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HP同人)交错>第六章 Eileen Prince?Eileen Snape?

Sirius离开后,Snape仍在草丛中翻动那些东西,扯开破布,辨认,否定,裹回去,周而复始。

他没注意到黑狗离开,正如不知道他曾跟来,即使Sirius的阿尼玛格斯形态有那么大——他站起来比人都高呢,可不是一条短腿柯基,即使黑狗走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蹭动草叶,使它们发出杂乱的沙沙声,Snape依旧没发现他。

少年只专注着自己手上的事,寻找,寻找,直到有个结果为止。

他从来专注,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这份专注使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掌握晦涩艰深的魔法,能够全神贯注投身魔药研究,并收获神奇又可爱的药剂所带来的成就感。这份专注也赋予他超乎常人的素质,尤其对某一冷僻的魔法领域——大脑封闭术。

Snape掌握大脑封闭术的具体时间无法考证,在平行世界的未来他在此术上颇有建树,此刻他也许尚未接触过这项魔法,不过,已经展现出完美掌握它的必备要素:丢开感情。

丢开感情,抽离自己。这是十四岁(或许更早)的Snape能找到保护自己的最有效的方法。

这个不是Eileen,那个也不是,旁边这具腐烂太厉害,他开裹尸布的时候不慎带下他的皮肤,呃,他尽力给他恢复回去了,可以确定不是Eileen,她刚走没两天,不至于……但是如果找不到她的话,不久之后她也会变成这样。

这认知让Snape茫然了一瞬,少年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但很快又如石头般稳定下来,他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狠狠塞回大脑深处。

“大脑不是一本书,供人随意翻阅。”早在十四岁(或许更早)他就明白这个道理。大脑是复杂的,不是书本,一页页一层层分分明明,如果可以,他更愿意用它的形状去解释它。大脑是个球体(嗨,别一定要说核桃那么严格,至少人头是个球体吧),可以类比占卜课用的水晶球,摄神取念不是读心,有点儿像拿人脑做水晶球占卜。神经脆弱的人不适合做这件事,听说拉文克劳有个怪异的姑娘,是叫Trelawney吧?总是在占卜课上凝视着水晶球尖叫,宣称自己看到了不详。Snape敢打赌,像她这样的人不具备学习黑魔法的资质,相应的,也不具备与它对抗的能力。

少年将自己抽离,他的身体不断进行着重复的动作,思绪却飘得远远,浮着乱七八糟如浓雾般的念头。这提高了他翻找尸体的效率,他不再介意摸到腐尸脓水,也不会害怕这片荒野僵死的主人们突然动起来,甚至腐臭味都不能再给他带来不适。

蝇虫不时腾起黑雾,乌鸦瞧着他,在心里计算这不自量力的人类何时离开。

Snape依旧在翻找,Eileen依旧不见踪影。他总是在确认后,又将裹尸布裹回去,盖住那一张张惨白的、张大嘴无声呼喊的脸,盖住那些弧度怪异的僵硬手脚。这些人没有名字——尽管曾经有过,也没有尊严——除却覆盖着他们的布和稻草。

昨天刚下过的暴雨给这场徒劳的寻找增加了难度,雨水会冲开一些浅坟,把有幸被安葬的逝者暴露在外。当然,这一定不是Eileen。可是偶尔他们也会短暂地捕捉Snape的注意力。

少年面前就有一座被冲开的浅坟,他本可以不去管它,要知道把薄土堆回去与把布裹回去要花费的时间全然不同。但他还是停留了一会儿,那体积小小的东西被一件破大衣裹着。Snape凝视他良久,俯身轻轻把裸露在外的一点儿棉絮推回大衣破洞里。

