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雾里>第67章 相惜

两个小时后北桐市公安局,目前留在刑侦支队警衔最高的非温吞这个一级警司莫属了,她抓着手机,楚瑾在话筒那头的吼声越来越大,温吞皱皱眉随后把手机拿远一点。


如果楚瑾现在在北桐的话,那么她的吼声一定能响彻走廊。


“老许,定位怎么样?”温吞神色焦急地问坐在一旁的许文智,整个技侦办公室因为他们支队长的隔空喊话而变得噤若寒蝉。


许文智抬手揩了下额头上沁出的薄汗,摇摇头,指着电脑屏幕上越来越弱的红点无奈道:“应该是被限制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秦顾问的手机关了机,我再试试!”


柯乔这个法医也闲下来,最近没什么命案,目前刑侦支队手下最大的案子就是这个扑朔迷离的绑架案。


他拿着把扇子在旁边给许文智扇风,就差拿个喇叭直接喊加油了。


“吞姐你先别焦虑,先坐下来,怀着孕呢。”许文智说着把隔壁那个空着的办公桌统一配备的扶手椅给温吞拉过来让她坐下。


虽说技侦是不用出外勤的,且年年擂台赛都垫底,但到现在这个情况也都倾巢出动,五十多个技侦正用键盘挽救人命,哪怕自己并不属于网安部分。


他们是刑侦支队重要的组成部分,缺一不可。


许文智第N次尝试解析IP地址,进度条缓缓朝那头升去,整个技侦办公室的人顿时屏息凝神齐齐围在许文智身边盯着那个进度条。


毫无疑问,依旧是一大串乱码。


“不行,是境外服务器。”许文智一拳打在键盘上。


与此同时,南榆市公安局。


楚瑾目前的精神状态出于崩溃的边缘,她早已没有那个力气和心情去表达自己的情绪,去大吼大叫了。


她给了自己一巴掌,随后趴在南榆刑侦支队的作训室的桌子上无声痛哭起来。


楚瑜穿着一身作训服,把一杯热水放在自己妹妹面前,略微沉吟后把手搭在楚瑾颤抖不止的肩膀上拍了拍,似是一种无形的安慰。


其实他觉得这个妹妹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什么情绪都甩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楚瑾,我们已经在全力营救了,这只是时间问题,我相信秦霜野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楚瑜轻声道。


谁知楚瑾一听这话就火了,瞬间起身拍开他的手,咬牙切齿道:“时间问题……永远都是时间问题,五年前见晨去卧底时,被毒贩劫持你也是这么说的,你和爸都是这么说的!可是呢?他不是还死在毒贩手里了!膝关节被敲得粉碎,身上都是凌迟的刀痕……我不能再看到有任何一个人再死在我面前了……”


楚瑜的语气变得严肃许多,他这次没有站在一个兄长的角度来安慰她,反而批评道:“楚瑾,你要冷静,这是命令!见晨也算死得其所,他确确实实是一个英雄。”


“服从命令服从命令……楚瑜,我现在也是刑侦支队长,我和你平级,是凭什么叫我服从命令?!”楚瑾脸上都是泪痕,一双秀气的桃花眼通红,“你不知道吗?阿野义无反顾地去保护这个不算亲近的妹妹,不是因为血缘关系,而是因为保护人民是我们警察义不容辞的使命,但严玥她一个才刚满九岁的孩子……在阿野身上捅了一刀。你告诉我什么叫做好人有好报?!”


楚瑜双手按住楚瑾颤抖不止的肩膀,刘天生他们几个飞快地冲上前将楚瑾围住,却没有一个人敢打断他们兄妹两个吵架。


楚瑜低声吼道:“刚得到消息,严玥被心理医生确诊PTSD,她也知道自己差点杀了人,但人在面临危险时会不假思索地选择自己的利益,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手臂上都是试切创。”


现场与严玥脸上的喷溅式血迹确实属于秦霜野,就连刀柄上的指纹也只有严玥她一个人的。


严玥只能在漫漫余生路中将这个童年创伤渐渐隐去,以后还可能出现自虐倾向与自杀倾向,甚至可能发展到杀人的地步。


但楚瑾一想到宋思娣对秦霜野被绑架的态度,心里刚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烧起来,那是一种极度偏心、不闻不问的态度。


甚至庆幸于一换一。


楚瑾真的想揪着宋思娣这个做母亲的问问:不都是你女儿吗?难道就因为养的年岁与出身来偏心对待吗?!


