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楚妩和席小胭大概间隔两三米。
从墙壁顶窗投下的阳光正好将她们隔开,两个人颇有隔着光河遥望彼此的意味。
她轻声笑问：“什么愿望？”
席小胭分明听到了，可是，因为孟楚妩的眼睛过分勾魂摄魄,一时之间,她竟失神忘了回答。
好多好多年以前，当时,孟楚妩还很年轻,涉世不深，她的眼睛远远没有现今这么勾人,但刚刚出道的她，眼神虽然还很清澈,却也已经足够颠倒众生了。
关于外表，如果有人问席小胭最喜欢孟楚妩哪儿，她的答案一直很清晰，就是对方的眼睛，还有她的牙齿。
孟楚妩的眼睛和牙齿——当然,她别的地方也很美，但是，最开始,席小胭是被孟楚妩的眼睛吸引的，哪怕只是从荧幕或海报上,对上她眼睛的那一瞬间,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是一眼万年,什么叫万劫不复！
以及,当孟楚妩开口笑的时候,她那过分整齐、洁白而又格外饱满的牙齿,是真的非常、非常赏心悦目的；除了在孟楚妩口中，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完美的牙齿，完美到每一颗都像是精雕细琢的白色珍稀。
所以，席小胭特别喜欢看孟楚妩露齿而笑。
“妩姐姐，你还记得你刚刚出道那年，你处女作的那张海报吗？”
席小胭合上手中的画册，金色交杂着蓝色封面的画册的头部搭在木书架上。
在阳光的另一侧，孟楚妩觉得席小胭就像一支静立的花朵，她的双眼比晨光更加闪亮，她的秀发比最纯粹、最幽深的夜晚还要浓黑，她的肌肤就像灯光下的白色花瓣一样娇嫩耀眼——
她找不到能够概括席小胭美好的词语，她的面容过于精致、眼神太过纯粹，所有的形容词跟她相比都太过无力、苍白。
“我的处女作，有好多张海报吧？”孟楚妩也将剧本合上了。
就算剧本的故事再惊心动魄，但跟席小胭比起来还是显得苍白无力。
她其实有点记不清渣A那么多年前都拍过哪些海报了。
因为渣A并不在乎那些小细节，更不会刻意去记某一张海报。
席小胭的小愿望和渣A的海报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也是。”那些海报，席小胭都有收藏，只不过她并没有带过来。“拍了那么多戏之后，你应该记不得了！”
“说说看，你的愿望。”孟楚妩和席小胭就这样，隔着耀眼的阳光继续对话。
不难猜出，那一定是跟渣A处女作有关的了。
这姑娘暗恋渣A真够久的啊。
如果，如果她勇敢一点、早早地去找渣A表白，今天这一幕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不不，不论怎么样，和渣A在一起，席小胭最终都难免被虐身虐心，毕竟渣A风流成性，又喜新厌旧，她喜欢上别的人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自己总是那样拼命地工作，过劳死也将是意料中的事情——
她和席小胭的相遇是注定的。
“我跟妩姐姐说过，很久前我就开始喜欢你，”席小胭明眸流转，声音宛若泉声，清透，纯净。“你那部作品，有一张海报应该是在图书馆里拍的。当时，你手中拿的是诗集《我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喜欢你》——”
“啊，确实！”孟楚妩想起来了。
那本诗集，正是渣A的母亲随之而去的大诗人的作品。
她讶异，席小胭居然连这样的细节也记得如此清晰。
“说实话，那张海报里的妩姐姐显得有些——怎么说呢，有些忧愁，你目光一向如炬，对上你的眼睛总会感觉被阳光普照，但那张海报，你的眼神却显得十分黯然，好像心里想着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孟楚妩细细地回想了一下，记起当天摄影师叫她从书架上随便拿一本书，渣A随手一抽，竟然拿到了那本诗集。
当时她刚出道不久，她母亲和大诗人正如火如荼，说有可能不久就要跟大诗人前去北国，当时她才十八岁，对这件事非常抗拒，见到大诗人的作品，心情不由自主就被影响了。
那种忧愁正好和她处女作的基调吻合，那张海报就是那样来的。
“你还真是敏锐啊！”孟楚妩心想，她和渣A也注定要相遇的。
只有她们相遇在先，孟楚妩才有机会穿到这个世界来。
她们三个人之间的牵绊，应该从多年前就开始了。
就像那本诗集的名字一样，席小胭在渣A不知道地方，喜欢她，很多年。
