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城中的屋檐上飘着淡淡的缥缈的炊烟。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气息, 天空飘着轻纱似的薄雾。
不远处的街边，一些商贩也早早的开了门。街边半夜深巷中犬吠的流浪狗却在埋着头熟睡着。
北城的清晨是宁静淡雅的, 可能他们都起得太早的缘故。街上没有平日里那种喧闹的气息, 让人不禁感到心中心灵平静、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一幅淡淡的水墨画中水墨画中，画中透着烟火的气息，让人心生向往。
顾言清从自己院子里急急匆匆的刚来到门口。便看见顾诚夫妇早已在门外等候。
顾言清看着旁边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袱。她突然有些觉得头疼。又给自己带这么多吃的喝的用的, 几乎是面面俱到，她真的不是去旅游好吗？上次去军营也是这般。
就不能给自己银子或者银票之类的吗？想吃什么自己可以直接买嘛！
两人旁边站着几个服侍自己母亲的丫鬟。她现在肚子又大了一圈,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滑稽。
顾言清细心的发现就连自己以前的随从小顺子和夏蝉也在其中, 一直对自己翘首远望。看样子应该也是来送自己的。
不知怎的, 顾言清看着这样的一幕，居然有些鼻子酸酸的感觉。
上辈子自己亲情缘分薄，除了自己的外婆, 没有人在乎自己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人在乎自己每日是否吃饱？是否穿暖？
这辈子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
顾言清默默的看着府外的众人。不经想着, 这应该是他们送自己第四次出门了吧。
特别是自己的母亲，肚子已经很大了, 这时间段的她, 应该处于心情烦躁的阶段。每日都休息不好，是应该需要静养的。
没想到她还能早起来送自己。看着她高高耸起的肚子，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早知道她就不在房间磨磨蹭蹭，提前一点出来啦。
“娘、你就不用起这么早送我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你现在身体重要。”顾言清快步上前拉着顾夫人的手。红着眼睛哽咽着嗓音说着。
其实他们能来送自己。让自己感受一个家的温暖，没有人知道自己心里有高兴和感动。
原本不是属于自己的温暖……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你是娘的孩子。不管你出多少次远门。娘都要担心的，况且这次还是去这么远的地方。娘就更不放心了”顾夫人看着自己比自己高一些的顾言清，说着说着一下子就红了双眼。
怎么就自己的孩子这么命苦？从小到大就没有一天过过好日子。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无忧无虑的长大，不需要面对这么多困难。
终究是他们做父母的对不起她。让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以前的清儿每次出去，办事都是悄悄的去悄悄的回来。根本就没有让自己送她。就连有时身体受伤自己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背地里都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你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顾言清抬起手用纤细而有力的不算白皙的手背，轻轻的擦着她娘眼角的泪水，轻言细语的安慰着。
孕妇是不能太过于大悲大喜的，这样很容易影响胎儿发育。况且自己母亲还快要临盆，更不能情绪太过于激动。
有家人陪伴和关心，顾言清想此刻自己是幸福的……
“娘、你放心好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在家好好安胎，给我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弟弟。等山上的花都开满的时候我就回来了”顾言清不想见她伤心，故意打趣道。
“你这孩子又开始取笑为娘的了”上一秒还在离别的悲伤中的顾夫人，下一秒破涕为笑、嗔着瞪了顾言清一眼。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自己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她的清儿都比自己高出了许多。
“咳、咳、咳，好啦好啦！清儿也不算是个小孩子了。又不是第一次出门，莫不要再说下去耽搁了时辰”。顾诚见她们二人一副还要在说下去的样子，几步上前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虽然不忍心打断，但是时辰是真的不多了。而且南方的事情紧迫。这个坏人也只有自己来做了。
不过到底是不是想维护住自己的脸面，那就不得而知了。
