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她大逆不道(GL)>第23章 

  乳娘赵氏是襄王府的家生子,当初进宫的时候,家底查的很清楚。

  扶桑几度想要换下她,可南阳一味粘着,兼之她做事谨慎,也并没有犯错,就一直留在宫里。

  侍卫在小阁附近找了许久,最后在井里找到了尸体。小阁本是废弃的殿宇,修缮后就拨过了南阳居住。小阁内配着小厨房,自然也是有水井的。

  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夜都已发白,脸颊浮肿得厉害,捞上来以后,扶桑就让人送回襄王府。

  南阳乖巧地没有追着询问,不过去尚学阁的时间晚了,好在卫照没有怪罪。

  下课后回到小阁,南阳去了乳娘房间。

  乳娘房间不大,衣柜、桌椅,还有床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她来之前,宫女们早就翻找过了。

  她贴着墙角找了一圈,一无所获,除了平日里的衣裳外就只有一匣子银子,是宫里给她发的俸禄。

  南阳抱着匣子回到自己的寝殿,红昭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面,“殿下伤心吗?”

  “不伤心。”南阳冷漠,但她想报仇,杀了她的人,自然要付出代价的。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凶手。

  将匣子送去自己的寝殿后,她去找顾椋。扶桑是女帝,不会管这些小事,唯有顾椋会紧紧跟着这件事的进展。

  找了一圈,顾椋不在紫宸殿,她只好坐殿前的台阶上等候。

  日落黄昏,瑰丽色的光徐徐落在台阶上,更打在了小小的身影上。

  等了半晌不见顾椋,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香味,是九日香。香气浓郁,她欲捂住鼻子,就见对方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小殿下,听说你死了娘、不对,是乳娘,好可怜的娃娃。”林媚故作叹气,目光却紧凝着南阳干净白嫩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糯米小团子,我也想生一个,不、过继一个才好。”

  南阳鄙弃她:“你如何过继?”

  “等我嫁给了卫照,就从卫家过继一个。”林媚羞涩一笑,风情万种。

  南阳嗤笑:“卫照是要给我做阿爹的。”

  “你阿爹?”林媚脸色微微变了,神色几经变化后突然笑了,“你可晓得有了后爹的孩子都很可怜,后爹不会心疼你、阿娘也会越来越讨厌你……”

  “你想让我做什么?”南阳就差掀开林媚肮脏的心思了。

  “生米煮成熟饭。”林媚信誓旦旦,卫照与江湖人士不同,儒雅知礼,事后必会负责。

  南阳眨了眨眼,“什么意思?”她真的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她要睡卫照和煮饭有慌什么关系?

  风马牛不相及。

  “你还小,你只需帮我即可。事后,我会感谢你的。”林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对方毕竟只有五岁,说多了不大好,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只怕她的小命都没了。

  “你不告诉我,我就问阿娘。”南阳也不畏惧,叉腰瞪眼,活脱脱小霸王。

  林媚忙捂住她的嘴巴:“怕你了、怕你了,就是上床打一架,我就成了卫照的妻子,懂吗?”

  “就这样?”南阳也是震惊,这么便利吗?那她的那些阿爹们怎么都失败了?

  她糊里糊涂,林媚却抱着她朝外走,远处的红昭急了,“放下殿下。”

  林媚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肩上的南阳同红昭摇首。红昭这才止步,恐出事还是去禀报扶桑。

  扶桑在与心腹说话,闻言后吩咐道:“让人去跟着,不要让林媚出宫。”

  在宫里,林媚不敢胡来。

  言罢,她又与心腹说道:“你继续。”

  “吏部尚书年迈,襄王意让郭让递补。可知晓您不肯,近日就频频拉拢卫照。闻言,襄王欲将自己的庶女嫁给卫照。”

  “那寿平县主呢?”扶桑想起这位回京后久不出面的假妹妹。说来也是奇怪,她派出去找真县主的人一去不回,至今没有音讯。兼之她忙碌,就一直没有腾出手让人去查。

  “县主是嫡出,卫照如何攀得上,再者县主的性子,与一般女儿家不同。”

  “朕明白了,朕即刻下旨,立卫照为皇夫。”

  心腹顿住,“卫照难享常人之寿,陛下此举不妥。”

  “无妨,既是联姻,就选一个对朕有用的人。”扶桑坚持,眼下唯有卫照最合适,其他畏惧襄王,不敢同他对抗。

  再者卫照也是良才,弃之可惜。

  心腹劝不动,只好领命。

  半晌后,南阳回来,跨过门槛,朝着扶桑小步跑来。

  心腹慢慢地退了出去,扶桑笑着从案后走了出来,“去哪里鬼混了?”

