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春欢楼的熟客也发现,水霜霜似乎很喜欢银子。一般来说,翻的倍数越大,就越容易获得花魁的青睐。
按照行里的规矩,客人所付的底银全部属于春欢楼,小姐们一分也捞不到。能到她们手里的是客人私下里打赏的小费,小姐们得了小费就得赶紧藏好,以免被搜查的龟公发现。青楼的小姐们吃住都要依靠春欢楼,等于从生命到生活全部都与青楼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一起,想走都没办法走。
而像春欢楼这样的青楼则又与常例不同。窦妈妈极有眼光,想得也更为长远。为了比衬花女们的地位,从而激发其胜负欲,会在翻出的倍银上按照一定的比率分给小姐,以拔高春欢楼生意的质量。
但是真的,还没有一个人,为了一个小姐翻过十倍的银子。
凭着楼内小姐个个风姿绝色,春欢楼的底价都挺高不可攀。翻一倍就已经是相当阔绰了,毕竟没人会傻到拿差不多半套房产的价值来换和一个□□女人的春欢一度。
而暮城雪立在那里,无视了所有的声音。她一身气宇轩昂的安静,清美得像饮下了冷寂的星光。
身着白衣,风姿秀秀,雅言昳貌,气质独绝。如庭下芝兰玉树,又如堂上不息风雪,周身的气度压过场内无数名门子弟。
窦妈妈听见那个十倍,目光顿时一闪,疯狂冲台上的水雨月使眼色。奈何那向来颖悟绝伦的头牌花魁此刻只知道傻愣愣地低头看着下面的女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窦妈妈快急疯了,心里一阵呐喊:管他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十倍的银子啊!对方就算是只鸡今儿晚上你也得给我应下来!
水雨月垂首望着暮城雪出神,漂亮的狐狸眼里倒映着女子一尘不染的白衣。
窦妈妈正想过去提醒她,堂下众人便看见倾国倾城的女子仿佛一下子回过神来,将身子俯在深红色的漆木栏杆上,手指在上面扣了扣。
花魁一只皎洁的小腿懒散地向后轻踢,荡起裙摆一绘嫣红。她形态轻慢,红裙肆然,于是阿香一颗心也像那条裙子一般,被她的脚跟勾了起来,高高地悬在空中。
阿香告诉自己,水霜霜不会接受一个女人的。
然后水雨月张口,红唇烈焰,如火如荼。花魁懒洋洋的妩媚声音响起在整个春欢楼里:
“好啊。”
王女
阿香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正巧阿茶喊她玩牌,她赶紧换上一副惯用的笑脸,荡着香风过去了。
得到回复的暮城雪连个波动都没有,不悲不喜地转过身看着老鸨,说:“答应了。”
句子简洁得连个主语都没有。
窦妈妈一愣,当即笑道:“自然,今晚花魁就是您的了。不过现下花魁已经应下一舞,那边的陆公子先交了银子的。”
她没有指明是哪位,只一双三角眼朝陆公子的方向瞥了一下,暮城雪闻言却微微一顿,随即将目光移过去,掠过一众人等,精准地落在陆公子脸上。
她眼神里还是什么也没有,好像在看回荡在尘世间飘飖不息的风。陆公子被她那凤眼轻飘飘一瞧,却无端升上来一个寒颤。
暮城雪清清冷冷地注视了他片刻,就将眼睛挪开了。窦妈妈以为这一掷千金的女人会说那我再出点银子,取消舞蹈赶紧入房,不成想那女人转过头,却和刚才的冷淡行为极不相配地询问花魁的想法:“你想跳吗?”
窦妈妈:“???”
你问她做什么?
水雨月也懵了,半晌才胡乱点点头,乱七八糟地应:“想啊,就跳呗。”
花魁的惊愕一点也不比那老鸨少,是啊,你问我做什么?
这么大的节日,花魁跳支舞不是应该的吗?
难道她说不想的话,就可以不跳吗?
很可惜她突然且荒唐的想法没法得到印证,暮城雪面上无波无澜,好像别人说什么都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也没有特别的喜恶一般。白衣人半敛着眸,对窦妈妈说:“我看。”
窦妈妈嘴角抽动了一下,道:“您请等一下,龟公,给这位女公子上座!”
于是暮城雪便在一众男人吃人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坐下了。
窦妈妈留心观察,发现这人不仅长相清正,眉眼澄净,周身气质也真是正气凛然。她站立的姿态和走路的步伐都不是常人应有的样子,有一点军事化的气息。只是面相实在柔美,肢体也十分柔软,身上也并没有看得见的疤痕。而且她还是个女子,所以几乎没人往那个方向怀疑。
暮城雪松了松系带,身后的男子便上前一步,抱着他家主子的披风退到一旁,女侍拿出一块锦缎,铺在椅子上,两个随从比肩而立,俱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看着一个比一个冷酷。
暮城雪坐了下去,左右瞧了瞧,对窦妈妈道:“有些冷。”
窦妈妈一愣,转头看了眼龟公:“上暖炉。”
龟公差人搬了一个暖炉放在暮城雪旁边,然后就听见这位随意道:“不够。”
这龟公又与其他龟公不同,是窦妈妈身边最红的亲信,除了窦妈妈,哪里被女人使唤过,心中自然不忿。他觑着窦妈妈的脸色,憋着气又搬过来三盆,绕着暮城雪摆了一圈,跟供神一样,就差往里插几根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