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ius睁开眼看到天花板上的裂纹，细小的黑线像植物根须，又像一张除不去的蛛网。
他睡眼惺忪，思绪停滞，懵懂的视线下移前，以为自己仍在蜘蛛尾巷，直到看到墙壁上贴着的海报：身着性感泳装的麻瓜女孩笑容灿烂，白皙的肌肤随着纸页一起泛黄。诶，她怎么褪色了……不对，我在格里莫广场12号？！
“这不可能！”黑狗浑身的毛几乎要竖起来，他转动眼睛再次确认这间屋子正是位于格里莫广场12号的他的房间。“我被抓回来了？”Sirius试图跳起来，可惜四肢瘫软，肌肉松弛剂的药性似乎还未过去。
“吱——”门扉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身材高大的男人逆着光走进来，见到地上的黑狗时略显惊诧。
“不是说放到阁楼去吗，Kreacher！”男人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他耸耸肩，走过来拽住黑狗毛茸茸的尾巴，“为什么不是雪貂，巴克比克不吃狗——”尾巴顺滑的手感令他忍不住多撸了几下，“嗨，我怎么感觉这家伙有点儿眼熟？”
“！”别碰我！Sirius想要大喊，该死，如果我能变回去的话——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别碰我！”
男人惊讶地看着狗尾巴从手中消失，黑发卷卷的少年坐在地上，恶狠狠瞪着他。
“啊哈！”男人凑过来，蹲下身，两手扯着少年的脸颊，“这是怎么回事？”他兴致勃勃地问。
“走开！”Sirius试图挥开他的手，但对方禁锢他脑袋的力气挺大。挣扎间他注意到，男人有一双与他极相似的灰色眼睛。可他不记得自己有哪个亲戚是这样…？少年这才开始认真端详对方的样貌，五官深邃，长相英俊，非要说的话，这轮廓就是自己的放大版嘛，可惜头发蓬乱，胡子拉碴。
“啊，是时间转换器出问题了？”男人眼睛一亮，“我想是的，Dumbledore也料不到这种情况，太好了！咳咳、”他像突然呛住一般剧烈咳嗽，好一会儿才止住，继续捏着Sirius的脸颊感叹，“我是说，很不妙，我得通知他，他会想看看的——Merlin知道，我有多希望——”多希望这房子里的东西出差错，天天如此才好。男人的声音嘎然而止，变得垂头丧气，“算了，我想我可以解决……小家伙，跟我来。”男人站起身，抓着少年的手腕准备把他拉起来。
“斯——”Sirius抠拽他的手，看起来很想凑上去咬一口。
“抓疼你了？”男人松手，嫌弃地盯着少年，用一种鄙夷的口气嘀咕，“我可不记得小时候有这么娇气过。”
“Snape呢？你把他藏哪儿了？”Sirius警惕地后退，偷瞄屋内，试图找到一根魔杖，趁不趁手无所谓，只要是魔杖就行——
“鼻涕精？”男人扬起眉毛反问，“他刚走，神采奕奕趾高气扬，嗤，”他皱皱鼻子，“除了必须念报告之外他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谢天谢地，我也不——”
“不准叫他鼻涕精！”Sirius大声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儿都不怕眼前的男人，反而能感觉到自己和对方有某种奇妙的联系，比血脉更亲近、丝毫不引起排斥，就好像对方与自己是一体的。
“哦豁，不得了啊。”男人长大嘴愣了两秒，俯身用手指戳少年的额头，“我猜你问的是小的那个，”他用手从少年头顶平行比划，“才不是大的那个，”撇撇嘴，又把比划身高的手挪到自己眼前，“你和小Snape很熟？”这称呼令他的表情皱成一团，不过很快，好奇战胜了尴尬，“说说看。”
“都说不要碰我！”Sirius皱起鼻子。
“我猜你需要这个？”英俊的男人眨眨眼，不知从何处摸出魔杖放到Sirius手中。
“……我的魔杖？”少年握住那根神奇的木棒，令人安心的重量，繁复的花纹，熟悉的亲近感，正是他自己的魔杖。
“是我的。”男人挥挥手，魔杖跳回他手中。
“无杖魔法！”Sirius瞪大眼睛。
“啊哈，酷吧，”男人吹了个口哨，“别急，让我想想……”他回忆似的半闭起眼，“嗯，等考完OWLs下一年你就可以学会。”