“为什么这么说？”
“当时我心情挺糟糕的，”孟楚妩其实可以理解，因为渣A只有母亲一个亲人，而她却打算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半年的男人舍她而去，“那时候我还很年轻，特别反对母亲恋爱，而那本诗集，刚好是她喜欢的人的作品——”
“这种巧合，也太糟心了呀！”缠绕在席小胭心底多年的谜题终于揭开了。
“不过，我又有什么权利反对呢！”
“十几岁的时候，大家都很敏感的。妩姐姐会难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说了那么多，胭胭的愿望是？——”
“那张海报其实是我后来才看到的，那时候我都已经初中毕业了。”席小胭干脆将画册放回书架上，她下垂的双臂，纤长而细直。“那时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跟妩姐姐在一起，希望我能够在书架间亲一下她的眼睛，这样大概可以抚平她当年的——”
“原来如此。”孟楚妩从座位上站起，越过圆桌，穿过闪亮的光速，走到席小胭跟前，“事不宜迟，来吧。”
她拉住她的双手，大大方方地闭上眼睛。
席小胭的心像是被谁重重地捏了一下，曾被埋到时光中的、久远的那种非常清晰的心痛瞬间又回来了。
这一刻，她就像初次面对孟楚妩的那张海报般，整颗心都被她的模样扯得生疼。
“亲一下她的眼睛，那种阴霾就会散去吧。”当年她曾对着海报上的孟楚妩这样喃喃自语。
时隔多年，和孟楚妩一起置身在图书旁边，机会终于来了呀。
她毫不迟疑地微微踮起脚尖，整个身子失控地轻轻颤着，她的双唇小心翼翼地贴到孟楚妩的左眼，然后又贴到右眼，彷如蜻蜓点水，又像温柔的安慰。
往后人生路上，她要一直伴在她的左右。
孟楚妩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席小胭淡淡而笑。
“谢谢你，胭胭。”虽然并不是她的故事，她却被对方这种绵长的爱意所感动。
“不！”席小胭说，“应该我感谢妩姐姐，要不是——”
孟楚妩忙竖起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地贴到席小荷那翕动的红唇上，“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席小胭摇头，嘴里的“不知道”显得呜呜不清。
“如果可以，现在我会——”孟楚妩低下头，凑到席小胭的左耳边，“像我们结婚那晚你壁咚我一样，壁咚你！”
席小胭瞬间乐开了花，“那，等过几天就安排好吗？”
孟楚妩不置可否，只笑。
下午，孟楚妩去染头发，但她发现渣A和她的造型师曾经有过一段，以免节外生枝，她决定换一家美发室。
然而，躲过一个前任情O，却又遇到了她现在不想见的姜恬洋。
所幸，席小胭说她想和雅典娜玩，并没跟她一起来。
孟楚妩对从美发室走出来的姜恬洋说，“一起喝杯咖啡，方便吗？”
不由自主地，她又想起在亲爱的猫头鹰咖啡店的腾云剂事件。
还有这些天以来查到的种种信息。
“稀罕！”面对孟楚的邀请，姜恬洋神色和语气，像是惊讶，又像不觉意外。
“本来，我也打算找你。”既然没拒绝，孟楚妩就当她同意了。
“是么！”姜恬洋惜字如金。
即便如此，她看起来依然是友好的、无害的。
只有像孟楚妩这种等级的Alpha才能看透在她清水般的目光下所潜藏的恨。
“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说完，她转身朝刚刚路过的街角的那家咖啡店先走去。
不用回头，她能听得到姜恬洋跟上来脚步声。
进入咖啡店，她们在靠窗的座位面对面地坐下。
孟楚妩点了她以前常常喝的黑咖啡。
姜恬洋要了一杯椰水咖啡。
孟楚妩还不至于被她这种小心思刺激到。
腾云剂事件，既然已经同意警局结案，在有确凿的证据能指明亲爱的猫头鹰咖啡店的店员顶罪之前，孟楚妩不会再跟外人，尤其是姜恬洋提及。
“昨天那些照片，从医生那里截获的那种说法，席小胭会相信，并不代表我也会相信。”孟楚妩开门见山，“后面要是有照片流散出去，你也脱不了干系。”
“哇，孟楚妩！”姜恬洋的眼底掠过嘲讽，“刚刚我还以为你要谢我才请我喝咖啡，早知你这么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该点那杯咖啡。”
“明人不说暗话，你觉得我该谢你？”