  南阳想了想,诚实道:“煮饭去了。”

  “你会煮什么饭?”扶桑自然不信。

  南阳:“生米煮成熟饭。”

  扶桑狐疑,却也不与孩子计较,她说煮饭就煮饭,只要不胡闹就成。

  夕阳正好,一大一小牵着走在廊下散步,温馨也和睦。

  走出游廊,南阳突然开口询问:“阿娘,你喜欢卫少傅吗?”

  “你懂何谓喜欢?”扶桑不觉笑了,低头看着稚嫩的孩子,心口忽而软了下来。此时此刻,她感觉到了为人母的欣慰。

  南阳努力扬首,目光在她腻白的脖子上停留下来,乌黑的眼珠紧凝着她的下颚:“喜欢就是想时时看见,日日见面,嗯、最好晚上睡在一起。”

  扶桑发笑,漆黑浓密的睫毛在光线下微微颤动,徐徐低眸,她迎上南阳清澈的眸子:“你这个喜欢是亲情,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朕是皇帝,有太多的顾虑,喜欢二字,太过沉重,朕这辈子都不会拥有。罢了,与你说也不明白。”

  活了两辈子的南阳被绕晕了,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有那么多区别。

  她本能地摇首,“南阳不明白。”

  都说庸人自饶,可聪明人,也会只寻烦恼。

  夕阳下去,骤然冷了许多,扶桑又牵着小殿下回殿用晚膳。

  吃完晚膳后,南阳识趣地读书,半个时辰后爬上床睡觉。临睡前还在想着林媚的话:生米煮成熟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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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卫照没有来上课,来了一位年过五十的白发老者,相比较卫照的课,他的课上略显沉闷,小姑娘们听得昏昏欲睡。

  课后,众人围在一起谈论卫少傅为何没有来,张家姑娘张蔓先开口说话:“近日有些冷,卫少傅应该病了,他这个身子,一年两次大病,小病数不胜数,我看,多半是要换先生了。”

  “你想着小殿下等了他一年,如今不可能再等了。”

  南阳睨了一眼对方,嘴里倒是伶俐,就是不讨喜。

  殿内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闹开了,南阳不耐,悄悄地离开,下午还有课,先去找红昭练功夫。

  红昭陪读,在外间走动,两人一道去了隐秘之处。

  午后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卫照坐在台后,其他人都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南阳掐着时间回来的,并没有迟到,是以也不害怕,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就在她落座的时候,卫照轻咳一声,南阳下意识站了起来,茫然地看向他。

  “小殿下,臣有几句话想同您说。”卫照站起身,直接朝外走去。

  卫照一转身,殿内的小姑娘们就看向南阳,张蔓焦急地询问:“殿下,您这是得罪少傅了?”

  “没有,他今日应该忘了吃药。”南阳从凳子上跳了下去,亦步亦趋地跟着卫照走出殿。

  殿门关上的时候,卫照迎着风咳嗽,眼神晦暗:“殿下放心,臣做不成您的新阿爹。”

  南阳故作不解:“为何呢?”

  “臣流连楚馆,纳了一风尘女子入门。”卫照唇角轻弯,许是咳嗽过于激烈,眼内一片猩红。

  “那你还能下得了床吗?”南阳歪了歪脑袋,神色诚挚。

  卫照睨她一眼,瞳眸中的稚子单纯可爱,漂亮干净,宛若春日里刚露出花苞的花,细腻粉嫩。

  “殿下这般,是要挨板子的。”

  南阳瑟缩了一下,转身就跑。说不过,只能先跑。

  下午没有上课,卫照给众人半日时间写一篇何谓规矩,明日早晨交上来。

  南阳惯来是个没规矩的人,听后嘲讽地笑了,拉着红昭就回小阁。

  走到一半就见到林媚。林媚面带忧愁,愁眉不展,见到她后更是长叹:“小殿下,你说卫照要一妓女都不要我,我有那么差吗?”

  红昭不明白:“什么是妓女?”

  南阳装傻,抓着红昭的手就要走,可见此事并非是林媚所为,应当是慕容环成功了。卫照名声怀了,自然做不成皇夫。

  她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身看向林媚:“少傅是要娶妻吗?”

  “不是,纳妾……”林媚丧气,可刚说完,整个人僵持下来,蓦地欣喜:“对啊,不过一妾罢了,我是要卫夫人的,我大度些也成了。”

  再说了,她不过喜欢卫照的脸罢了,再过几年,遇上更俊秀的男儿,她一定会休了卫照的。

  南阳抬脚走了,面带微笑,极为高兴,跨过紫宸殿门槛的时候,就见到扶桑站在屋檐下。

  不知怎地,她竟有些心虚了。

  “南阳。”扶桑先出声,同南阳招手,迎着阳光,她的眼睛微微不适,可随着南阳靠近,她又笑了,“想吃肉吗?”

