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阿澜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钰卿立即反抗,奋力挣脱青术无形枷锁,青术察觉到她动作,精神海中法力全部压向钰卿,将她刚刚运转起来的法力生生截断。钰卿再次被压制,承受不住地单膝跪了下去。

  担心钰卿再像刚才那样冲破她禁制,青术将精神海封闭,令钰卿无法再感知到外界情况。因着分神控制钰卿,青术蛇相又明显几分:“不用多,每年一人便足够。”

  “这哪里是人数的问题!”

  知阿澜心理暂时难以接受,青术又道:“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与你有仇之人?那些命石之中,难道就没有恶贯满盈之人?”

  她低声哄诱:“你帮我,同时也是帮钰卿。你也知道,她身体渐渐亏空,正需法力填补。”

  “而若是她不幸变作我这模样,命石中的法力同时也可帮她压制。”青术勾了勾嘴角:“你们照样可以厮守一生呢。”

  “够了!”阿澜向青术怒喊道:“我怎么可能答应!”

  她是有恨之入骨的人,害死她双亲的丁先知,但她从未真正想过要亲手让他血债血偿。她是想和钰卿相守终生,但那怎能建立在别人的性命之上。

  她掌心紧握:“你想要法力来抑制你变成怪物,从而能够陪阿蘅一生。但你可曾想过,阿蘅若是知道你所做的这一切,她该有多痛苦和失望!”

  她这话既是切身地为阿蘅感到痛心,同时也是以阿蘅来激青术。但青术不为所动,盯着她道:“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事吧。”

  她将蛇尾甩至身后:“你暂时不能接受也无妨,你有很多时间去考虑,但与此同时,我也有很多,能让你的钰卿尝尽苦头的方法。”

  有钰卿在手,青术料定阿澜终究会妥协。而关于阿蘅,青术有自信,这些事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

  她在桃源里准备了关押阿澜和钰卿的地方,在阿蘅极少踏足的梅林深处。今日将她们关进那里后,她便会在那周围布置好结界,即便阿蘅站在阿澜和钰卿面前,也不会察觉到她们的存在。

  而待阿澜彻底受她摆布,一切进展顺利,她自然也会给予钰卿一定的自由,让她继续去推演那治愈之术,好治疗阿蘅的眼睛。

  今后的每一步路青术都已想好,她几乎已是胜券在握,丝毫不在意身后阿澜的拼命挣扎。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会有人在一开始,便将她计划的根基彻底动摇。

  在前方道路尽头,出现了一个青术万分熟悉的身影。

  是阿蘅。

  她还是没有听她的话,没有在篱墙内等她回去,而是持着竹杖,独自离开了桃源,一步一步,向着她从未到过的方向走来。

  因着许久不曾接触外界,阿蘅竹杖的试探显得有些畏缩,但她的脚步却是坚定,跟随着她胸前羽笛吊坠的指引,不偏不倚地朝青术的方向走来。

  瞧见那吊坠,青术便明白了阿蘅是如何能走到这里来的。她与阿蘅身上所佩戴的羽笛是一对,每一只都具有对另一半的感应,当两只羽笛分开时,便能通过这种感应带着持有者去往另一只羽笛所处的方位。

  她当时交给阿蘅时,是为了能随时得知阿蘅安危,却不想会在今日坏了她的计策。

  此时阿澜也注意到阿蘅身影,正欲高声呼救,却被青术蛇尾捂住嘴,同时脑海中响起青术传音:“你若敢发出声音,我现在便可令钰卿生不如死。”

  青术敛去声息,可这仅能让阿蘅感知不到她的存在,却无法避开羽笛指示。她取出自己的那枚羽笛,想将它扔向另一个方向,却又犹豫起来。

  这对羽笛是她与阿蘅二人间的联系,哪怕事后可以花些功夫寻回,也无法抹去她曾将这联系丢弃的事实。

  而且青术隐隐觉得,不论她丢不丢弃这羽笛,都将会有超出她掌控的事情发生。

  阿蘅慢慢向这边靠近,青术将羽笛收入精神海,索性不再克制异变,彻底化作蛇怪,整个身体顿时变大了好几倍。

  卷着阿澜的蛇尾向一旁甩去,将一棵树木拦腰打断,发出巨大声响,警示阿蘅不要再向前。

  阿蘅明显瑟缩一下,在原地踌躇起来,侧耳辨别着其他的声响。

  青术俯下上半身,蛇首一下来到阿蘅面前,吐着蛇信,刻意发出令阿澜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嘶声。

  阿蘅自然也听到,仰起头来。

  阳光洒在脸上的暖意消失,蛇类的冰冷气息将她包围,面前的生物体型巨大,可阿蘅想象着它的样子,却并未感到害怕。

  胸前的羽笛仍向前牵引着她,但阿蘅已不需要了。她知道,只要她伸出手,那些虚假的凌厉和威吓便会轰然粉碎,向她表露出内里的柔软和滚烫来。

  “青术。”

  她轻声唤道,抬起手,触到蛇首冰凉坚硬皮肤。

  青术忘了躲闪,阿澜也停下了挣扎。

  “青术。”阿蘅再次唤道,指尖换作手掌,轻抚着蛇首,如同以往每一次抚摸青术脸颊。

  阿澜最先反应过来,虽不明白阿蘅为何知道那是青术,但既然她知道,或许也能帮她和钰卿脱离青术掌控。

  她向阿蘅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声,阿蘅耳力好,立即注意到她:“阿澜姑娘?”