把自己夫人劝到一旁，顾诚看着面前自己又要远走的女儿，其实自己也很是舍不得的，但是自己每天手里也是一堆麻烦事等着自己处理。要不然这件事自己去处理就好。
但是现在事情紧急，有些事只能她来做，也必须她来做。那是作为一个顾家儿女的所逃不开的。
看还有一些时候，顾诚冷着脸看了一眼对面来接自己女儿去军营的十几个士兵。
那十几个士兵见自己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看过来，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谁都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顾诚默了默转头“神情自若”的把顾言清拉到一旁，咳嗽了几声，生硬着嗓音开口。
“清儿、听为父说，去了之后先看清楚情况，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就来信告诉我或者皇上，还有……遇到事情不要一个人硬抗，知道吗？这可不比打仗……”
越说越起劲了顾诚，突然又想到些什么再次嘱咐道：“对了、还有……一人在外万事都要留一个心眼，遇人说话只能三分真七分假。不要轻易相信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知道吗？”
见自己爹郑重其事越说越有劲儿的样子，顾言清有些无语了，撇着着嘴看向自己的父亲少有的撒娇：“爹～我只是去送粮食和赈灾所用的银子而已啦……”怎么搞的自己好像去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虽然那些老鼠猖獗，又有难民，但是顾言清相信只要自己处理得当。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其他的自己也处理不了的事情，自己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竟她还想留着命回来陪自己媳妇呢。
不过真的当她去了哪里之后，顾言清才知道自己父亲说的话是多么的正确。简直刷新了她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简称“三观”。
见她突然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顾诚愣了愣，有些不自然的道：“唉！你这孩子，你记住为父说的话就行了，罢了！罢了！时辰不早了，你就快些赶路吧！”
刚才自己一是听错了 ，自己女儿怎么可能会如寻常人家女儿那般，向自己父亲撒娇。顾诚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
话说，自己以前那个成熟懂事沉默寡言的女儿是真的不见了，其实想想还是有些怀念的。毕竟那个女儿让自己省心多了。
“对了，公主怎么没来送送你，你们关系不是、咳、很“好”吗”顾诚向周围转了一转，这才想起没有看见上官婉儿，随意的开口问道。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女儿会有这么厉害，让公主起不来床……
“她……”见自己父亲突然开口询问，顾言清都一些不好意思开口。自己怎么说，说她昨晚被自己折腾得起不来吗？那自己还要不要脸了。
不过见父亲的那奇奇怪怪的神情，顾言清一下子就明白了。
望着自己的父亲迟疑了一秒钟，顾言清咬了咬牙决定开口：“爹、你和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和公主的关系”
反正不管他们答不答应，自己都不会和公主分开的。
只是顾言清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向自己的父亲说出和公主的关系。
她一直以为自己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候，牵着上官婉儿的手，郑重其事的向自己的父母宣布她们的关系。
顾诚突然听到这句话愣了愣：“……”
他后悔了行不行，这些话自己能不能当自己没有听到吗？话说他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自己的夫人谈过这个事情。
事情这么突然，是想让自己怎么回答？
“爹……？”
见自己父亲没有说话，顾言清不由来的有些紧张起来。虽然自己只是想让他们知道，但是自己也很贪心想被他们祝福。
被她这么一叫，顾诚一下子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感觉没有人听得到他们的对话，才掂量了一下措辞：“你们天天这么亲密，我肯定知道了，你自己的选择我作为你父亲自然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你可不能告诉你母亲，要说也得等她身子不重了再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爹，那我走了”知道了答案，顾言清兴奋不已看着自己的父亲的开口。
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会忍不住抱一下她这么通情达理的父亲。
所以这是答应了吗？