“你、我……？”Sirius呆站在原地。
“你在做梦。”男人轻咳一声，“姑且这样认为吧，Dumbledore大概还没告诉你，关于时间、空间和亿万个可能性。”
“亿万个可能性？”
“啊，问题不大，我和你，”男人指指自己又指指少年，“都是亿万分之一。我就说时间转换器会出故障……”他小声埋怨，语气中却听不出怨忿，只有欣喜，“反正不会产生实质上的影响，和梦境也没什么差别…时间有限，快来，我带你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男人露出大大的笑容，再次眨眼，不得不说，他的wink非常可爱，那股喜悦劲儿总能感染别人。
Sirius跟着男人来到阁楼。一路上，见到走廊的破败场景，闻着淡淡的木头腐朽的气味儿。他张张嘴，终于还是问：“你刚刚说我在做预知梦？”
“嗯…如果你愿意这样理解的话，只不过于你而言是不会实现的预言。”我希望。男人伸手打算按住少年的脑袋，小家伙敏捷地躲开去。
“我长大后会变成你这样？”
“喂，什么叫我这样！你很不满嘛？”
“好歹长高不少…”Sirius盯着男人的背影撇撇嘴，勉为其难接受这个身高，“我会记得刮胡子，我是说，即使要留，也会好好打理一下。”
“那我还真欣慰。”男人丝毫不觉得被冒犯，笑嘻嘻回应。
“你为什么会回来？这里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Sirius问。
“……啊，这问题解释起来太耗时，也没有意义。”男人的肩膀垮下去，背影颇为落寞，“比起这个，你该好奇更妙的事，比如，新朋友——”他打开阁楼的门，把少年拽进去。
“鹰、鹰头马身有翼兽！哇！”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阁楼中俯卧的神奇生物，它的毛发真漂亮，“真酷！”他由衷赞叹，激动和兴奋为脸颊染上一层薄红。
“我来啦，巴克比克。”男人放开少年，从门后拿了刷子来，笑眯眯走向鹰头马身有翼兽，“带了个小家伙来看看你，我猜你不会介意。”
Sirius小心往前凑了两步，盯着巴克比克的眼睛缓缓鞠躬，对方也礼貌地弯下颈子。男人开始用刷子给看起来性情温顺的神奇生物刷毛。
“你……”少年眼巴巴看着男人手中的刷子，它正一下一下在巴克比克光亮的毛发中穿梭，“他性格真好。”
“是呀，他是我的朋友。”男人摸摸鹰头马身有翼兽的脖子，巴克比克瞥他一眼，任由他摸。站在不远处的少年涨红着脸，羡慕地盯着男人的手。
“……”Sirius咕哝着叫人听不清的话，他想到什么似的挺直腰杆，颇为骄傲地站在一边，清清嗓子，“喂，长大的我。”
男人闻声回头，笑吟吟看着少年红扑扑的脸。
“我真棒。”Sirius眨眨眼，走到巴克比克身边，威武的神奇生物配合着低下脖子，让他也可以把手放上来，“是吧？”少年的手摸着未来朋友的鬃毛，抬头向男人确认，“我很棒。”
噗嗤。男人笑出了声。他几乎忘记自己年少时的样子，而现在，这小家伙正仰着头执拗的冲自己讨一句夸奖，一句确认，单纯的可爱，希冀的火苗燃在眼里，明亮如星子。
“哼。”Sirius以为男人在嘲笑他幼稚的举动，于是不再等一个答案，低下头爱不释手地抚摸鬃毛。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阁楼上只有刷子刷过毛发的沙沙声，听起来很舒服。
“四年级？”最终，还是男人先开口。
“嗯。”Sirius点点头，“四十岁？”他反问。
“啊呀，看起来有那么老？”男人忍不住摸摸下巴，胡茬扎着他的手。
“四十岁才不老。”Sirius摇头。
“心态不错。”男人赞许地点头，他戳戳少年的脑门，“不过，才没有四十岁，只有36岁。”
“……”Sirius仰头看着男人，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就问吧。”男人鼓励地笑笑，“不会有实质的影响，我猜你醒来就会忘记，我也是。”
“你是说我们在同一个预言梦里吗？”
“对我来说可不是预言梦。”
“嗯……你结婚了吗？”
“你为什么会关心这个？”男人的表情变得古怪，就像吃下一颗柠檬咖喱味儿的比比多味豆。
