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儿蹙眉,迟迟没有接过。

  “昨晚待在你身边,发现你梦魇,喝了吧,日后再睡时会心定些。”沈清书并不介意她下意识的戒备。

  “好。”温雪儿小口小口地饮完了。

  “这药得喝上几天,我会让人送过去荷风院的。”沈清书笑道。

  温雪儿轻轻点了点头:“我也有些困了,先回去了。”

  “你去看看,能不能在厨房寻到药渣。”前脚刚出秋风院,温雪儿便吩咐婢女。

  “温姑娘是要——”

  “不好时时麻烦表姐的,若有了药方我自己备下就是了。”温雪儿眼中闪过一抹猜疑。

  再抬眼时,又是一双纯净的剪水秋眸。

  “想说就说吧。”沈清书看着欲言又止的侍女。

  “小姐要我找来让人吃了会昏睡头疼的药,虽不致病,却恍如病态,这又是为何?”

  “不是说了吗?让她好睡些,”沈清书拨弄着手上的玉镯,“一连两天都送过去荷风院,家宴那天找两个大夫过来看。”

  “家宴?沈家的叔叔伯伯也要来了,小姐往常很是高兴的。”侍女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是啊,沈家的人对原主很是保护,却对另一个同龄的女孩做出那样的事,只因不是自己的家人罢了。沈清书嗤笑了一声。

  家宴这天,沈清书翻墙出去前,特意绕到荷风院看了看,发现温雪儿正沉睡于榻,又叮嘱了婢女几句,才心安了些。

  沈清书夜上青楼时,被缭绕的温香和不绝于耳的清歌扰得微微晃神。

  沈清书记得原文里写,京城里最好的青楼就是这了——云仙阁。

  “哟,小姑娘也来喝花酒啊。”一个软软的手臂亲热地挽上来。

  “哎若若,说不定人家是来寻喝花酒的相公的,你小心惹人恼。”旁边又是一句调笑。

  沈清书看旁人口中的若若:“我来找你们的花魁,兰生儿。”

  若若俏媚一笑:“真不巧,兰生儿正在陪贵客,姑娘若不嫌,若若愿陪姑娘喝上几杯。”

  “免了,”沈清书轻笑着把若若的手臂放下,“所以兰生儿是今夜都没空了吗?”

  “也不是,那贵客没有在这留宿的时候,最多呆上两柱香。”

  “自制力真好。”沈清书呢喃了一句。

  “嗯?姑娘你说什么?”若若娇滴滴地说,“不如我们去一旁喝盏小酒,再慢慢说。”

  “改天吧,”沈清书敷衍地说,“先带我去兰生儿那候着。”

  “再往前走两间,就是兰生儿的闺阁了,”若若指了指前方,“不过,兰生儿有些脾气,她要不要见你可就由不得你了。”

  沈清书微微颔首。

  沈清书在门外踱步时,隐约听到房内如流水溅玉的琴音。

  纵使只是入耳丝丝,也让沈清书惊艳不已。

  我来对了,她想。

  “啊——”随着一声惊叫,沈清书被一双手扯入了兰生儿的闺阁。

  “嘘,莫扰了兰生儿的琴声。”

  沈清书定了定神,惊愕地看着面前示意她噤声的昭安郡主。

  直到兰生儿琴音止,昭安郡主才笑着开口:“沈二小姐,巧啊。”

  沈清书扯了扯嘴角:“昭安郡主好兴致。”

  “从前见你,连话都不大声说一句,”昭安郡主饮下一杯清酒,“没想到背后也喜欢探寻风月,真是小瞧你了。”

  “兰生儿美名在外,我便生了几分好奇,”沈清书把目光转向今日来云仙阁的目标,“今日一听,果然并非虚名。”

  兰生儿掩袖轻笑。

  “我和沈二小姐也是有缘,坐下,我们小酌几杯。”昭安郡主看起来心情不错。

  “郡主,还是另约他日吧,今日我来,是有事求兰姑娘。”

  昭安郡主蹙眉:“嗯?”

