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想必是昏了头,昏了头啦,一定是的。”Sirius Black正准备敲响现任魔药课教授的门,就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来。女巫语声带颤,吐字很快,讲话内容颠三倒四,情绪正激动。Sirius犹豫了下,此时造访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在门外偷听也不是什么值得推崇的行为,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另寻时机拜访,门里又传出女巫的声音:“我想见见他,我忍受不了啦,可我怎么去见他?我的Sev一定以为我不要他了,我不是,我不是的,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颤动的句子里带出浓重的鼻音。美杜莎沙哑的嘶音接着传出来,断断续续,隔着门辨不出她在说什么,但从那缓慢圆柔的调子里感觉得到她大概是在说些宽慰的话。

Eileen Prince。Sirius如今确定这边霍格沃兹的现任魔药教授确实是她,是Severus Snape的母亲。是他身边的人没错。这也是Sirius今天来拜访她的主要原因,不过在听到这些话前他还没法百分之百确认,她在他的记忆中并非如今这副健康的样子。

Sirius对Snape的家事知之甚少,或者,更确切的说法是,浮于表面。他知道Snape家境不怎么好,也知道他有个爱他的母亲,因为他曾在对角巷见过他们母子二人。

唔,那大概是二年级吧?要么就三年级,他记不太清了。

Sirius只是脑子里清晰地映着那个画面:小Snape穿着宽大的袍子,站在帕特奇坩埚店的橱窗前,仰头望着陈列架上的一只坩埚。这画面清晰到,他甚至记得那只坩埚的样子。通体银白,在阳光下泛着闪亮的光泽,肚腹圆滚,敞口平滑,双耳被一根弯曲的隔热手柄连接,可以拎着它把整只坩埚提起来。他还记得它旁边的标签:“新品在售,秘银含量高达90%”。

二、三年级的Sirius是不会安安静静放过这次偶遇的,他相信,对Snape来说也一样,他只是没看到他,不然,少不得相看两厌,恶语相向。他在心里盘算着从Snape背后绕过去,大声嘲笑他:“怎么了,鼻涕精,想买回去洗头吗?”只是脚步还未迈开,倾盆大雨陡然而至。

开学前,对角巷的人很多,转个身都免不了跟旁边或后面的人磕磕碰碰。突如其来的大雨令人群更混乱,Sirius站在房檐下,朝街对面看过去,那里面简直像黑河翻浪,突噜噜噜冒泡。一名瘦巴巴的女巫扒拉着人群往坩埚店的方向冲,她前伸的胳膊像一节歪曲的枯树,脊背佝偻,整个人宛如奇形怪状的冲浪板,在翻动的黑河间倔强往前。她冲到坩埚店前,看到小Snape还在那里,没被人群挤走,也没被淋得太厉害,这才松了口气,上前用枯枝般的手轻柔地牵住他的手,撑开伞。

“小巫师控制不好自己的魔力,太正常了,可是Tobias不喜欢……我,我嘱咐Sev藏起来,藏起来,别管我,他酒醒了就好了,他只是喝醉了,酒醒了就好了。”Eileen断断续续的诉说从门背后飘进Sirius的耳朵里,他意识到自己应该立刻离开,Snape不会乐意他知道这些。可转身的动作变得艰难,他的想法在脑袋里分成对垒的两边,一边不停地叫嚣,听下去,你是为了了解他;另一边在挥着拳头抗议,这是卑鄙的行为,这是不尊重。

所幸Eileen也没说下去,她突然安静下来。美杜莎沙哑低柔的声音传出来:“没事了,Eileen,没事,你知道,人人都易被爱情冲昏头脑。”

“我想见Sev,想见他,很想。”

Sirius沉默片刻,伸手敲响那扇门:“Prince教授,您在吗?”

Severus Snape本人对外界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他最近正在进行一项重要的魔药试验。或者说,这项研究从他到这里之时就已经开始,目前正处于第二阶段,需要对第一阶段的试验结果做出一些改进。

假如他知道Dumbledore和Harry Potter对他的离谱猜测和Sirius Black信以为真的努力……呃,反正他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Eileen Prince就在霍格沃兹,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

银质小刀在修长的手指间转着漂亮的弧度,灵巧地将缬草茎切成均等的几份。Snape将刚处理好的药材放在一边,检查了一下旁边研钵,在魔法的作用下,钵杵正勤勤恳恳地捣着柯科迪刺豚身上剥离下来的刺——大部分都已经变成灰白色的粉末,状态良好。他伸手从实验台边的药罐里取出一块结石,那是柯科迪刺豚的毒囊,这种生物死去后毒囊会凝固为结石般的物体,并不饱满,表面坑洼不平皱皱巴巴。他右手中小刀一转,平贴在结石表面,左手指腹在刀面上轻轻一按,顿时大股无色的汁水被挤出来,顺着操作台上的凹槽流进了备好的细颈瓶中。

Snape将切好的缬草茎放入坩埚,魔杖轻挥增大火候,锅里的液体不多时便沸腾起来,咕嘟咕嘟滚着浅绿色的泡泡,蒸腾着白色雾气。做完这些,他轻轻吐了口气,黏在脸颊上没来及拂开的一缕头发被吹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