“James结婚了吗？还有Remus、Peter还有Snape。”Sirius语速飞快，报菜名似的问，“还有Lily、Arthur、Regulus，还有，呃，Lucius Malfoy？”
为什么Lucius也在这个名单里，啊不对，重点是为什么他会关心这个，我小时候有这么八卦？男人皱紧眉头。
“故事总是以结婚来收尾。”Sirius伸出一根手指在男人眼前晃晃，“Snape给我看的童话书里都这么写。”
“Snape给你看童话书？！”男人张开的嘴里能放下一整个鸡蛋。
“睡前故事么，这个暑假我们都一起看。”Sirius不满对方的大惊小怪。
“暑假？四年级暑假，哦不。”男人扶住额头哀叹，“戈德里克山谷和蜘蛛尾巷在相反的方向，你的方向感还好吗？”
Sirius扭头不理他。
“喂，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男人走到少年身边用手肘撞他的肩膀。
“这问题解释起来太耗时，也没有意义。”Sirius学着男人之前的腔调，满意地看到对方表情垮下来之后，他补充，“你叫他鼻涕精。”语气堪称控诉。
“#%#&！”男人恨不得说句粗话。这小家伙在干什么，为鼻涕精打抱不平？“你吃错药了吗？”
“……”Sirius的嘴角垂下去，声音蔫蔫的，“那你知道怎么解决吗？”
“！”
“我变不回去了。”
“？”
“Snape的生骨灵……掺着大量骨骼定型剂的那种。”Sirius垂头丧气，“我当时是阿尼玛格斯状态。”
“所以你一直那样子和鼻涕精呆在一起？！”
“不准叫他——”
“好吧，好吧，别纠结这个，告诉我，他知道你是谁吗？”男人烦躁地挥手打断他。
“本来不知道。”
“本来……”
“后来猜到了。”
“哈哈。”男人干笑，他双手插进头发里揪着它们，顺着墙壁滑下去蹲在地上，巴克比克同情地垂头碰碰他，“我不想知道他的反应。”
“……”我也不想告诉你。Sirius索性坐在地上生闷气。
“他为什么要在生骨灵里掺骨骼定型剂？”
“哼。”Sirius不理他。
男人过了好长时间才平复心情，干巴巴开口：“你们关系不错？”
Sirius的表情别扭起来，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关系算不算不错，他不知道Snape在想什么，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估计也不会知道。
男人可能不了解Snape的想法，但他会解读自己的表情，顿时心情更加复杂。不过，他还是调整心态，向小号自己提出建议：“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知道的，你可以向他——”求助二字终于还是说不出口，"我是说问问他。"
“汪汪叫着问吗？”Sirius叹气。
男人一噎，彻底说不出话来。所幸Sirius心态良好，非常乐观，他很快把怎么变回去这事儿抛诸脑后，向长大后的自己好心建议：“圣诞节你可以留他吃饭，我是说Snape，他手艺很棒。”瞧着对面的大号自己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又证明似的补充，“他还会烘焙呢，司康啦pancake啦这种简单的，不过很好吃。”
“看在Merlin的份儿上……”男人嘴唇颤抖，要不是背后有墙壁撑着，只怕已经躺在地上。
“不要担心被拒绝，”Sirius拍拍男人的肩，用‘告诉你一个秘密’的口吻说，“他喜欢蓝莓糖，就是我们小时候吃的那种。”
巴克比克昂头咕噜咕噜叫了声，看起来很开心。
男人看着眼神澄澈的小号自己，苦笑：“我们的情况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这样啊……”Sirius眨眨眼，安抚似的拍拍大号自己的胳膊，“没事儿，不晚，他总不能长成个混蛋。”
“是吗？”男人轻声嘲弄。
“就像我也不会长成一个混蛋。”Sirius笃定地说，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男人用少年看不懂的眼神凝视着他，那双相似的灰眼睛中盛着太多情绪，几乎要把对面的小家伙淹没，可少年的眼睛依旧明亮，明亮得像黑海中的灯塔，他的眼神也依旧坚定，坚定得像怒涛击不移的礁石。