顾言清心里有些小激动，其实刚刚自己有些紧张的。这可能是自己见过出柜最快的了，关键是还得自己父母还同意了。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自己真是个人才，本来她还以为会受到一番阻拦的。
顾诚假装抬头看着天色，红着眼睛难得的说了一句贴心的话：“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怕，你还有我和你娘”
说完没再说一句话，不耐烦的招了招手。转身负手而立，初升的阳光下他坚实的后背格外的宽广。
顾言清见此也没再说什么，毕竟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外出了。自顾自的走到自己的小白面前，摸了摸他的头，毛发划过手掌，有些粗糙。
站了一小会儿，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公主来送自己，顾言清在心里啧了一下，有些看不起自己，明明先前不想让她送自己的，怎么现在还反悔了不成。
突的用手抓着马鞍，微微用力一跃而上，一个漂亮的翻身顾言清稳稳当当的骑在了马背上。
她一身戎装穿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逸、相貌不凡，活脱脱就是一个驰骋疆场名副其实的将军。
许是经过战争的洗礼，原本稚嫩的脸颊已经渐渐成熟明朗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与刚入军营时的她完全不一样了，眉宇间有了些作为一名将军应该有的杀伐果断的气节。
“爹、娘，你们好好保重”顾言清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不远处的双亲淡淡的开口。握着缰绳的手指却捏得泛白。
“清儿，有时间你可一定要给娘写书信回来，好让娘放心……”顾夫人看着已经准备离开的顾言清，终于忍不住泪眼婆娑的开口。
“知道了娘”
说完顾言清夹紧马腹，提着缰绳。向马屁股抽了一鞭。那马吃疼快速的向前方
跑去。
那些来接应她的士兵见状，向自己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行了礼之后，也纷纷上马跟在了顾言清的后面快速的追了上去。
转角处，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默默的站在那里看完了这一切。清冷的目光中此刻闪烁着有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下一秒，转身离开……
顾府的大门口，此刻站着一个神色阴晴不定的女人。她今日穿在身上的衣服和平日不太一样。
成亲后挽起来的秀发，现在被发冠高高的束起。她穿着一身让人看着就很熟悉的黑色男装，那分明是顾言清的衣服。
与顾言清不一样的是，身穿此衣的她眉眼弯弯，唇红齿白。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怜惜之意。不似顾言清穿着这身衣服。就让人感觉冷漠的很难靠近。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上官婉儿咬了咬后槽牙。
不过她们分开不会很长的。
上官婉儿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以后自己再找她慢慢算账。
顾言清、既然娶了我，这辈子就不要想摆脱我。你以为本公主是你想娶就娶，想抛下就抛下的。
其实这一次，自己只想留在你的身边陪着你而已。其他的自己什么都不想管。
送别了顾言清，顾诚夫妇转身准备进府。刚回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上官婉儿。
顾夫人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清儿都走了，公主怎么此刻才出现在门外。
难道她们吵架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自己可是亲眼看见自己清儿脖子上的那些个痕迹。这些个年轻人啊！总是让自己替她们操心。
“婉儿现在天色还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顾夫人走上前去主动的拉着她的手问道。
自己女儿走了，自己可得好好替她照顾她这个心上人，让她在外面好安心啊！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太不让人省心了。想想自己当初多懂事啊！
见她娘问起，上官婉儿心里一下子委屈了起来：“娘，她走了……”
就这样悄悄地走了。不通知自己一声。每次离开都是这样静悄悄的。
“走啦！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她这么大个人了，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外面湿气重，咱们还是进屋吧”顾夫人一边安慰她一边往府里走着。
看着她身穿一身男装，顾夫人虽然有些惊讶。不过也没问出口，毕竟自家人想穿什么就穿什么。难不成还要照顾旁人的感受不成？
“娘、其实我是想随她一起去”上官婉儿嗫嚅了半晌，还是开了口。
