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看了手机内容后，便朝李宁玉点点头，然后说道：“李科长你这是中暑了吧，小郑麻烦把车开到我们住的宾馆，我们就先不回局里了，得送李科长去休息。”
小郑闻言便在前面路口转了方向。
车子在宾馆门口停下，欧阳扶着李宁玉下车，李智博对小郑说：“既然犯人都找到了，我们也都松了口气，你帮我们跟宋局长和你们队长说一声，晚上我们再过来开碰头会。”
“哦，好的，要不要送李科长去医院啊。”他本来还有点奇怪怎么重案组突然之间提出要休息了，但是看着李宁玉那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便打消了疑虑。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李宁玉虚弱地说道。
进了宾馆房间，李宁玉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但是仍然脸色苍白，额头和鼻尖都冒出了细密的汗水，欧阳赶紧给她倒了杯水。
“李科长，好些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宁玉顺了下气息，吃力地说道：“我今天去丁玉山所在的学校调查……”
她把学校里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下，然后说道：“接着我又去检查了他的车，整辆车都经过了细致的清洁，没有一处污迹，也没有泥土、树叶之类的残留，但是唯独他后备箱里用来装鱼获的水桶边缘有几片鱼鳞。”
她从手包里取出还没有交给陆康的证物袋，递给欧阳。
李智博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测，分析道：“丁玉山身上的化学试剂灼烧痕迹，显然不是在学校实验室造成的，他每周都要去青龙山钓鱼，难道他真正做实验的地方在青龙山？”
李宁玉道：“如果只是出于个人爱好私下建了实验室，为什么要用钓鱼做幌子，费劲心思隐藏呢？”
“说明他要做的实验不能被人知道。”欧阳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宁玉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些，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接着说道：“最大的疑点是那只水桶。”
“从他工作地点和车上的清洁程度来看，他是个有严重洁癖和强迫症的人，可是为什么那只水桶上残留的鱼鳞却没有被清除掉。”
“也许是水桶是他妻子负责收拾的。”欧阳说道：“这也是有可能的。”
李智博摇头：“不会，有严重洁癖的人做事必定亲力亲为，就算别人帮忙他还会再检查一遍。”
“所以如果这是水桶是丁玉山放进车里的，就一定不会有鱼鳞的残留。”
“而且……”李宁玉取出包里的手机，点开相册里的照片，那是拍摄的丁玉山汽车的后备箱。
“你们看后备箱车缝附近的灰尘明显比车身上的灰尘要薄一些，说明车子停在这里一段时间后，后备箱被人开启过。”
欧阳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水桶是被其他人放进去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为什么一定要把水桶放进后备箱。”李宁玉的眼睛亮了起来：“因为他必须要把丁玉山去青龙山钓鱼这件事做实下去。”
“可能由于某种原因，丁玉山没有把这只水桶放进后备箱，原本这不是什么大差错，可是他突然被害，成了刑事案件的被害人，警方必定要对他的生活工作情况进行调查，尤其省局还派了重案组过来，所以必须要补上这个漏洞。”
“案发之后，青岩警局曾经检查过丁玉山的车，车钥匙收归到了物证处。”
欧阳倒吸一口凉气：“要么放水桶的那人有备用钥匙，要么他就是……青岩警方的人。”
李智博皱眉道：“难怪李科长要避着青岩警方的人，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可怕了。”
“如果只是这只水桶，我还不至于笃定怀疑青岩警局的人。”李宁玉接着说道：“下水道窨井里陈斌的尸体，基本证实了我的猜测。”
“你是说陈斌的死有问题？”欧阳和李智博都是一惊。
“我想幕后的那个人是想造成陈斌为了躲避警方追捕被迫藏进窨井，结果沼气中毒窒息而亡。”
“我仔细观察过那口窨井，窨井里有很多淤泥，但是表面较为平整，铁架上也没有淤泥，而且尸体是正面朝下，如果陈斌是进入窨井后窒息而亡，他的死亡是有一个较长的过程，这中间他一定有试图爬回地面的举动，怎么可能没有挣扎的痕迹呢，他最终到底的方向也应该是朝着窨井口的方向，不太可能对着下水道朝下趴着。”
