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音虽然刻意掩饰过，但是从他平舌卷舌音说不太清，以及每句话结尾下意识的拟声词，我确定这是沪州的口音。”何坚戴着耳机反复听着丁玉山讲课的录音。
他是连夜被欧阳从茂州宿河县派出所紧急借调来的。
“行啊你，真成专家了，用的都是专业名词。”马云飞打趣道。
何坚扎下耳机无奈道：“我又不像你，上过名牌大学，再没点看家本领就只能在派出所待一辈子了。”
李智博问道：“沪州……还能再缩小范围吗？就算是同一个地区，每个县甚至镇村之间口音也会有差异。”
何坚震惊道：“博士，你是博士我可不是啊，我又没去过沪州，只是跟沪州人打过交道而已，这我怎么能听出他是哪个县的。”
“我们可以请求沪州警方把各县的口音采一份样本过来，供你识别。”
何坚瞪大双眼控诉地看着欧阳：“大姐，那你还不如直接把这家伙的录音发过去让当地人来识别，何必为难我。”
欧阳丝毫不为所动：“别废话了，请你来就是干这个的，要是听上半小时就能搞定的事情，我大老远派车接你过来是闲得慌吗。”
何坚不敢再有异议，生怕欧阳把他赶回去，只嘟囔道：“我不是嫌麻烦，就算能确定他是哪个县的，一个县至少也有三四十万人呢，要确定他的身份也是大海捞针。”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李智博笑道：“最近东海大学有个项目，关于DNA族系识别的，简单来说就是通过遗传基因信息来确定家族关系，假如能把丁玉山的籍贯确定下来，就有机会找出他属于哪个家族的人。”
欧阳说道：“所以你就在这里安心听录音，我马上联系沪州警方。”
何坚任劳任怨的干活，其他人也没闲着，马云飞和高寒忙着对赵阳父子进行审讯，对刘威的追捕也扩大到了整个东临市周边所有市县。
晚上，谢远牵头，几个部门的人坐在会议室开起了讨论会。
高寒先把吉祥小区抢劫杀人案做了全面汇报，审完赵阳父子，再加上对赵阳家的搜查，基本上补齐了案件的全过程。
“赵阳大学肄业后，就跟着他父亲打零工，其实就是啃老，他在国外某个黑客论坛上花虚拟货币买了一款搭建洋葱路由的软件，便学着人家建黑网站，然后在自己加的那些游戏群里宣传自己的网站，其实这个网站点击量非常低，他就在后台做了假数据，本来就是想在游戏圈里装逼，到最后上当的就只有陈斌一个人。”
“一个月前他和高茂华起了冲突，当时他很想上去揍高茂华一顿，但是被父亲拦住了，两父子漂泊在异乡，根本承受不了这样做的后果，但是他又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就想到指使陈斌去教训高茂华，在网站后台给陈斌发了私信说是自己的组织要考验陈斌的能力，然后把高茂华的地址、照片，活动规律，撤离路线等发给了陈斌。”
“当时他并不认为陈斌有枪，以为他也是在吹牛，但是他想着陈斌一个大小伙子去教训高茂华一个老头子还是没问题的。”
“为了配合陈斌的行动，他找机会把整个小区的监控全部破坏了。”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陈斌手里真有枪，他没有教训到高茂华，反而杀了楼下的住户。”
谢远听完，翻开自己的调查报告，说道：“根据现场勘察和胡群以及鲁家村私人旅社老板的供词，基本可以确定陈斌是被宋元良用麻醉剂迷晕后，丢到下水道窨井里，导致沼气中毒死亡。”
高寒点头道：“赵阳的供词里也说，他给陈斌提供的撤离路线就是走小路到鲁家村，那里有很多黑车司机拉客。”
谢远接着道：“我们是在宋元良的车里找到的他的尸体，结合李科长提供的信息，他是被人从后座勒颈窒息死亡，杀害他的嫌疑人就是刘威。”
“现在吉祥小区抢劫杀人案案情明晰，我建议可以结案。”欧阳说道。
谢远和杨明低声商量了几句，也表示赞同：“我同意欧阳队长的意见，至于青龙上制毒工厂案和青岩殡仪馆爆炸案，现在主犯刘威在逃，我们会继续追捕，但是重点已经不在青岩县，所以经请示省局同意，由杨队长安排缉毒总队的同志联合东临警局继续做好清查工作，其余同志明天早上启程返回。”
“当然了，回去之后这件案子该怎么查还怎么查，对刘威案涉及的有关人员咱们还要继续追查。”
他脸上露出沉痛的神色：“我刚刚收到国际刑警组织传来的消息，他们安插在佤莱地区的卧底和线人全部失踪，和卧底联系的警探也被暗杀……”
“刘威是个极端危险的跨国犯罪分子，对他的追捕一定要继续抓紧，他一日不落网，东海的安全就没有保障。”
散会后回到宾馆，大家各自回房间收拾行李。
叶凌来了青岩便和欧阳住在一个房间。
“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天好像有心事。”欧阳一边收拾衣服，一边看向靠在床头玩手机的叶凌。
“没有啊。”
“你昨天晚上翻来覆去就没怎么睡，今天一天也是时不时的发呆，这叫没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警车爆炸的时候我真是被吓到了。”叶凌想起那个画面，就有一种来自灵魂的颤栗。