忽然她腿一软,整个人扑倒在楚瑜怀里,楚瑜这个身高190的大男人被楚瑾这一举动弄得措手不及,抱着自己老妹往后走了几步,好在邵闵他们及时扶住,否则可能他会后脑勺着地进医院看自己媳妇林雨桐。


楚瑾紧紧抱着楚瑜的腰,把头埋在哥哥怀里:“阿野她只有我了……如果我不想办法救她,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哥,你答应我……要把她平安带回来,否则我就自己去找她……”


全作训室的刑警都难过地低下头,邵闵直接拿袖子擦着眼泪。


“会的,一定会的……”楚瑜温柔地抚摸着楚瑾的头发,就像多年前楚瑾送秦霜野去飞机场回来的那晚一样。


世界上有很多人会错过,但至少难得的久别重逢会让人们更加珍视这份感情。


楚瑾觉得自己不能再错过了。


·


秦霜野眼睫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她以为要适应一下新环境的阳光,但这是一个黑暗的囚室,全屋唯一的采光处是敞开的铁门。


她稍微活动了下,但被肩膀与后颈传来的疼痛劝退了,肩膀上那个被严玥捅出的伤口现在正缓缓往外淌着血,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白色宽松休闲衣肩膀处被鲜血洇红,湿哒哒地搭在肩膀上,后颈则是之前杀手给自己打的那针麻药。


哐啷哐啷,手铐链条敲击扶手椅发出的锐响在整个囚室响起,秦霜野还庆幸自己不是像严玥一样被他们五花大绑起来,就单单只是左手被反铐在椅子上罢了。


“醒了?”秦霜野循声望去,夏谈梦拿了把椅子坐在自己面前,一身白裙子在这里格格不入。


秦霜野眯起眼,悠然道:“嗯,醒了。”


夏谈梦晃了晃手中秦霜野的手机,把它递给保镖,随后拍拍手笑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里聊上许久,不过可能你并不会活着出去。”


秦霜野把外面套着的薄外套取下来,单手在肩膀处绑了一圈,用右手和牙打了个结。


“希望能如你所愿吧。”


“别白费力气了,”夏谈梦好像知道秦霜野是凝血障碍体质,“血是止不住的,我特地又拿了一支药给你打了。”


秦霜野往后一靠:“我当然知道啊,我的凝血障碍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没有必要再浪费给那群孩子的药来打在我身上,有本事呢,就现在杀了我,专门来挑人毛病是什么问题啊?”


夏谈梦抖着二郎腿,闻言笑起来:“这药不用也浪费,你是不知道现在那个老家伙已经不搜罗孤儿来驯养了,所以我是最后一个观察者。”


“是吗?”秦霜野一句话点醒了她,“那你可以告诉我随俗是谁吗?”


随俗……


夏谈梦笑道:“我们观察者之间互相不认识,我怎么知道。”


秦霜野莞尔。


“关于替身问题,我需要告诉你一件很现实的事。”秦霜野的微笑越发有深意,“石若男父亲贩毒,母亲重男轻女;白鸽母亲患病,父亲吸毒死于HIV,本身又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你看,你也不是这么的独一无二,不是吗?”


夏谈梦故作镇定笑道:“是啊,但是我现在已经把Y省的二十个替身都解决掉了,我现在很独一无二了。”


秦霜野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愿闻其详。”


结果秦霜野的第一句话就把夏谈梦的心理防线彻底瓦解了:“很多年前有一个女孩,她有一个不是哥哥的哥哥,那个哥哥长相很贵气,还经常偷偷带着女孩从孤儿院低矮的土墙上翻出去卖糖吃。”


“那个哥哥很喜欢音乐,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天生就适合弹钢琴,如果没有乐器,他还会带着妹妹到河边吹叶子,还懂外语,就跟一个光芒万丈的小少爷一样。”


