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西里斯被他踹脏了的袍脚,低声地重复道:“他和你不是一种人。”

  西里斯也沉默了片刻。

  “这我早就知道了。”当他再开口时,语气明显有了波澜,“而且通过今晚,我发现他比我想象中还不一样。”

  詹姆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有点自嘲的笑容:“这对你来说算好消息吗?”

  他盯着西里斯,问道:“你进一步了解他了。代价是这是差点儿用你对头的一条命和你朋友的退学换来的。”

  “我做这件事并不全是为了他。”西里斯回答道,“哈利是个重要的原因。但是即使不是因为他,等鼻涕精以后因为什么事情惹到我——我毫不怀疑我会干出同样的事情。詹姆。”

  詹姆因为他的话本能地打了个寒颤。他看到西里斯将脸转了过来,那双在月光下暗到发亮的眼睛抬起来瞥了他一眼。

  他很确定,在那一瞬间,西里斯对他说的话绝对是真实的。他没有为哈利或者自己开脱的意思。即使没有哈利,西里斯也早就对斯内普有了杀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詹姆哑声问。他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是他俩都心知肚明他问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西里斯用鼻音哼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声,他交叉着双臂枕在脑后,轻蔑地说:“或许我在霍格沃茨列车上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恨不得这人消失了。因为他光是存在本身就碍我的眼。”

  “那时候你才十一岁,西里斯。你是个十一岁的男孩,你不可能——”詹姆不可置信地低声说,他的声音在轻微地颤抖着。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从来没想过杀除了鼻涕精以外的任何人。”西里斯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詹姆发出一声疑问的鼻音。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竖起耳朵听西里斯接下来要说的。

  “但是这不代表我不敢,或者不愿意这么去做。詹姆。”西里斯继续说道:“你明明也很讨厌他,不是吗?难道你没想过要是他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行了吗?你和莉莉之前五年里关系一直那么紧张,又有多少是因为他?”

  “我当然讨厌斯内普,西里斯!”听到这里的詹姆终于忍无可忍地对他喊道:“而且我讨厌他一点儿都不比你少!可是我没想过要谋杀他!”

  “是啊,”西里斯冷静地回答道,“那是因为你没胆子那么做,不是吗,詹姆?你有太多得顾及的东西了。你自己那固执的荣誉感,你身上老掉牙的老古板中世纪骑士精神,你的父母,家人,你暗恋着的对象对你的看法,你在霍格沃茨没完成的学业,你毕业之后会加入傲罗司,得到一份光鲜的工作——你所有的东西都那么的正当而且光明,即使你想,你却压根连一点儿阴暗面的边儿都探不到。最重要的是,你在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太理智了,你太明白怎么取舍对你来说更‘正常’,不是吗?”

  詹姆怔怔地看着他。在西里斯对他提到这些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他当然有一套自己处理事情的原则和方法,但是他从没有去深刻地思考过,比如,像他说的这样——西里斯说他是因为这些而‘不敢’对鼻涕精动手的?他很确定不是这样。

  “这就是我独自行动没有跟任何人透漏我的计划的原因。”西里斯变得阴郁的语气将他从恍惚里拉了出来,詹姆的视线又转到他的脸上。

  “你和哈利——你们俩。或许站在我的立场能够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无论是谁,你们永远都不会支持我的做法的。”

  “因为我们想要的不一样,詹姆。”西里斯顿了顿,说。

  “你不知道我他妈的从来不在乎那么多的鬼东西。我只要我在乎的那些就够了。”

  鬼使神差地,当詹姆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在乎的是哈利对你的看法吗?”

  西里斯尖锐猛烈地抽了一口气。他盯着詹姆看,阴鸷的目光里复杂的情绪几乎能够凝成一团实体。

  “即使莱姆斯可能会退学,斯内普可能会因此而死你都不在乎。”詹姆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他看着自己的脚下,心情复杂地笑了笑。

  然后他又抬起头,带着同样的表情眼神复杂地看着西里斯:“仅仅只是担心另一个人会因为认为你做的事不恰当而对你产生恶感。我简直不知道你对他的这种——这种执念,对你们俩来说是好是坏,西里斯。”

  “我说过月亮脸不会有事的,”西里斯不耐烦地重复道,他喷了声鼻息。

  “我想过,我很确定。他身旁还有我们几个,都能给他作证这和他没有关系。”

  “就算是那样,可鼻涕精的一条人命——以及杀了人之后可能会给你带来的后果与麻烦,你却从来没想过,是吧?”詹姆追问道。

  这一次西里斯沉默不语,他默认了。

  “为了你喜欢的人做出一些让步和改变,这本身没有什么羞耻的,西里斯。”

  詹姆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该……我该怎么去想你的做法。我不知道。”他捏紧了拳头,脸上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最终,他问道:“你还会再做一次这种尝试吗?我要听实话,大脚板。”

  西里斯难得地迟疑了一下。

  “不会,因为这一切糟透了。”十几秒后,他摇了摇头否认,声音沙哑地说:“……就像你说的,尖头叉子。我承认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哈利。糟透了,现在一切都糟透了。”他烦躁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将手插进了自己的头发里。然后他忽然停下来,站在那里不动,目光却盯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有那么一段时间,詹姆一直沉默不语。半晌后,他才叹了一口很长的气。然后他转过身去,用小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问道:“我真想知道,除了他以外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你怕的吗,西里斯?”

  西里斯没有回答他,仍然看着因为夜色而模糊不清的远方。甚至于詹姆都不敢肯定他有没有听清楚这个问题。随后,他又叹了一口气,才绕过西里斯伫在原地不动的身影,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瘸一拐地,独自一人朝着医疗翼的方向踽踽而行。

  这场飞来横祸在凌晨时分才终于结束了。

  等哈利收拾完所有的烂摊子,筋疲力尽地回到宿舍时已经快要天亮。没有西里斯和詹姆,他和变回原型的彼得好不容易才把身材高大,又昏迷不醒的莱姆斯和斯内普都拖进了医疗翼。

  深夜到访的灰头土脸的四个男孩几乎把医疗女巫骇破了胆。她不顾哈利的阻拦,立刻通过壁炉联络了邓布利多。

  在等待校长到来的时间里,男孩就像落单的羚羊一样低垂着头,站在门外。彼得本想要像他和其他人在一起时那样陪在哈利旁边,但是当他接近那个男孩的时候,不知怎的,他从哈利身上闻到一种和劫道者其他几人不同的味道。

  不,或许不应该这样说。那味道不仅仅是和他们几个人不同而已。应该说那个站在门口低垂着头,浑身散发着湿漉漉的被抛弃的流浪猫寂寞气息的哈利,这种时候似乎一点儿都不像他们的同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