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HP同人)交错>第三十四章 箱中之景

Sirius看到一双双脚,匆忙但不慌乱,步履矫健,甚至称得上训练有素。他目瞪口呆,直至Snape将他带离混乱现场,想办法来到破釜酒吧——看在Merlin的份儿上,他几乎没注意自己究竟怎么来到破釜酒吧的,有没有乘坐交通工具,乘坐了什么交通工具?

他的注意力被麻瓜游行悉数抓走,场面既真实又荒谬,像极了一出戏剧,如果他知道几十年后的概念,就像经历一场沉浸式戏剧,可以这么说。

三条主要的地铁线路立时罢工,广播中不断播报着紧急事件的来临以驱离人群,麻瓜们也仿佛早习惯了这样的“突发状况”(其实,如果他们关注过麻瓜的信息来源,唔,不是指电视,主流媒体不会播放呼吁罢工以及罢工方案的消息,但报纸甚至周刊杂志上会有专门的版面去刊登这些消息,罢工从来不是“突发情况”,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在广播响起后甚至不需要听后续内容就知道要尽快(有序的)离开站台。负责安保工作的麻瓜保安们也很快出现在通道口,拉好警戒线,指挥疏散,针对“EMERGENCY”的广播预警和最常见的火警响起并无区别。

出站后,就看到被清出一半儿的街道和举着条幅游行的人群,他们脸颊上绘着大不列颠的国旗,呼喊着“赶走入侵者”“保护住房安全”“THIS IS MY HOUSE”之类的口号。是反对占屋者法案的游行,不关注麻瓜时事的Sirius从脑海里搜刮搜刮信息,总算辨认出发生什么事。

幸亏Severus和Lily讨论过这个话题,不过,这还真是,怎么说呢……?黑狗搜肠刮肚试图找点词汇形容眼见的一切。麻瓜和他想的不一样,从飞出格里莫广场12号开始,他们正不断刷新他的认识,只不过,之前都是…嗯,严格来讲是个体,捧着苹果的小乞丐、心碎而死的女人、颐指气使的三角帽、卖掉弟弟的姐姐、蜘蛛尾巷的邻居、还有Tobias。而这一次是群体的。

扯着条幅的“体面人”聚集起来保护自己的屋子,很快就有另一批“不体面的人”(虽不至于说衣衫褴褛,但从衣上补丁来看也显见贫穷)口中叫喊着“给我们容身之地”“我的孩子需要面包”之类的言语与他们冲突在一起,如两股清浊分明的洪流。

“这是我的屋子,滚出去,盲流——”

“那是你其中一栋空房子,而我们连像样的棚顶都没有,肥猪——”

“是我的房产,合法的!”

“啊哈!说到合法,难得政府做了件像样的事!”

“你没资格占据我的屋子!”

“你没依据驱离我们!”

两拨人群扭打在一起,一方黝黑的手扯掉另一方金闪闪的袖扣,一方粗鲁的扇乱另一方的鬓发,另一方蹬踹着一方裸露的脚踝将其踢倒在地…“盲流”口中“好容易开了眼的、像样的”警察巨怪似的傻呵呵挥舞着黑色警棍,叫嚷着要人群遵守秩序,三角帽们没有出现,Sirius怀疑他们正在某个高处——鉴于这里没有城墙,也许在教堂顶上,圣保罗或者威斯敏斯特——冷眼旁观。

接下来,数个黑色圆管喷着白色长尾飞跃过来,白雾掩住混乱的场面,刺激性的气体扑抱住在场的民众,他们开始呛咳、流泪、涨红着脸哇哇大叫、倒在地上痛苦翻滚。

再之后,枪声响起。

……

没有道理。在Sirius看来这场混乱莫名其妙。

他首先认识到麻瓜比他心中所想要弱得多,不说别的,最后那些引发白雾的,唔,麻瓜好像叫它催泪瓦斯,那东西委实不算什么,都不如Peter在魔药课上制造的小小混乱,他记得小矮星某次在咳嗽药水里乱滴蝾螈血,那只正在咕嘟灰绿色液体的坩埚“嗵”得腾起红云,硫酸似的雾气弥漫开来,烧掉Peter一半眉毛,继续向周围扩散,Remus握着魔杖手腕轻轻一抖,“清理一新”,于是,这场小小的“混乱”,不,都称不上“混乱”,只能说“失误”,就偃旗息鼓,烟消云散了。