  青术蛇首向后一撤,蛇尾向地上一甩,虽不会伤阿澜太重,但撞击地面的冲击也足以令她好一阵儿都发不出声音来。紧接着,被阿蘅发现的惊惶便远远超过了对阿澜的怒气,青术调转方向,想要立即从此地逃离。

  羽笛跟随着她动作改变方向,阿蘅明白她意图,大声喊道:“不要走,青术!”

  可她的声音在巨蛇移动的巨大声响之下显得太过单薄,难以传达给青术,阿蘅丢掉竹杖,双手握住羽笛,用力将其吹响。

  嘹亮笛声响彻山林,而在青术的精神海中,她的那只羽笛也发出共鸣,柔和的法力以之为中心向开一荡,钰卿察觉,抬起头望着那羽笛。

  阿蘅也在吗。

  她忽地想起桃源古院中青术备了许多的蛇毒解药,又想起阿蘅说,她曾被蛇咬伤中毒。

  是青术咬伤了她吗。

  青术那般珍惜阿蘅,也会控制不住蛇身误伤了她吗。

  钰卿低下头,看向自己双手。

  随着那笛声,青术动作停下来,她知道阿蘅的意思,以往她下山时,因抑制异变而超过约定的时间,阿蘅便会吹响羽笛叫她回家,这次也是一样。

  周围安静下来,阿蘅松开羽笛,不再依靠竹杖,慢慢向青术走去。

  山路崎岖,阿蘅又无法看见脚下,随时有可能被什么东西绊倒,正如四年前她刚开始适应目盲时一样。可现在阿蘅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

  “我们回去吧,青术,”她向前伸出手:“一起回家,好不好?”

  阿蘅的话语没有回应,她不知道青术离开了她多远,不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青术有没有听到,但她还是继续跟着羽笛往前走,继续说下去:

  “不要担心,青术,不要躲开我。我从来都没有害怕过你,现在没有,知道你会变成蛇的时候,也没有过。”

  她曾被蛇咬伤,经由青术救治才得以捡回性命。蛇毒种类繁多,可青术却能在不知毒蛇品种的情况下便迅速配好解药。

  阿蘅是眼盲,可心却不盲。且她早知青术不凡,因此伤好之后她心中便有了猜测。而在那之后,有一日夜里,她偶然听见隔壁青术房中传来痛苦呻吟,来到青术门前,唤了好几声她都没反应,似乎已是神志不清无法听到外界动静。

  因着担心,阿蘅推开青术房门,摸索着来到她床前。她不知道青术怎么了,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便想着至少要拉住青术的手,或许能给予她一些宽慰。

  可在青术手臂上,阿蘅却摸到非人鳞片,一条细长蛇尾也无意识地缠上她手腕,阻止她进一步动作。

  阿蘅起先被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吓了一跳,只短短一瞬,反应过来那是青术后,便再没有任何畏惧。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想要伤害我的,对吗,青术?”

  脚下踢到碎石,阿蘅趔趄一下,险些摔倒,青术一直注意着她,看见这一幕,下意识向她靠近一些。

  草木声沙沙作响,阿蘅笑了笑:“我听到你了,青术。我知道的,不论变成什么样子,你始终都这样关心着我,你始终都是我熟悉的那个青术。”

  可这话却踩到青术痛处,她突然暴怒起来,将失去行动能力的阿澜和阿青丢下,卷起阿蘅举至面前。

  “我不是!”巨蛇口吐人言:“你根本不熟悉我!我是不想伤害你,可我控制不住!”

  就像现下的这股怒气,明明是因自身无能而起,却抑制不住地冲向阿蘅。

  “总有一天我会彻底被恶念操纵,我会杀了你!你明不明白!”

  异变无法逆转,她靠这栖灵山中的法力以及自身意志压抑,苟延残喘四年已是奇迹。迟早有一天,她会彻底失去理智,堕为怪物,再也无法控制心中恶念与凶性。而那一天到来之后,首当其冲的,定是在她身边的阿蘅。

  青术心神动荡,精神海中法力失守,禁锢一松,钰卿整个人跌坐下去

  没了压制,她一直试图调转的法力猛然暴涨,在她体内四处流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