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金色的影子仿佛带着滂沱的神力一般飞来。所谓的“漩涡的洗礼”,自然有着极为摄人的威压,让迎着小球的幸村几乎被拉入滂沱的漩涡。可他对此仿佛视若罔闻,几步移开,侧身迎向了那可怕的小球。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盯着他的动作:少年根本没有躲闪的打算,他伸展着手臂,拉开了球拍后引,随着手臂向前引拍的动作,手掌灵活地把球拍转了个圈,紧紧握住的倒转球拍的手柄。

  “那是!回击雷的方法!”

  他甚至都没有在意场边的惊呼,左脚前迈稳住身体,让拍柄的底部重重地撞上了漩涡中心。他似乎在用力,又似乎极其轻松,可眨眼间那个根本无法控制的小球却没有飞出界外,而是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稳稳当当地冲向对面球场。

  博格几乎屏住了呼吸,他紧紧盯着那个飞向自己的小球,脑海里被不可思议的情绪填满。他下意识地迈步向一侧,追随着这个球路跑去。即便能回击一次,他也不相信这个球能第二次失手!他毫不犹豫地挥拍,反手的拍面挥过,却感受不到任何相撞的力度。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紧接着挥开的球拍横到另一侧,球拍的背面撞到了一个正在减速的球路。

  “砰!”

  他只能听到一声拍面和小球碰击的声音,那之后的视野就彻底变了个样。

  场外的观众鸦雀无声。

  人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德国队的主将博格跑向了幸村回球的反方向,毫无疑问地挥空了拍。他们都非常清楚幸村的回击会让小球在半空画出一个弧度,不落地就飞向场外,可是偏偏在挥空之后,博格的球拍反面又撞上了小球,附加了更大的力度飞向他身后的观众席。

  巨大的旗帜还在自然的垂落,那抹金色却毫不留情地撞了上去。

  博格打出了一个乌龙球,甚至还助力着它砸向了自己的队旗。他不仅跑反了方向,错估了球路,还让幸村原本可能出界的球成为了自己回击出界的主动失分。

  人们愣愣地盯着那慢慢停下摇晃恢复原状的旗帜,转过头望向场内。

  紫发的少年正弯腰拾起因为剧烈的动作而脱落在地的外套,抛给场边站起身接着的帽子少年。幸村转回来,冲着球场对面那个发呆的博格,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5:1,日本队领先。”他低声说着这一球的结果,仿佛对手的这个失误都在自己的预测中一样,再沉着无比地舒展着眉。他的声音清澈如水,又像玉珠落盘,可那位总是冷静理智的德国队主将,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博格的眼前,只有一片血红的地狱图景。

 

194第一百三十九章 宽恕

  从他儿时第一次看到那个金黄的小球时,博格就知道自己找到了一生最爱的玩具。

  他起初只是单纯地觉得有趣,后来发现自己比同伴都玩得厉害,再后来,他有了一位专门教自己打球的老师。

  他开始把网球当作了学习和任务。

  十年过去,他国中毕业,开始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顶级少年球手,紧接着随国家队征战积累比赛经验,在高二正式转职网。从此起,他就没有输过一场正式比赛,直到17岁的末尾,在澳大利亚墨尔本的体育场里,遇到了一个精致温润的东方少年。

  就算是在之前已经知道东方有像手冢这样的人才,博格却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小了三岁的少年压制,即便是他大意低估,也不可否认对手的强大。

  眼前是一片腥风血池,只是四顾一番,博格便知道了弗兰肯斯坦纳到底为什么会深深陷入幻境中无法挣脱。这里真实得如同神曲的梦境,文字里的场景都仿佛触手可及一般,足以让任何一位受困的人变得疯狂绝望。

  即使是博格,也仍旧慌乱了很久才慢慢冷静下来。

  好在他与弗兰肯斯坦纳不同。自小顺风顺水,经过精英教育和培训,并未在网球道路上遇到太大的障碍。他从未跌入过深渊,因此并不知晓地狱的绝望,他即便遇到过强大的对手,却仍旧是德国球坛无可替代的第一人。

  他不知苦为何物,也不在乎地狱有多可怕。

  能发明出这样的招数,那个叫幸村精市的少年到底经历过什么?博格慢慢在幻境中走着,他本就心智坚定,即便堕入恶鬼之中也毫不畏惧。他目不斜视地走向远处,仍旧能保持本心,他或许会暂时被困在这个精神幻境中,但他很清楚自己很快就能挣脱,重新回到球场上,让对手的最后一局不能再得手。

  一个影子在前方闪过,博格尽管不愿自己上当,却像是中了魔一样地牢牢盯住。那是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浅棕的短发在头顶薄薄地铺着,柔软又漂亮。

  他愣在原地,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睁大了眼。

  那是儿时的自己。

  这不可能。这里明明该是幸村的精神力幻境,就连队友都不认识儿时的自己,怎么可能会让这样的景象出现?博格忽然在心里有了不安,他紧跑了几步,却发现那个小男孩的影子越来越远,他再如何追上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影子闪过山谷尽头。

  那里是幻境的出口吗?

  博格咽了咽口水,从未有过的紧张充斥着内心。他除了做梦之外,没有一次能像现在这样体会到巨大的内心波动。他到底是在幻境中吗?还是说这是他自己的梦?

  他下意识地向前跑了跑,把身后那些血池都丢在脑后。他根本没有向后看,因此并不知道那些方才还在哀嚎的亡灵都不知不觉地消失无影。他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是要破解幻境,满脑子都是那个儿时的自己。

  他离山谷的尽头越来越近,没有减慢速度地穿过了那一大片夺目的白光中。他就像一头扎进了浓雾里,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

  在几个小时前,人们尚且不知道这个东方国家的球队有什么人物。也许他们的领队平等院的确小有名气,可和那几个四强的王者主将相比,总会被人放在之后去排名。

  一个平等院。一个与平等院不相上下的渡边。有两位拿得出手的队员对于如今的日本队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了。但眼下,人们发现了一个藏在国中生队伍中,除了那个长得英俊的队长之外,第二个被人记住的少年。

  有相当长的一段沉默,整个球场都陷入了难以置信的寂静中。裁判的报分和广播结束后,比赛终于来到了这场世界杯最受瞩目的表演赛最后一盘的决胜局。

  举着德国队队旗的男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他手里的旗杆稳稳地立着,旗子也自然地垂落,可他还睁大着眼,傻乎乎地张着嘴,盯着那个正对面的紫发少年。他渐渐让身体恢复,从僵硬中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地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