接着,更多的疑惑开始填充他的大脑,将原本对麻瓜世界的好奇挤到一边。嗨,疑惑和好奇是一体双生,不过,好奇总是多点儿有趣和跳脱的意味,疑惑就稍嫌严肃了。

Sirius对麻瓜的好奇由来已久,最初得益于Black家等纯血家族对麻瓜的鄙夷,他厌恶长辈对自己的束缚,于是他们愈是轻蔑、愈是鄙薄、愈是禁止接触的,他就愈是感兴趣,甚至衍生出一种天然的亲近来。而后,是进入格兰芬多同一些混血以及麻瓜出身的同学的接触,他喜欢他们口中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诸如不使用魔法,只利用“能量”之类的物理知识便可以飞、可以跑的各式交通工具,使用发条旋钮的锡兵玩具,麻瓜世界中备受推崇的被称作“足球”“篮球”“橄榄球”等的体育竞技,在土耳其度假时乘坐热气球旅行或者去芬兰滑雪。那时,他认为麻瓜世界有趣极了,他希望了解他们,就像吃到一颗比比多味豆后还想要继续从盒子里摸出新的口味来尝试。而Dumbledore在教学时偶然传递的平等意识也帮助他树立了“麻瓜和巫师并无不同,只是赖以生存的技能有所差异”这样良好的想法。

而现在,在见识到“人间疾苦”后,Sirius对麻瓜的看法再次发生改变。麻瓜世界充斥着冲突、死亡、不公正,这些丑陋的部分与预言家日报等巫师媒体对于黑巫师统治下的巫师世界的描述别无二致,精巧的技法(指锡兵、魔方、汽车、地铁、电视、煤气灶等等)并不能改变部分麻瓜(也许可以说底层麻瓜)分崩离析的生活,他们仍需忍受饥饿、疾病,他们去犯罪、或赌博,他们曝尸荒野,从这个角度看,麻瓜“赖以生存的技能”并不像巫师那样具有普惠性,不管怎么说,没有哪个巫师会活活饿死。

“麻瓜和巫师并无不同,只是赖以生存的技能有所差异。……孩子们,我希望你们明白……奴役与统治从来不是……我们的优势并非……一样……”

Dumbledore怎么说的来着,Sirius发觉自己只能忆起断断续续几句,那堂课没人好好听。黑狗抖抖耳朵。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是怎样和James交头接耳,不止他们,大部分同学都没在好好听课,剩下的可能也有听没有懂,他记得Lily专注的表情和微微皱起的眉尖,也记得Snape眼神阴郁,唇角勾着不屑的弧度。

“麻瓜和巫师并无不同,只是赖以生存的技能有所差异。”Sirius先是在混乱的人群中推翻这个论点,又在思绪中模模糊糊抓到它成立的基础。再往下思索,就后继无力了。这很正常,他只是个少年,出身古老的巫师贵族世家,短期内又经受截然不同的信息流的轰炸。深入的思考最起码要满足两个条件,一者,输入,包括知识储备与亲身经历,二者,沉淀,这意味着足够多的灵光一现与足够久的反复咀嚼。

所以…不必着急,思绪如河流,只需开了口子,它便会源源不断地流淌下去,或许中途会有阻碍,有弯弯绕绕,可是只要一直流淌下去,终有一天…嗨,即便智慧如Dumbledore也不是生来就明白该怎么做才是对的,“For the Greater Good”,他也走岔过,不过,总会回到正轨。

“Prince!”