  “兰姑娘琴艺冠绝京城,今日又是沈家家宴,想请兰姑娘过去助兴。”

  昭安郡主扑哧一声笑出来:“沈清书啊沈清书,你也是有趣。”

  “沈姑娘,不巧,今夜是郡主点了我。”兰生儿回绝了。

  “郡主,就借兰姑娘一个时辰,如何?”沈清书看向昭安郡主。

  昭安郡主摇摇头,笑道:“可是我今夜也需要人陪啊,兰生儿走了,难不成你来陪我喝酒?”

  “既是家宴,我总该要到场的。”

  “你把兰生儿要走了,又不陪我喝酒,是要我寂寥一夜啊。”昭安郡主意味深长地说。

  “这云仙阁个个都是妙人,郡主怎会寂寥。”沈清书亦笑。

  “罢了罢了,我回郡主府就是,沈清书,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昭安郡主染着蔻丹的指尖轻击酒杯。

  “谢郡主成全,改日登门拜访。”沈清书神色一喜,心里却咯噔了一声,原主和这位郡主可是毫无牵连的,如今这样,只盼后面不会惹出什么是非。

  回到沈家时,沈清书恰好听到沈尚书在指唤下人:“雪儿如今也是我们沈家的人了,让她出来见见诸位叔伯父。”

  “爹,雪儿这两日老是头疼嗜睡,我吩咐了大夫,这会正在荷风院料理,怕是来不了。”沈清书不假思索地说了原先准备好的说辞。

  果不其然,沈尚书皱了皱眉。

  开席时,兰生儿抚琴助兴时,不仅琴声撩人,那袅袅身姿更是惹得人移不开眼。

  沈清书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观察着众人的目光。

  目前看来一切都如她意。人美琴声妙的兰生儿似乎把他们都吸引住了,只希望无人再想起荷风院的温雪儿。

  兰生儿抚尽一曲后,座上的男人纷纷自然地与她调笑起来。

  沈清书愣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也是,云仙阁的花魁这群人怕是比自己熟悉多了,也就自己觉得有几分新奇。

  突然,沈清书听见后面传来了轻轻浅浅的脚步声。

  温雪儿!沈清书的瞳孔猛地睁大。

  温雪儿面色苍白,步伐似有不稳,见到沈清书时浅浅地笑了一下。

  沈清书连忙上前扶住她:“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现在赶紧回荷风院,这些应酬你不必来。”

  “终归不能失了礼节。”温雪儿咳了两声。

  然而沈清书还未来得及将温雪儿拎走,就被沈家主翁看见了。

  “雪儿也算是我们家的二女儿了,过来给诸位叔伯请个安。”

  沈清书的心凉了半截。

  她似乎算错了一步。这群人平时没少碰风花雪月之事,兰生儿再美,也不过是寻常所见。可温雪儿这朵恍若在风中飘坠的雪莲,却能轻易让他们眼神一亮。

  原书中,温雪儿今晚会出意外。

  沈清书打了个激灵,她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过温雪儿的手腕,对众人说:“我妹妹身子不好,我先陪她回去了。”

  “清书,不得无礼。”

  “诸位老爷,可还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兰生儿笑道。

  沈清书怔怔地看着她,发现兰生儿向自己眨了眨眼睛。

  “那就《孔雀令》。”突然有人开口。

  沈清书感激地看了兰生儿一眼,牵起温雪儿就要走。

  “姐姐,”温雪儿却停了停,“我想喝杯热酒。”

  沈清书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手,才发觉冰凉一片。

  在等仆人温酒的时候,沈尚书突然唤了她一句:“清书,我和你叔叔伯伯还得喝好一会酒,你且回去。”

  “待会我让人把温酒送过来,雪儿你今晚与我一同回秋风院。”

  “我这几日身子欠妥,怕过了病气,还是先回荷风院吧。”温雪儿轻轻挣脱开她的手,徐徐退了出去。

  沈清书看着温雪儿的背影,心神一乱。

  她把目光定在席间,努力地想辨认出谁是原主的二叔公。

  把他腿打瘸了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