  “阿娘不高兴吗?”南阳心里敲着鼓,就怕自己的小算盘被扶桑知晓,到时就不是挨打这么简单了。

  扶桑微微一笑,摇首:“朕也会烤肉。”

  南阳被她低沉的声音勾的心里难受,难不成真的喜欢卫照?她扬首,努力对上扶桑的视线,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见她眼中的光。

  她太矮了,永远也无法体会扶桑的悲伤。

  扶桑并未说话,就像寻常一般牵着南阳的手朝着后殿走去。她的手有些凉,南阳的小手却很热,握了须臾,她低眸看着小东西:“你的手怎地那么热,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是阿娘的身子寒。你的心情不好,体温就会跟着下降。”南阳耷拉着脑袋,心中也是郁闷。她将自己的手从扶桑的手心里抽出来,然后,自己牵着她的手腕,“阿娘,你等我几年可好,待我长高了,我定会帮你的。”

  小小的身子充满着热量,稚嫩的掌心贴着扶桑的肌肤,这一刻,扶桑软下身子抱住她:“南阳,你虽非朕亲生,可朕总想着待你好。”

  可前世的纠葛太深,她想忘也忘不了。

  若现在的南阳与上辈子一般与她疏离也就罢了,偏偏这个孩子待她格外亲近,取与舍,竟成了艰难的选择。

  “阿娘,我不会想着旁人背叛你的。”南阳及时保证,她想告诉扶桑她并非真正的南阳,可又怕吓着扶桑,思索了会,还是紧紧闭上嘴巴。

  罢了,等以后再说。

  这副身子长得太慢了些,都过去四五年了也不见长高,颇是麻烦。

  扶桑抱着她走了几步,又将她放下,也不再牵着,任由她跟着自己。南阳却明白她的意思,阿娘再好,自己也该学会独立。

  又走了几步,南阳突然说话:“阿娘,我喜欢狼?”

  “什么?”扶桑听得不明不白。

  南阳扯嘴笑了,“狼者,天性凶悍。我想做最凶狠的狼,战无不胜。”

  扶桑莫名跟着微笑,忍不住伸手摸摸她柔软的后颈,鼓励道:“好,阿娘等你长大,但愿你能吃呢更为最凶狠的小狼。”

  “那是自然。”南阳摸摸自己的心口,感觉这里好受多了,原来扶桑难过,她也会觉得难受。

  很奇怪的情绪。

  冬日阴冷,梅花凌寒而立,临风飘香,疏影下摆着烤架,火刚起燃起。

  甫一入树下,寒风扑来,再靠近炭火,又是一阵暖意,南阳围着炭火坐了下来。

  她蹲下来,扶桑站在食案后摆弄器皿,南阳的眼睛黏在了她的身上。

  扶桑性子很冷,内勾的眼睛散着冷意,不似寻常女子的温柔,抬眼看人时,顾盼生辉;定睛细看时清冷入骨,凛冽若冬雪。

  树下,火烧生旺,噼啪作响,扶桑整个人被火映照,褪去帝王的威仪,留下的是女子才会有的贞静。

  南阳野性惯了,上一辈子仗着武功高肆意江湖,桀骜不驯,哪怕死了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见到扶桑身居高位依旧颤颤惊惊,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掩盖锋芒。

  她看着火,烨烨火光映照着她的面容,须臾后,站起身,走到一侧坐着,静静地看着扶桑烤肉。

  掩盖锋芒,便是收敛,人需谦虚,不能过度骄傲。

  南阳等着烤肉,顾椋悄然而至,她立即站起来要过去,不想扶桑制止她:“站好。”

  “阿娘……”她失落极了。

  “狼崽子。”扶桑笑话她,自己也压低声音问顾椋:“如何?”

  “被推下去的,是一内侍,与她同乡,说是借了她五十两银子。内侍没钱还,她又极力要,一来二去,内侍将她推下水井。”顾椋说道。

  扶桑嗤笑:“你信吗?”

  顾椋沉默。扶桑说道:“就这么告诉小殿下,等她长大,她若查就且随她。”

  为一末等人闹得宫廷不宁,不值得。乳娘本就是襄王府的人,南阳自己也清楚,这笔账算在谁的身上,她最清楚。

  倘若将来她有心,报仇还是随风消逝,都随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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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桑子时入睡,上榻后掀开被子,里侧的小团子滚了出来,立即抱住她。

  “还没睡呢?”扶桑惊诧,掌心贴着南阳稚嫩的肌肤,竟是如此热,天然的暖手炉,慰藉人心。

  她正欢喜,南阳从被子里钻出来,双眸漾着晶莹,认认真真地问道:“阿娘,你是不是喜欢卫照?”

  南阳苦恼,若不喜欢,今日为何会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