“爆炸的场面你也不是没见过，当年在东郊货运仓库，十几个歹徒围着你们，后来半个仓库都炸没了，当时我接到消息腿都吓软了，你倒挺镇定，被抬上担架还不忘嘱咐同事一定要先排爆在搜查。”
“那不一样的，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小徐吧，如果他那时在车里……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那种心悸的感觉是否来自于对小徐差点没命的后怕，昨天晚上她连续做了好几个奇奇怪怪的噩梦，一个全身着火都快烧成骷髅架子的人朝他扑过来，然后她就吓醒了。
欧阳见她精神恹恹的，便抽掉她手上的手机。
“早点睡，想的越多越睡不着。”
“那我想你可以吗？”叶凌笑嘻嘻搂过她。
第二天一早，他们在门口等车，就看见一辆特别拉风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路过行人纷纷侧目，回头率百分百。
车上下了一个穿着休闲西服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子，脸上笑容灿烂，穿过马路向他们走来。
叶凌和重案组的四人同时看向李宁玉。
“晓梦，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啊。”
“我在执行任务。”
谢远回过神问道：“李科长，这位是？”
李宁玉略带歉意说道：“不好意思谢处长，她是我爱人顾晓梦。”
谢远也是过来人，当下了然，笑道：“没关系，不过现在我们对李科长执行的是特别安保，她要乘坐我们安排的防弹车回去。”
“特别安保？”顾晓梦一脸问号。
但是李宁玉并没有解答她疑问的打算，把她拉到一边：“我在执行任务，很快就回去了，你先走吧。”
顾晓梦也知道她家玉姐的脾气，不敢多问，撇了撇嘴，把目光转向在一边看热闹的叶凌。
“叶队长穿着便装，所以应该没什么特别任务吧。”
“你想干嘛。”叶凌挑眉看她。
“我免费给你当回司机怎么样？”顾晓梦指了指自己的座驾。
“顾总给我当司机，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可不能错过。”
叶凌笑眯眯朝她走过去。
“叶凌。”欧阳叫了她一声，眼神示意她注意纪律。
“放心好了。”叶凌笑道：“不该问的顾晓梦不会问，不该说的我也不会说。”
警方大部队走后，顾晓梦也发动了车子，慢吞吞跟在后面。
“我说顾总，你这一千多万的车龟速行驶不太合适吧。”叶凌不满道。
“我是为了跟你说话，开太快分心就麻烦了。”
叶凌懒洋洋斜眼看她：“刚才我已经说了，不该问的你别问，不该说的我也不会说。”
“玉姐现在是不是有危险？这种问题不算不该问的吧。”
叶凌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能坐防弹车回去，再加上四个特警保镖护送，瞎子也能看出她现在有危险。
顾晓梦咬了咬后槽牙：“我就说最近几天玉姐很不对劲，还以为她是忙着案子的事。”
“其实……你这么想也没错了。”
“那你们对她的保护措施呢？”顾晓梦语气咄咄逼人起来：“就只是被动防御，没有想过主动消灭危险来源？”
“你怎么知道没有，我们这些天……”叶凌及时收住了话头，提醒道：“喂！不该问的别问，不然回头被你家玉姐发现你打听警方保密事项，你知道后果的。”
顾晓梦冷笑：“也就是说，现在玉姐面临潜伏在暗处的巨大危险，可能来源某个组织或者某个人，但是你们暂时没办法解决它。”
叶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顾晓梦是省油的灯吗，自己是哪儿来的自信？
她气得指着顾晓梦道：“你马上靠边停车让我下去，这车再坐下去，我明天就得去督察处喝茶了。”
“你慌什么？”顾晓梦不以为然道：“放心，玉姐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她是绝对不会让我参与她的工作，所以我才不会那么傻去问她。”
一说起李宁玉，她的神色便柔和起来，语气中饱含了无限的爱意。
“我只是想要站在她一回头就能看见的位置上，默默地支持她，让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她身边。”
虽然很煞风景，但是叶凌还是忍不住打断她：“我拜托你不要在我面前这么深情好不好，太肉麻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晓梦深吸一口气，脸色从四月天转换为腊月天，对着她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叶凌知趣的闭上了嘴，过了很久，顾晓梦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她突然说了一句话。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那家伙伤害李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