也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错过了很多。我做错过很多，同时也错过了不少。男人闭眼掩去纷繁的情绪，再睁眼，一片平静与欣慰。他站起身，伸手把少年拉起来。
“想不想骑巴克比克飞一圈？”男人问。
“可以吗？”Sirius开心。
“可以，他很喜欢你。”男人笑着揉揉少年的脑袋，年轻的发丝像一丛柔韧的嫩草，充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太好了！”少年欢呼。
男人想扶他上去，但Sirius执意不肯，一定要自己爬。他于是负手站在一边。
“嗳，小家伙，”男人突然开口，“下学期别——”别偷Snape的课本，他想这么说，却想起小家伙对Snape的态度，顿觉自己杞人忧天，自嘲地笑笑，换了另一个话题，“要小心P——”小心Peter。可虫尾巴现在还没……
“什么？”忙着爬高高的Sirius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犯错的人值得第二次机会吗？”
“啊？什么错？”Sirius终于在巴克比克背上坐稳，“除了狼人事件之外我还犯了什么大错吗？”他紧张兮兮。
“OWLs考试，魔法史倒数第二题选c。”男人又笑了，“不是不知道答案，我只是手抖。”
“你笑得很像Remus。”Sirius说，这笑容饱经风霜，却带着令人安心的神奇力量，少年看了一会儿，苦着脸说，“可我不知道该不该安心。”
“为什么不？”男人说，他走上前帮Sirius调整位置，握着他的手帮他找到那处抓着不会弄疼巴克比克的鬃毛，“活着，”他说，真好，这个时候，他们都活着，“活下去，别说第二次机会，多少次机会都会有。”
“哦。”Sirius懵懂点头，他想到什么似的赶紧问，“活点地图，我的脚印！James改成小梅花了吗？”
“没有。”男人一愣，他显然早已忘记这茬，完全不记得自己少时提过这种要求，眼看少年期待的表情变成失望赌气，他好笑地说，“你要记得提醒他。”
“好吧。”Sirius点头，“你要记得留Snape过圣诞，他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就像我一样。”他认真叮嘱。
男人没说话，眼神闪动了下，少年不依不饶地盯着他，直到他郑重点头，才抓紧手下的鬃毛。
“他会带我去哪？”Sirius问。
男人没有回答，笑眯眯拍拍巴克比克，鹰头马身有翼兽振翅起飞，从窗户跃出。
风声自耳畔呼啸而过，少年回头大声问：“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飞一圈？”
因为我不可以出门。男人冲窗外懒洋洋摆摆手，他仍笑着，目送巴克比克变成一个黑点，然后消失无踪。
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景物模糊起来。下坠感突然来袭，眼前一片漆黑。Sirius挣扎着睁开眼，看到Snape正蹲在自己跟前，眼睛下方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鬼吼鬼叫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噜？”Sirius哼哼。他动动爪子，确认自己回到了蜘蛛尾巷，可从哪儿回来却记不清了，他好像做了个长长的梦，内容很重要，却一丁点儿也想不来。
“早知道你会影响我睡眠，我就——”Snape皱眉，尽量让自己语气凶狠，可惜对上黑狗茫然无措的眼神后，被努力压下的担心又占了上风，他摸摸狗狗的肩膀，又顺着摸到爪子，确认肌肉松弛剂的效力早过了，且这东西绝无伤害脑子的可能，“没道理啊？”他轻声自语，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精神状态这么不好，一晚上都睡不安稳。
“汪！”Sirius用爪子搭在Snape膝盖上，撑起身子凑近他。灰眼睛凝望着黑眼珠，“汪。”他又叫了声。
“怎么了？”Snape问。
“……”Sirius张张嘴，终于还是没出声。我想和你说说话，Snape，迄今为止，我们从未好好说过话。