欧阳也是多年的刑警，李宁玉这么一解释，她立刻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陈斌是在失去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被人丢到窨井里活活闷死的。”
李宁玉点点头：“这是我怀疑青岩警方的重要原因，根据警员胡群的话，他和宋队长一直在鲁家村一带搜捕陈斌，鲁家村只是个面积不大的城中村，什么人能瞒过他们的眼睛找到并控制住陈斌，将他丢到窨井里。”
“而且，陆康说过青岩中学的副校长就是宋队长的姐夫，这层关系也不能不让人怀疑。”
李智博道：“我明白李科长的意思了，就是说陈斌很有可能是被灭口了。”
“他们想要掩藏的是丁玉山的真实身份，和他正在做的事情。”
李宁玉面色凝重一字一顿说道：“是的，我怀疑丁玉山在青龙山做的化学实验是制造毒品。”
“这怎么可能！”欧阳的第一反应是不信，青岩县这么个小地方会有制毒工厂，太不可思议了吧。
李智博苦笑：“之前李科长发现丁玉山身上有不明化学试剂灼伤痕迹的时候，我做个这个猜测，当时觉得不可能就没有说出来，现在种种迹象表明非常有可能啊。”
“欧阳队长，您想想看，除了制毒，什么样的化学实验值得大费周章来掩藏，甚至不惜冒险杀人灭口。”
欧阳非常为难：“可是，我们现在这些都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啊，如果要调查青龙山有没有制毒工厂，至少要报告给东临市局，我们没有管辖权。”
“不行，通知东临市局很容易打草惊蛇，而且必须马上行动，我想我今天的调查已经惊动了那些人，他们一定会转移青龙山里的东西。”
李智博想起金生火，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牵的线让他们到青岩，由他来解这个难题最合适。
“欧阳，你马上打电话给金局长，向他报告，我想金局长或许有办法。”
“也只能试一试了。”欧阳对此不报太大希望，毕竟金生火也不是万能的，而且他这个人很爱惜羽毛，不太可能冒这么大风险。
欧阳拨通了金生火的电话，她没有寒暄，直入正题：“金局长，有个紧急情况要向你汇报……”
欧阳把这起案件的大致情况，以及他们的分析结果详细叙述了一遍，一口气说了近半个小时，到后面她的嗓子哑了。
金生火静静听她说完，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也就是说，现在所谓青龙山里有制毒工厂，青岩警方涉嫌牵涉其中都是你们的分析推理，并没有实际证据是吗？”
“是的，我们暂时没有证据，可是现在如果不行动，青龙山里的证据就没有了。”
“这是办案不是赌博……”金生火无奈说道：“你是资深刑警了，还用我教你吗？”
欧阳急切道：“可是如果按照程序，我们什么证据都找不到，很有可能最后就以凶手意外身亡结案了，当然了这样您跟省局和东临的李局长都有交待了。”
她一时情急，说了气话。
电话那头金生火朗声笑了起来：“你啊，真是什么都敢说，别忘了我也是三十年的刑警出身，没有那么不堪吧。”
“对不起，金局长，我……”
“行了，我知道你是什么脾气。”金生火话锋一转：“你刚才说是李科长发现的线索？”
“是的，多亏了李科长心细。”
“那你把电话给她，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欧阳愣了一下，把电话给了李宁玉。
“金局长，我是李宁玉。”
“李科长，我听说局里同志私下聚会的时候，你是打扑克牌的高手，我想问问，这次你对自己手里的底牌有多大信心。”
李宁玉被他的话问得有些发懵：“金局长，这只是私下的游戏，我们现在说的是工作的事……”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现在你手里的牌有两张是基于你的推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会无端揣测，但是最后能否凑成致胜的好牌，关键要看最后一张底牌——青龙山的制毒工厂是否存在，如果有则胜，无则败。”
金生火沉声道：“你有多大的把握，八成？五成？还是四十三分之一？”
李宁玉说道：“如果非要用牌局做比喻，只有两种概率，零或者百分之百。”
“所以，我无法回答。”
李宁玉有些灰心，正要挂断电话，却听见电话里再次传来金生火的笑声。
“哈哈，不愧是李宁玉啊，我金生火跟你下注，赌这一局，我会尽全力让省局缉毒总队派人到青龙山搜查，赢了咱们有可能破获东海第一贩毒大案，输了可能得脱警服了……”
“谢谢金局长的信任。”虽然他的话奇奇怪怪，李宁玉还是由衷感谢他。
金生火笑道：“不用着急谢我，一切看最终结果吧，我希望这一次也不是四十三分之一，而是百分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