“你、那南方天高路远、蛇虫乱窜。现又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身子娇贵。怎么能去”顾夫人表示不赞同她的做法。
“我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放心好了，我多带些人嘛。不会有问题。”
“哎，你们啊这些年轻人。娘知道你舍不得清儿。但是待在家里好好等他回来不好吗？”
“娘、我意已决，你就不要阻拦我了”上官婉儿望着顾夫人郑重其事的开口。表示她是认真的。
其实更重要的是，自从她说要去南方那一刻开始，自己心里一直都有些不安。那感觉总感觉要出什么事情？自己不在她身边怎么放心的下。
“你呀”顾夫人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后面的人开口。
“顾诚，你给我过来”
“你听听，我前一刻刚把自己女……孩子送出门，现在又要送另外一个，你快给我好好劝劝他。”
一旁的顾诚：“……”
我一个长辈又是男子我怎么去？再说。当初我打仗一年未归，你不也千里迢迢的跑去看我吗？要不然怎么会有清儿。
“你……你们……”气急败坏的顾夫人，正说着说着，突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快叫出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突然感觉自己的肚子一缩一缩的。难受的紧。小腹还有一种想如厕的感觉，双腿之间有什么液体流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一旁的上官婉儿明显被吓坏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快、快、快去请产婆进府”原本还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顾诚，看着自家夫人突然捂着自己肚子。脸色凝重了起来赶紧吩咐一旁的下人。
已经经历过此事的他。很有经验，知道那应该是快生了。毕竟自己的清儿也是提前了半个月就出世了！
当下直截了当的抱着自己的夫人进他们的院子。
***
“啊～我不生了啊～”
“顾诚……你、就是个王八蛋”
“老娘再也不生了啊！”
上官婉儿站在房门口。听着那些骂人的话一声声的从房间里传出来。如此严肃的时刻，她却有些忍不住想笑。
没有想到她娘。居然有这么小孩子一面。怪不得有时候自己不答应有些奇怪的事情，她也会如此。不过可想而知，她父母私底下的相处方式是多么的有趣了。
在一旁走来走去的顾诚，仿佛没有听见那些话一般。就连守在外面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他也来不及顾及。
反正他也习惯了。清儿刚出生的时候，自己被骂的更惨。关键是自己还不能回嘴，要不然的话，就没完没了了。
屋内
此刻躺在床上汗流不止的顾夫人，早已没有了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气息。头发乱糟糟的早已被汗水给淹没。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作为顾家的女人，为他顾家传宗接代是她的责任，虽然自己当初进门时答应顾诚的。但是此时此刻。作为一名母亲，她唯一想要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出来
“夫人。你再使点劲儿。老奴已经能看见孩子的头了。”突然在旁边的产婆满头是汗开口催促道。
此刻的顾夫人却早已没有了力气，半个时辰前，她的力气都被自己先前拿来骂人了，在听了产婆的话后。又用力那几次，孩子还是没有能够顺利生出来。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看着久久为开的门。顾诚有些着急了。明明刚才自己夫人骂自己还这么有劲儿，怎么突然就没有声音了。
想着就打算推门进去，旁边的吓的半死丫鬟几步上前赶紧阻止了他。“候爷你可不能进去啊，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一个在顾府待了多年的老卢低着头怯生生的开口。这么多年了，这候爷还是没有变，当初生大少爷的时候早产，年纪轻轻的侯爷也是如此不顾一切的想冲进去。
“规矩什么规矩？在本府本侯就是规矩。快些让开，让本侯看我夫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拿你们是问”看着一直未出声音的房门，顾诚气急败坏的开口。
那久经沙场的杀意一下子散发出来。吓得旁边的几个丫鬟都不敢再出声音。
“非是奴婢阻拦，但从古至今。在女子生产时从未有过男子一同陪产的，还望侯爷三思。”
看着一直僵持不下的众人上官婉儿突然开口道：“要不然我进去吧，我是女子又是一家人。我进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众人：“……”
听到此回答。顾诚此刻顾不得其他赶紧往屋内推：“对，对对你是女子，你可以进去快、快、快一些看看我夫人怎么样啊？”
上官婉儿：“……”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她是准备去找顾言清算账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