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瑜是个识趣的人,两位大老板要谈恋爱,他肯定是要避避开的,还非常体贴地替贾赦处理了一些他的工作。

  他正捏着一块糕点看账本呢,就听到贾敬匆忙的脚步声,“江先生,赦儿和他呢?”

  江子瑜便问,“出了什么事?”

  “陛下已经日前已经下旨退位于良亲王。”贾敬是半点风声也没听见,雷劈都没这么大震撼的,人还在他弟弟帐子里呢,怎么就退位了?

  江子瑜手下一个用力,糕点里的豆沙馅儿都呲到脸上了,他也顾不得擦,“在世子营帐里,我随您过去。”

  结果就是抱着被子傻坐着的贾赦,前任皇帝陛下是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贾敬比起皇帝还是更担心他弟,“你还好吧?”

  “我……还好吧。”贾赦眨眨眼,忽而笑了起来,“没事没事,我真没事,哥你别过来!”

  要不是这会子哥哥觉得歉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他得逞。

  简直是美滋滋。

  虽然是要分开一段时日,但是某些事上简直是进了一大步啊。

  贾敬也不是纯洁无瑕的小朋友,单看床铺那凌乱样子也知道些不该知道了,无语道,“你没事就行,让人给你收拾了,赶紧滚出来,我和江先生也就罢了,你必是要回京的。我父亲只怕很快要到雁门关,你速战速战,如果鞑靼和雁门关生变,我顶不住多久。”....

  “我回不回去,问题不大,我留在这里看顾雁门关。”贾赦终于掀了被子下来,随手套了件外袍,哪怕说着正事脸上的餍足也不曾褪去,险些闪瞎贾敬,“老师在京城里呢。”

  明净虽然从前好欺负,经过这么些年,还是长了一些出息的。....

  “到底你亲自回去一趟比较好,新帝登基,荣国府难道一个人不在?”贾敬又劝,他其实是想让贾赦回去和明净打打感情牌,摸一摸水深的。

  少时明净爱慕颜尚书,对贾赦也是百般容忍,后来明夙登基,自然以贾赦为尊,可现在明净上位,贾赦必然是要让些的。

  这其中种种人性就不必说了。

  贾赦看他七情上脸,忧愁得跟老平头似的好像马上就要秃头,拍拍他的肩膀,“哥你放心啦,这地界,我还是镇得住的。”

  他不欲回去给明净开光。

  而且,难道还要他叩拜明净不成?

  京城里的新皇帝明净倒也没有想过要受他的跪拜,他正处于一个懵逼的状态,身边是惊喜压都压不下去的姬妾,他尚且没有正妻,这些个姬妾纵然温顺惯了,也难免做个娘娘们。

  虽说已经知道谁是新皇帝了,倒也没有这么快就进宫,得挑了吉日,由文武百官迎了去登基方才是比较体面的礼数。

  颜灵筠让一干人等都侯在外头,宁国公凶神恶煞地看着,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你若是担不起,不如做个傀儡,把权柄让给我,你专心赏美人也就是了。”颜尚书这张嘴从不让人,张口就刻薄起新帝来,“也有个两三日了,还未反应过来?”

  府里的姬妾影影绰绰都听说过颜美人的故事,这多年来才见一回真人,难免含酸拈醋,待得颜灵筠朝她们森然一笑,这才反应过来害怕,赶紧从明净身边起开。

  “都滚出去。”颜灵筠淡淡道,斟了一杯茶与明净,“你若夙儿这个情,就该知道怎么做。”

  诸皇子里,明净和他们关系最好,为人也温厚,哪怕是明夙也得认从前少年时候明净的照顾。

  就是这么一个软了吧唧的人。

  非常的好受贾赦和颜灵筠拿捏。

  换做明凓兄弟,虽和颜灵筠血脉上亲近,只怕要是来上一场恶斗。

  “当然了,我是不怕那些。”颜美人道,心想要是明净再不喝茶,他不如就直接泼他一脸,也许能清醒些。

  明净这几日几乎不吃不喝,完全没办法思考,颜灵筠正要动手,见他面无表情地将热茶一饮而尽,然而长长地叹了口气,“时也命也,若是我,还能保全兄弟性命。”

  他是最清楚明夙和贾赦不过的,一个看着脱俗,一个看着天真,下手是比谁都狠。

  颜灵筠对此表示肯定,虽然他要宰了,肯定还是能宰的,但是得先把人骗上来再说。

  明净另择了承明宫做寝殿,仍旧把乾元殿给明夙留着,正殿供奉了明夙的画像,从前服侍的譬如三七等,待遇照旧,负责日常洒扫上香。

  这桩退位的秘事,任谁也想不到皇帝陛下是回老家上班了,见明净如此做,只当是神秘的皇帝真的踏上仙途了,反而引发了民间一系列的迷信活动,开始流行在家中供奉一张前任皇帝的小像。

