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忽然想起来,在他们来到集训营之前曾经和幸村一起查阅网页,“三船入道……”那个人在哪?

  “说不准是什么人物,我也从未听说过,或许正在某个监控室里观察着我们也说不定。”幸村眯了眯眼,“这里的训练系统相当完善,之前从鹤冈先生那里听来的消息不会作假,那么淘汰赛绝对不会这么快出现。”他拍了拍真田的手臂,“我和莲二讨论过,或许这里还有一个集训地是我们不知道的。”

  “所以这场比赛只是分组训练的方式。”真田有些明白为什么立海除了自己,其他人都那么坦然地接受了,“只有我现在才知道这件事吗?”

  幸村笑了笑,戏谑地看着恋人不满的表情,“我只告诉了你哦,他们都是自己猜到的。当然,赤也那孩子并不清楚。”他指了指正在球场上拼命的少年,“果然你们两个的思考模式很像。”

  真田并没有感到被安慰。

  场上,尽管用尽浑身解数,切原还是被柳牢牢压制。他和柳有过双打的经验,因此非常清楚这个前辈对比赛的掌控力有多强,完全被碾压正是他这两年在三巨头手下打球的日常。

  再有一分自己就要输了……

  “赤也还是不能相比,结果了然了。”真田点评着比赛,却看见幸村摇了摇头。

  场内的瘦高少年忽然举起了手主动弃权。不仅切原和观众,真田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莲二的训练模式和赤也不同,这里的特训更适合赤也。”幸村想到自己之前和柳讨论的结果,“赤也国小都是在俱乐部练习,进入立海后才开始非常正规严苛的高强度训练,因此现在的集训营有助于他的单项提高。莲二目前正处于瓶颈期,他需要冷静思考一下自己的数据系统和网球进化,换一个环境也许会有突破,他是这样说的。”

  一脸平静走回场边的清雅少年对着幸村点点头,看着真田回过神复杂望着自己,不由得瞥了一眼幸村,“你解释了?”

  幸村点点头,“辛苦你了,莲二。”虽然心里还是对默许柳牺牲自己让赤也进步而微微愧疚,幸村还是没有阻拦柳的决定,“你和弦一郎要互相监督,不能荒废训练。”

  还没回过神的切原看着场外前辈们都默认的样子,心里一直不能接受。幸村并没有开导他的意思,目前有这样被托付的心态,或许赤也能背负着柳的期待,更加拼命地投入训练状态。

  只要是为了赤也,稍微瞒着他一点无伤大雅的消息,也不算过分。幸村眯了眯眼,挑起了嘴角。

  很快,所有的球场比赛都结束。50名国中生仅仅在进入集训营的第二天就被淘汰了一半,被告知马上回宿舍收拾东西坐车回家,败者组都垂头丧气地背上了自己的网球包。幸村和丸井切原柳生一同走出球场。他们被要求用过午餐后和二军一起训练,而目送着真田离开球场的背影,幸村才反应过来,就在昨晚两个人约定要让真田搬过来住的事,完全被这个突然的淘汰赛打乱了计划。

  他开始对精神教练产生了一点不满,无论有何原因,接下来或许几天里都看不见自己的恋人,对于他而言完全是不必要的结果。他跟着恋人去了217,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人收拾东西,目光离不开少年的影子。和真田同室的三人都是胜者组,眼前也各自和队友待在一起,没有回到宿舍。

  “……不好带的就留在我那里吧。”幸村蹲下帮他整理东西,从对方手里抢走了一个哑铃,“这么沉你也会背着?”

  真田默默地抢回自己的东西,塞回包里。

  “唔,书道?”被展开的卷轴是真田为自己写下的“常胜不败”箴言,这个东西一向不离身,幸村也无奈地放下,“至少留给我一件。”

  他盯着真田,眼神执着得让人不忍心拒绝。真田轻叹一口气,“我们还可以发邮件……”

  “意义不一样,弦一郎。”幸村握着他的手低下头,“我们现在是恋人吧?不能和你同住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幸村看着自己手腕的护腕,默默地摘下。白色的这对护腕本身是左右两只,而现在他留下了自己左手的那只,将右腕的那只塞到了真田手心。

  “我们来交换惯用手的护腕。”他抓过真田的手,强行把黑色护腕脱下,“只要你拿着球拍就给我想起来,还有人在等着你追上来。”

  真田挑了挑嘴角,配合他的动作。两个人一黑一白的两对护腕被拆开戴着,就像各自所属于对方一样。

  “别以为这样就能逃离我了。”

  幸村的脸庞逼近了真田,眸子锁住他的瞳孔。

  “限你三日。”

  “就算爬,也必须回到我身边。”

  ——

  薄暮枫晚,桂魄初生。往日并未多加注意,此时从窗外看去,盘旋的山路曲折,坡上的红叶也枯落堆积。

  真田抱臂望向远处,车开出来不久,他就再也看不到那处建筑群了。昨日到达的路上,他和幸村两个人还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种种,这时车非原车,自己也坐在左侧的单人位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在窗上反光的那个白色护腕。

  和他一起上车的几个队友分散了开来。柳和旧友乾有话要谈,仁王桑原坐在靠窗的单人位不知在想什么,而他则没法和任何人交谈。

  车里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要冻住。有人开始抱怨,不甘,声响慢慢融合,很多人都没法正视和挚友搭档分离的现实。而真田突然意识到,在这些人里,唯独自己的心情和别人都不同。

  即使他从幸村那里获得了猜测,也还是在重新变成独自一人的时候,冷静了很多。仔细想想,这是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幸村被迫分开。从小到大都一直相伴至今,休假也好,幸村住院也好,自己都是能过去对方身边和他相见的。而如今尽管知道不一定会分隔太久,真田却开始发现,成为了恋人后,自己便再也没法逃离那个人的锁链了……

  和别人不同,他们俩不仅仅是队友,搭档。他们还是家人,兄弟。他们更是伴侣。

  平日没有被自己注意的情绪,现在充斥着真田的心。他像一颗脱离了控制的磁石,被斩断了身体,在茫然中寻找自己的半|身。他想起每次和幸村打球时的心情,就好像双子重逢般圆满。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这样的感观,仿佛在真田的眼里,球手只分两种,幸村,以及其他。

  他所有的抱怨都出于分离,所有的不甘都来自弱小。他觉得已经能与那个人并肩的时候,却发现那不过是对方在原地等待自己,只需迈出一步,自己还是落在后面。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右腕的棉布,白色的护腕内层多了一个花朵的绣纹,金色的楔形羽翼来自一只天堂鸟。

  车停了下来。

  不知他们在哪里,下车的少年们眼前是一片杉树林。高大的巨木隔绝了远处的景色,他们不得不安静忐忑地向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