破釜酒吧老板老Tom对Snape的称呼成功让Sirius回过神来。

Snape不喜欢这个称呼。黑狗敏锐地感知到这一点,尽管少年脸上没有表情,顺直的黑发垂挂在脸颊两边,酒吧内烛火明明灭灭,它们在Snape脸上投射下垂帘似的阴影。

“Prince!Prince家的小子,等一等。”老Tom从吧台后绕出来,吸着肚子穿过狭小的走廊,拉着Snape的胳膊准备将他拽到一边儿,黑狗一口叼住少年衣服后摆。

“呃,这是?”老Tom盯着狗狗。

“无可奉告。”Snape挣脱他的手,后退一步。

“我没有恶意,”老Tom无奈摊手,“幸好这会儿没什么人,不然非得影响我的生意…跟我来,替你妈妈传几句话。”

“我妈妈?”Snape跟着老Tom走到酒吧角落。

“希望你有印象,我和Eileen有些交情。”老Tom说,他期待地盯着Snape的眼睛,却发现对面的少年只是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唔”。

Snape确实有印象,鉴于Eileen第一次带他来对角巷对他来说是非常宝贵的记忆,那段记忆中的每一寸都分分明明,不会有丝毫模糊。Eileen去世后,他发现她的魔杖早已折断,稍作回想,也意识到当初是老Tom将魔杖借给了Eileen,好让她能带着自己的儿子进入对角巷。可是,那又如何呢,即便眼前的酒吧老板似乎与Eileen相熟,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他对他的称呼…Prince家的小子?嗤。

“好吧,不是Eileen的传话,你妈妈的事……我很悲伤。”老Tom垂下眼,他的声音低落,听得出确有那么一些难过。

Snape依旧没有接话。他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听对面这位“母亲的旧友”悼祭她的死亡,这令他心烦意乱。桌子下的黑狗凑到少年腿边,用鼻子蹭蹭他搁在膝盖上的手。手指很快动起来,顺着鼻子摸到黑狗的脑袋,顺利找到耳朵,熟练地挠起耳根。

“你对Prince先生有所了解吗,也就是你的外公,我不知道Eileen有没有跟你提过,希望有过——”

“她没有提过。”Snape打断了老Tom的话。

“哦,哦,我该想到的。”老Tom尴尬地摸摸鼻子,“他是位可敬的先生,你母亲是他的掌上明珠——”

“嗤。”

“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老Tom偏开目光,“Eileen想要什么他都能为她弄来,即便是天上的星星。”

如果她要的真的是天上的星星,反而是件好事。Snape不无讽刺地想。可她要的偏偏是地上的污泥。

“他一直关注着她,哪怕是除名之后……只是,”老Tom顿了顿,“固执己见、脾气古怪,父女俩都是,谁也不愿意低头……他希望你回去,既然她已经不在了。”

……

Snape敲开对角巷的石头,Sirius跟在他身边,一会儿绕着他的腿转圈,一会儿又伸出爪子拍拍他的小腿,用鼻子顶他的腰。

看在Merlin的份儿上,Severus气得不轻,他都不理会我的捣乱了。黑狗有些着急,他咬住Snape的衣摆硬是将他拽到一旁。

“干什么?”少年生气地蹲下,目光平视黑狗。

“汪。”Sirius意义不明地叫了声。他想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开始庆幸自己此时是狗狗的样子,“汪”一声就能敷衍过去。

“哼。”Snape眯眼瞧着Sirius,对方的灰眼睛睁得圆溜,一派无辜。终于,他舒展眉眼,叹了口气,伸手摸摸黑狗的头。恰在此时,一个熟悉到令人牙痒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鼻涕精!”

是James,他都懒得回头。不过…Snape看看黑狗,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震惊、尴尬之类的诸多情绪,他再次眯起眼睛,慢悠悠地抚摸黑狗的脑袋,时不时捏捏耳朵,一副很熟稔的样子。

“……Si——Snape!你放开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