TBC
[独立番外]祝祷
Chapter Notes
提前几天的圣诞贺文，正好这篇故事发生在圣诞前夕，现在发合适。
算是《交错》番外，主剧情无关，没看正文也没啥影响，是第32章中打酱油的大小天的故事。在那一个亿万分之一中，小天狼星决定留下斯内普一起过圣诞（大背景凤凰社时期）。
那么，祝大家冬至快乐咯，顺便提前预祝圣诞快乐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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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狼星变得沉默，哈利第一个发现他的异常。
“他只是在不喜欢的地方呆太久了，哈利，你知道——”赫敏塞给他一块南瓜馅饼，顺便按住底座拖走被他用叉子戳成一坨糊状物的布丁。
“等圣诞节就会好转，大家都会回去。”罗恩点头赞同。
“在不喜欢的地方呆太久？”哈利难以置信地重复，他把南瓜馅饼丢回盘子，“我以为那该叫囚禁。千辛万苦从一个笼子跑到另一个笼子……”
“为了安全起见，哈利，邓布利多相信你可以劝劝他。”赫敏严肃地说，“你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不是像以前一样——”
“比如四年级？我倒希望他的脑袋从壁炉里冒出来，如果没有他我早就——”
“哈利！邓布利多说——”
“行了，邓布利多，邓布利多，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指示，最起码应该正面告诉我、告诉我们，而不是叫人猜来猜去，”哈利生气地说，想起暑假以来莫名其妙的梦境、尖锐的情绪、蛇的视角，他更觉不安，“我甚至没见过他几次，今年。即使是在凤——”
“嘿，伙计，别冲她发火。”罗恩用手肘撞撞他，“她总是这样担心、呃，过于担心，”他揉揉自己的红头发，对哈利眨了下眼，“你知道的。”
“事实证明我总是对的。”赫敏眯起眼看过来，罗恩在她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
“没人愿意做缩头乌龟，即使是我也一样。”哈利烦躁地说，“今年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他垂下目光，手背上淡白疤痕清晰可见：我不可以说谎。
“啊，救世主大人在高谈阔论，”一个低沉圆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如蛇吐信，“多么了解形势，了解到可以在礼堂肆意讨论一些……内容。”
“……”哈利、罗恩和赫敏坐直了身体。
“我开始觉得有些讨厌的人偶尔也能说出金玉良言，真希望你记住她的话。”斯内普的目光落在哈利的手背上，后者被刺痛似的攥紧拳头。
“我以为你能看到礼堂没人？”哈利回嘴。
“顶撞教授，格兰芬多扣十分。”红宝石沙漏很快作出反应，斯内普听着短暂的沙拉声，颇为满意地露出假笑。
哈利不再说话，他咬着牙，肌肉绷的死紧。斯内普转身离开，擦身而过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以为防止惹祸精惹祸的唯一方式就是把他放在合适的位置，啊，我不指望你能意识到帮倒忙比不帮忙更加可怕，嗤，格兰芬多…别杞人忧天了，人又不是狗，难道需要天天遛吗？”
直接给这个男人一拳的念头不断冲击着哈利的大脑，也许会被扣分，但一定能获得快乐。可惜，在他决意做出行动前斯内普已经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他：“顾好你自己，破特！”
由于斯内普的突然出现，他们的话题没能进行下去，哈利没来及告诉朋友们自己隐隐约约的猜想，他觉得小天狼星的异常不是、或者说不只是因为被困在屋里。
他的异常来自于……
“时间转换器。”顶着一头蓬乱卷发的男人双手撑着桌子，倾斜身体靠近对面的白胡子老巫师，后者好整以暇靠在高背椅上，手肘撑着桌面，十指指尖相对置于鼻尖处，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注视着悬浮在空中的金属环，三枚嵌套成球体的圆环中央是一枚玻璃沙漏，细碎的金色流沙正匀速下漏。
