将她带到梅花馆,之后你我一切交易,全部免费。”玉腰奴似乎认了真。

  “容我思量。”

  玉腰奴也不急着让她回答,放她先回了住处。

  直走到那院子里,楼镜这才发现,原来玉腰奴和他们住在一处,她左旁厢房的住客竟是玉腰奴。

  “你住这儿?”

  “我住这儿。”

  玉腰奴摘下了人皮/面具,英气的脸上横亘一道狰狞的疤痕,让她神情阴鸷。

  “怎的你昨日不来见我。”

  谁知玉腰奴瞧了眼寅九,笑得暧昧,向楼镜戏谑道:“你俩昨夜折腾得惊天动地,玩的正高兴,我怎好出面搅扰。”

  楼镜说的是她刚到时,玉腰奴说的却是半夜后,分明就是拿话戏弄她。

  玉腰奴打趣楼镜时,多瞧了寅九两眼,眼中光芒一动,忽然饶有兴趣地朝寅九走来,像是要贴到寅九脸上去瞧他一般。

  楼镜脚步一挪,挡住了玉腰奴前进的步子,微沉着脸,睨着玉腰奴,气势悄然散压下来。

  玉腰奴笑着退了开来,“啧,别急着张牙舞爪,不会抢了你的去的。”

  玉腰奴目光瞟向寅九,说道:“小哥这张面具下,定然男生女相,是个极雅极秀的绝美容颜,不知何时有幸,瞧上一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