  又因为京城人民盛传亲眼见过麒麟降世,于是明夙边上又多有一只麒麟。

  贾赦远在草原,也收到一两张小像,当场就给撕了半拉,麒麟那半扔在火盆里烧了,“去,让咱们的书局也卖,喊襄亲王去造造势。”

  可怜襄亲王,这头忙着布置承明宫和乾元殿,那头还得帮着贾赦印刷“先帝”画像。

  小厮个个培训过,得和客人说,那是貔貅,不是麒麟,咱们亲王亲口说的,陛下甚爱貔貅。

  江子瑜把新送来的画像给贾赦过目了,见他满意,这才说起正事,“世子怎么突然要收购印厂书局?”

  他们原先的书局多贩卖杂书,且是为了传递消息打幌子,正经生意没做多少。

  “做得小心一些。”贾赦先吩咐了一句,反问江子瑜道,“江先生,天下的读书人读书是为了什么?”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这就是了,除却武官,文臣总都是读书人,一套论语现在就要几两银子,穷书生,富举人,若是我们能做成平价的书,旁的不说,读书人总要念一声好的。而且你记得当时什么白莲红莲的事么?”贾赦道,“不单单要他们的心,我要他们的喉舌。”

  “我明白了。世子既有心,不如开办书院吧。”江子瑜道,“如今几大书院都是声名在外,我们哪怕一时间没有办法和他们比肩,可世子财大气粗,什么做不成。”

  贾赦笑道,“我可没有钱,既这主意是江先生出的,那就江先生做个总则和预算给我。”

  江子瑜头都快摇下来了,“各地都来要羊毛毡和羊毛织布,我是真没有空。”

  他说着非常可惜,“您实在应该留下那位玉衡先生的。”....

  “他的来历和哥哥差不多,你使唤多了怕是要折寿。”贾赦说的是玩笑话,不想江子瑜疯狂点头,非常的赞同。

  生怕这得力的心腹再摇出颈椎病来,贾赦无情地把他赶了出去,然后写了信给颜灵筠要人。

  颜灵筠这等奸臣,朝堂上希望一手遮天,对于外部的侧面的倒也没有手头抓得很紧,但是他也没有多的心腹啊,这是算了又算,把林小海给想起来了。

  林侯卧病多日,将养下来倒也算是无甚大碍了,许是抚养明夙的功德吧。

  颜灵筠干脆地上折子替林小海请求了袭爵,然后跟贾赦说,这小孩儿归你了。

  贾赦:???

  新封的寿昌侯世子站在贾赦前头,腿还在打颤,实在是受不了这长时间的骑马。

  可可爱爱,林家小海。

  贾赦感觉自己轻轻一巴掌就能把他糊趴下。

  谁知道这小可爱一张口就是“心机满满”的主意,“除了咱们自己开办书院学堂,咱们还可以资助其他书院啊。比如杭州的青崖书院,我幼时在那里开蒙,学子有富有穷,虽然书院对穷人减免束脩,但到底还要吃饭买书,笔墨纸砚样样要花钱。咱们要是能帮一帮,您说他心里必定是极为感谢的。”

  想了想又道,“白眼狼不算。”

  人家书院减免束脩也是为了不要错过良才,他一开口就打着挖人家墙角的主意,难免叫贾赦刮目相看,“可以啊林小海,非常好,继续保持。”

  还真当他是小白兔,一戳就哭那种呢。

  林小海道,“升米恩,斗米仇,咱们算一算一个人念书每年需要多少银子,就在这个份上,给个七八成。然后还得书院作保,确定是真的家贫,不是骗人的。不过可能会有些人企图蒙混过关,这都得再细说。另外,世子这儿缺人,今时不同往日,总不好一直抽调朝廷官员,就能从这些人里选愿意放弃科举,提早出来做事的。有的人精通经济商贾,虽然文采一般,但对咱们来说,可比来个李白都要强。”

  他一口一个咱们,听着就诚恳的很,贾赦心说这还是傻白甜,也不怕被自己骗,按着江子瑜平时的处事流程吩咐他道,“你都细细想一遍,然后出个总则给我,有不会写的,去请教江先生。”

  “多谢世子。”林小海一笑还俩酒窝,把见惯了贾家猛兽兄弟的江子瑜给萌得不行,恨不能一夜之间传授多年心得。

  这头快理顺了,贾赦还另有一桩烦心事,叶清露当时被明夙塞到户部去了,这一时半会出不来,要是强行把人调回来,于叶清露的前途也有碍。

  啧,换了个皇帝总是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