“后来呢,他们被富人领养到同一个家里,彻底成了兄妹,但却没有这么快乐过了,不仅是因为再也不能到河边捉鱼摸虾、满山跑,而是因为那个妹妹变了。变得喜怒无常,变得不近人情,直到多年后妹妹大一寒假回家,发现自己心爱的小宠物被制作成餐桌上精美的菜肴,哥哥还问那个妹妹,爱不爱他。”


夏谈梦紧紧揪着自己的裙子,希望听到是另一只答复,秦霜野知道这是一个有感情的女生吃醋的表现,于是也不在乎听众有没有和自己互动,就这么自顾自说了下去。


“毫无疑问,那个妹妹从来没有爱过他,甚至将他当成敌人来对待,可这些年那个哥哥一直跟块狗皮膏药似的一直纠缠妹妹,妹妹气不过,最后掏枪打死了哥哥。”


秦霜野讲完了,对着愣怔的夏谈梦打了个响指。


夏谈梦和别的女性不一样,即使心理防线全线摧毁也能做到波澜不惊,这源自于她内心一股莫名其妙的底气,就连她自己都找不到这点底气源自哪里。


她身上有与种与年纪极不相符的成熟稳重,但却不像外表刻意打扮那样浮夸,是对人对事的态度以及极高的心理素质。


虽然有着和年纪相符的清纯少女脸,但却还想试图靠衣着打扮来向自己撒谎。


“既然你觉得这个故事没意思的话,那么我来说说你自己吧。”秦霜野两手一摊。


撕,牵扯到肩膀上的伤了。


秦霜野咳了几声才把声音中病态的哑稍微淡化一些,尽量声音清润地跟夏谈梦和善地聊天:“你父母双双吸毒,并且家里还是典型的吸毒分子的乐园,总是充满着各种难闻的化学混合物的气味,也总会因为一点小事而遭到父母不必要的殴打谩骂。”


“也许是过惯了这种生活,你很早熟,看到别的孩子都能去上学,你的嫉妒心就慢慢把你侵蚀,后来父母因为贩毒被处于死刑,这和你档案袋上的父母的死因截然相反,他们以贩养吸,并不是自己溜冰溜死的。再后来呢,你就进了孤儿院,在哪里过了一段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并且孤儿院的人也很排斥父母贩毒的人,所以你孤独无助,那年你六岁对吗?”


夏谈梦咬牙切齿地点点头:“……是。”


秦霜野似乎是回想了一下自己对夏谈梦的了解到的情报,轻蔑地一勾嘴角:“再后来你被不知情的好心人领养,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可是这种有父母的生活并没有改变你的孤僻,后来你的养父母也知道了你的身世,花了大价钱把你退养了,全然没有遵守法律。你开始觉得你从来都不是那个被选择的人,直到又有人领养了你,领养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你那年十岁,第一次遇到了雨霖。”


同年,那年秦霜野刚满二十岁。


·


夏思晗穿着不太合身的裙子坐在钢琴前,她不敢和身边这个俊秀的大哥哥说,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抛弃。


雨霖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抓着她的双手在黑白琴键上跳动。


那时是在缅甸,热带气候的冬天也不算冷,接近三十度的天气,可夏思晗觉得这个大哥哥很奇怪,一身黑衣黑裤,连袖子上的扣子都一丝不苟地全部系上了。


他真的不热吗?


“别分神,我们得先学会看五线谱。”雨霖笑着把夏思晗盯着自己的脸看的思绪重新发回钢琴上。


“哥哥,你真的好帅啊……”夏思晗说了句。


没想到雨霖竟然一字不差地听进去了,蹲下.身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我确实在人群中比较出挑,但有人却不喜欢。”


夏思晗被他蛊惑出一丝勇气:“谁这么没眼力见啊?”


不过雨霖并没有回答夏思晗这个问题,反而问她叫什么名字。小姑娘用着童稚的声音脆生生地说了三个字,夏思晗。


夏天的夏,思念的思,予晗的晗。


“我帮你重新取一个更好听的名字把,谈梦怎么样?庄周梦蝶。”


夏谈梦想也没想就接受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新名字。


晗本是天将明的意思,雨霖硬生生将它扭转成黑夜中再也醒不过来的、被他臆想出的梦。


·


“等到他们问你取什么样的代号时,你学着雨霖的代号,叫了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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