“嗯？你不准备坐下来详细讲讲吗，我的孩子，我猜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邓布利多微笑着说，他看着沙漏外壁上一道几不可察的细小裂纹，示意小天狼星坐下讲话。
“不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小天狼星微微眯眼，确认邓布利多今天确实有时间听他的“废话”，而不是急着去处理正事，“我更想先问问你为什么把它放在我这里，还有……这不是真的时间转换器吧？”
“啊，我只是不小心把它落下了，人老了，你知道的——”
“连带着亿万个可能性也是老年人的胡言乱语？”
“小天狼星，”邓布利多眨眨眼，“你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当你转动它的时候。”
“不打算。”老巫师对面的男人态度生硬地拒绝了他。
“哦，为什么？”邓布利多摸摸鼻子，似乎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回应，“你看起来在闹脾气，就像哈利一样。”
“啊哈，我以为你根本不在意哈利是怎么想的？”小天狼星开始代替自己的教子控诉他的老校长，“我以为你打定主意不肯多看他一眼，就像完全不知道那孩子多需要你的支持，我以为你绝不可能在我面前多提他一句，鉴于大部分事实他并不需要知晓，只要在学校当个好好念书的乖宝宝，打他主意的坏人就会在一个下雨天抬头呛死自己。”
“哈哈哈，”老巫师笑出了声，“我没有，不过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理解他的感受，”他凝视着小天狼星，“要他在学校暂时当个乖宝宝，是因为大人们在为他遮风挡雨，不是吗？”
“不包括我，”小天狼星喉咙发干，这些单词就像沙砾，无情摩擦着他的声带，把声音变得嘶哑难听，“我什么也做不到，莫莉说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教父。”
“莫莉那样说是因为你怂恿哈利冒险。”邓布利多无奈地摇摇头。
“我只是也想……”小天狼星咕哝着含糊不清的话，“我是个大人，邓布利多，”他强调，“不是孩子。”
“我知道，你是个战士。”邓布利多郑重点头，“所以我更希望你可以……理智些，不要这么焦躁，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小天狼星没说话。
“西弗勒斯会照顾好他。”邓布利多补充。
“……嗤。”男人泄了气似的把自己丢进座椅靠背，他瘫在那里，仰头瞪着光秃秃的天花板。
“得了，告诉我时间转换器到底怎么了，我可以用这个——”老巫师笑眯眯伸手到他面前，像他展示掌心的两颗蓝莓糖，“和你交换。蜂蜜公爵这一季的复古限量款哦。”
“！”你监听我！小天狼星猛然直起脖子，他看看邓布利多再看看蓝莓糖，一句质问差点儿脱口而出，所幸他还记得那是个梦境，或者类梦境的其他东西，总之，无法被监听。
“呃，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令邓布利多惊讶，老巫师想了想，旋即尴尬起来，“但是只能给你两颗，呃，只剩两颗了，”他小声嘀咕，“虽然我昨天才拿到一整套糖果礼盒。”
“嘶，”小天狼星倒抽一口气，“你的牙会掉的，邓布利多！”
“不会！”老巫师孩子气地冷哼一声，气呼呼说，“西弗勒斯会给我熬健齿魔药。”
“你在给他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
“西弗勒斯不会介意……不过，”老巫师越过桌子拍拍小天狼星的肩，一脸欣慰，“你今天似乎不排斥提到他？或者说，最近几天都是。”
“……”
“跟我说说吧，你转动时间转换器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
……