“你到底是怀疑我留了一手更多，还是——”姜恬洋故意停了下来，像是吊孟楚妩胃口，“认为我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破坏你和小胭妹妹的感情更多？”
“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更清楚？”
“看来你是，又吃醋，又嫉恨呢！”
姜恬洋扭头看向窗外，当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又变得跟平时一样清纯无害了。
“你们的感情——不，应该是你对小胭的感情，比我想象中更轻薄。”
孟楚妩被说到心坎上，一时无言以对。
她不得不承认，姜恬洋还是很犀利的。
“不要再胭胭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不只如此，你——”姜恬洋嘴角又浮起微不可察的嘲讽，“一点都不了解我和小胭的情谊，有多重要！”
“如果你珍惜你和席小胭的情谊，那些照片你不应该给她。”
孟楚妩不留情面地撕下了她伪善的面具。
姜恬洋不可能不知道那些照片会让席小胭难堪、难受，可她依然那样做了。
“不然我要留着自己欣赏？还是——你觉得我应该给你？”
“如果想对付我，你可以用更正大光明的手段，而不是这样，将席小胭卷进来。”孟楚妩看着姜恬洋的眼睛，“我不管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你有没有留一手，只是想请你，在席小胭没发现你的真面目之前，对她收手。”
“真面目？——”姜恬洋一笑，“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这椰水咖啡不喝也罢。”
她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店。
孟楚妩也没能等到咖啡送来就离开了。
原本，她想等到季亦那边的侦探查到车洪萱的消息再一并找姜恬洋。
却没想会在美发室门外碰巧遇见她，昨天照片的事情，她思虑了很久，依然认定她别有居心。
这种想法还不能让席小胭知道。
在她心中，她和姜恬洋的情谊肯定是没有杂质的。
至于姜恬洋那边，既然交杂了她过去对席小胭的情感，以及现在对渣A的恨意，孟楚妩不确定，她能不能一直保持清醒和理智。
离开咖啡店之后，宫雪伊来电话说昨晚她和席小胭在甜品店的事情闹大了。
“不用管，我绝不会接受那家网站的采访，更不会帮他们澄清，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澄清的；相反，他们应该感谢我大发慈悲，没有状告他们拿我的婚姻愚弄网民和圈黑心钱！”
心情欠佳的孟楚妩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推。
电话那一头的宫雪伊被震得愣了好半天，“那——我要不要请他们下架那个投注活动？”
“也不用管，现在大家都买赔率高的，正好让他们长点教训！”
宫雪伊再次震惊，孟楚妩的言下之意就是，她和席小胭的婚姻绝对会维持至少半年以上了！
这，真的还是她所认识的随意的、贪玩的、花心的、滥情的孟楚妩吗？
“行，我会处理好。”她顿了顿，又问，“对了，那剧本你看了没？”
“拜托，你昨天早晨才给我，而且我还在休婚假，不要逼得这么紧好么Miss宫！”
“行行行，我错了我的大小姐，等你看完，心情好的时候，给小的通声气好吧？”
宫雪伊觉得今天好像撞枪口了呢！
“挂啦。”
接了个电话，加上和姜恬洋不愉快的交谈，孟楚妩已经没心情再去染什么头发。
穿书一个多星期，她也渐渐地习惯了这一头火红的头发。
渣A的头发本就是红色的，只是被她染的更红了。她原本的发色，是霞红色。
今天，席小胭听说她打算将头发染成黑色时还特别惊讶，“妩姐姐红色的头发最美，最火热，跟你带有阳光气息的信息素最搭调啊，你怎么会想到要染发？”
直到这一刻，孟楚妩才明白，席小胭内心并不希望她染成黑发，所以才会说她想跟阿系玩，真正的她应该是每分每秒都想和她在一起。
她只是，不反对和尊重她的决定而已。
站在街头，孟楚妩忽然意识到，既然穿到这个世界，她自己的黑发已注定成为回忆。
返回到车上，在回家前她打算去见季亦一面，问问看有没有车洪萱进一步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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