送走邓布利多之后，小天狼星来到阁楼，取出水桶和刷子为巴克比克刷毛。
木刷一下一下滑过光滑的毛发，流畅的沙沙声中，鹰头马身有翼兽垂下颈子亲昵地碰碰男人的脸。
“……基于时间魔法和空间魔法的原理，或者说准则，即使……不会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当作梦境处理吧，就像你告诉那个小家伙的。”
“……记忆的保留？唔，确实，不过……和实质性改变又有什么区别……啊，我们不讨论预言悖论，需要我去请教下西比尔吗？”
“所以……嗯，是个故障，大概……别这么在意，你没办法知道另一边的事情，也不重要，与你无关，或者说，与我们无关。”
说得简单。小天狼星从鼻子冷哼出声。手下的刷子停了下来，巴克比克扬起脖子“恢恢”叫。
他告诉小·小天狼星那是个预言梦的时候，可没想到自己的记忆会保留下来，反推回去，对方是否也有保留记忆的可能性呢？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只要他告诉过去的自己足够多的信息，未来就会改变，即使只是那个平行时空的未来。
记忆，当然会对未来产生实质性的影响。至于是不是同一个时空他才不在意，如果亿万分之一里有一个，詹姆和莉莉活了下来，所有人都活了下来，隆巴顿夫妇也没有发疯，伏地魔淋雨的时候——或者淋浴的时候也行，不慎呛死了自己，食死徒土崩瓦解，甚至再往前推，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没有分道扬镳……总之，一切都会不一样。不久前，他转动时间转换器之后，那样近的接触到了不一样的可能性，可他什么也没说。
简单讲，他后悔了。接下来的事情是邓布利多都不知道的，当小天狼星发现自己清晰记得小·小天狼星口中预知梦的一切内容后，他再次转动时间转换器。
这次的画面非常短暂，视角也变得奇怪：他看到自己骑着巴克比克从格里莫广场12号的阁楼飞出去，飞过布里斯托，继续往南，直到一处海岸。是个内湾，他在空中看得分明，地理位置良好，外面风高浪急，内中照样平静安和。巴克比克停下来，他跳到地上，向一栋屋顶和墙壁都贴满乳白色贝壳的小房子走去，在门口看到詹姆仰着脖子，莉莉在帮他打围巾，两人回身冲屋内招呼了声，有说有笑地走了。他们就像没看到他似的……小天狼星眨眨眼，走到贝壳小屋门口，准备穿门而入，谁知道门却开了，一袭黑袍的斯内普抱臂靠在门边，“你回来了？”他挑眉，“他们刚走。”
小天狼星惊醒了，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惊醒了，可是睁开眼却看到自己仍坐在巴克比克背上，它正在苏格兰大地上空飞跃，比斯特灵更北，不过距离高地还远。跳得飞快的心脏提醒着他前一场梦境并非臆想，他低头，看到大片大片帚石楠热烈的开着，其余花朵都凋敝了。再然后，他看到格里莫广场12号光秃秃的天花板。
“真希望你知道些什么，伙计。”男人放下刷子和水桶，抱抱巴克比克的脖子。高傲的神奇生物容忍了他冒犯的举动。
天色渐渐暗下去，今晚只有小天狼星一个人在家，他得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他本想让克利切随便弄点什么，不过这只讨人厌的小精灵已经失踪很久了。他不在意它的去向，权衡一下之后，甚至觉得它不在才好，好歹屋里清净。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他琢磨着要不要给房子里挂彩带和星星装饰，再不济也该弄颗圣诞树，挂一些会发光的圆球上去。哈利他们会来看他，莱姆斯大概也会回来，如果狼人那边接洽良好的话，还有韦斯莱一家，莫莉会做一桌好菜，梅林保佑，这真是太棒了！
即将到来的热闹使小天狼星心情好了点儿，他一边用打蛋器搅拌鸡蛋，一边哼起小调，可惜没哼两个音节，就又想起小·小天狼星骑在巴克比克背上叮嘱自己：“你要记得留Snape过圣诞，他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就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吗？他不知道在那个亿万分之一里自己和斯内普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句话确实击穿层层阻碍，戳在他心脏最柔软的部位。
小天狼星把蛋液倒进准备好的面粉里，心不在焉地加入牛奶和黄油，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他错过了很多，他一直以为自己会错过很多是因为自己做错了更多，他该受到惩罚，在一切已无可挽回的现在。可是……他第一次开始意识到，错过很多的，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他胡乱揉揉面团，意思意思把它们分开压扁，然后弯腰塞进烤箱，动作间，塞在口袋里的蓝莓糖包装纸相互摩擦，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
“没事儿，”他小臂一沉，想起被少年自己拍拍胳膊的感觉，“他总不能长成个混蛋，就像我也不会长成一个混蛋。”
小天狼星靠着橱柜出神，过了很久，他苦笑：“也许……我应该相信我自己？”
“相信你会烧着房子？我想你快要做到了，布莱克。”熟悉的刻薄声音响在门口，斯内普靠在门框上，抱臂看着他。
这神情和梦里说“你回来了？”的那个斯内普一模一样。小天狼星盯着他愣神。
“……你真的不打算灭火吗，蠢狗？”斯内普皱紧眉头。
“啊？哦！天呐！”烤箱烧着了，梅林的裤子！
“你怎么在这儿？”小天狼星一边手忙脚乱地灭火，一边抽空问。
“邓布利多说你有事找我。”斯内普干巴巴地说，“我希望他没有恶趣味到叫我来欣赏你炸掉厨房，虽然制作——”他探头辨认烤箱里黑糊糊的一坨，“pancake也能搞出这样的事故确实很少见。”
“呃……”小天狼星张张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来真的是恶趣味，我要回去了。”斯内普短促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小天狼星叫住他。
斯内普回头挑眉看着他。
小天狼星冲到斯内普身前，从裤子口袋摸出两颗糖纸皱巴巴的糖果，准备递过去之前，他注意到自己手上刚刚清理完烤箱沾着的黑迹，连忙反手在裤子上蹭蹭，这才把糖果递过去。
“邓布利多让我把这个给你，蜂蜜公爵这一季的复古限量款。”他示意斯内普看他捧在掌心的糖果，对方的目光落下来之后，又补充说，“只有其中一颗是你的，要知道，就剩最后两颗了！”
“……”斯内普看着小天狼星脸上沾着的黑渍，对方显然不知道自己脸上也蹭到了灰。他好半天没说话，尽管有一肚子冷嘲热讽想要倾倒，看在梅林的份儿上，小天狼星疯了？他冷静思考着这个可能性，觉得自己理解了邓布利多叫自己来的用意——问题是他也不会治疗疯病。
把他打晕看看能不能以毒攻毒？好吧，这可不是公报私仇，而是……正当的工作，嗯，工作。斯内普很快说服了自己。不过看着对方捧着糖果的开心样子，还有沾着黑灰的脸上献宝似的表情，稍微有点下不去手。
“我还没吃饭呢，”小天狼星说，他的肚子适时咕咕叫起来，“你吃饭了吗？”
“……”斯内普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伸出两根手指夹走一颗糖果，绕过他走进厨房。小天狼星喜滋滋跟在后面，要求帮忙打下手。
“邓布利多在增加我的工作量。”斯内普抱怨。
“是啊，太过分了。”小天狼星点头赞同。
他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不过，问题不大。嗯…其实，还是应该感谢这位可爱的白胡子老教授。对茫然的人，他总会给出几盏灯来，让他们自己捧着去找出一条路，比如，今天早些时候，他告诉小天狼星：
“既然你认为保有记忆代表实质上改变未来的可能，那么，为什么不迈出那一步呢？”
错过的都是过去，当他以为一切已覆水难收，一切才刚刚开始。
“留下一起过圣诞吧？”
END
Chapter End Notes
qwq只是独立番外的END啦，正文还早还早，送个小甜饼恰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