这孩子(不知男女)的家人一定很爱他,竟愿意用御冬的衣物为他敛尸。可他们也只能寻得这处埋骨之地,没办法去教堂后面,求一个天父的恩赐——那些精美的长方形土地只准有影响力的人躺进去,他们生前精明能干,以前灵活的手腕为社会作出卓越贡献,有些慷慨大方,愿意为教堂修饰不够精美的花窗,使它们璀璨生辉,有些是神祇在人间的喉舌,一生都在教堂中为众生祷告、降福。不过,这类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只要是小布尔乔亚就可以做到——长眠在城市洁净的花园墓地中,这类地方靠近教堂,环境优美,他们家人经常去里面静坐,与逝者沟通,聆听教堂的钟声,寻找内心宁静。只有与这类人全然不沾的另一类人(说来也怪,他们就像透明人似的,从不曾出现在前一类人生活中哩),才会被裹起来丢到城外,好一点儿的会得一方浅坟,在下一次暴雨前,能可安眠。

Snape总觉得Eileen是无论如何不该落到如此地步的,事实摆在他眼前,又不得不信。甚至情况或许更糟,他还没找到Eileen,不知道她在哪儿,他的心告诉他,他不愿她在这儿,他怕她的脸就在下一块即将翻开的裹尸布底下,但是他同时也怕,怕翻遍这里也找不到她,理智告诉他,她最好在这儿,她不见了,Tobias最好真的把她丢掉,而不是、不是……少年丢开的感情在这一刻回到他身上,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恐惧与厌恶砸碎竭力保持的镇定,Snape死死咬着下唇,不肯继续想下去,手上翻弄的动作加快,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

Eileen Prince不该落到这种地步,她本来……Snape不由得想起他去霍格沃兹的那一年。

自从知道霍格沃兹的存在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这一天。小Snape担心过Tobias是否会阻挠他,但Eileen向他保证,她一定会送他去上学。不知她采用什么方法,竟真正做到了。

她牵着他去对角巷,初见破釜酒吧,狭小肮脏的环境也没能浇灭他的兴奋。

“Eileen?”酒吧老板和她打招呼,小Snape牵紧妈妈的手,仔细打量他,老板于是又笑着招呼小少年,“小家伙,你是Eileen的孩子?”

瞧着Snape不理他,老板继续和Eileen搭话,“诺,有点儿腼腆?”

“Tom,好久不见。”Eileen温柔地把手搭在儿子肩上,不理会对方的别扭推拒,她笑着对老板说,“别逗我的小宝贝儿。”

她在外人面前叫这样的称呼,Snape多少有些不自在——他已经十一岁了!可是,她笑得那么快乐,大度的他才不会与她计较,少年耳廓泛起可爱的红晕,悄悄揪住妈妈的袖子。

“带回去给你家老爷子看看吧,这么多年了?”Tom关切地问。

Eileen苦笑着摇头,老板不再多言,递给她一根魔杖,她感激地接过。

随后,她用那根魔杖敲开通向对角巷的砖头,把小Snape带入属于他的世界。

她带着他采买书本和袍子(虽然是二手的),认真核对着学校来信上提及的每一件物品,带着他去挑选魔杖。

当那根神奇的、即将陪伴他一生的黑色小木棍与他产生共鸣,当Ollivander啧啧称奇,连连赞叹,Snape第一次见到Eileen真正幸福的表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不肯让它们掉出来,母亲在盈盈泪光后对他微笑,俯身拥抱他,亲吻他的脸颊。

真是幸福的一天,她与他都只有纯然的快乐和满足,还有甜丝丝的憧憬与期待。

离开的时候,Eileen给小Snape买了两块吹宝超级泡泡糖,并告诉他这家店总店位于霍格莫德,然后,她在儿子好奇的目光中,详细向他讲述那座有名的巫师村落。

小少年撕开泡泡糖纸,执意要妈妈吃掉另一块,母子俩带着采购来的成果,一路欢声笑语,吹着蓝铃花颜色的泡泡回到破釜酒吧。小Snape没注意到,Eileen悄悄把魔杖还给老板。

那是幸福的一天,此后无数次想起,都能带来暖意,母亲轻柔的手托起他胸腔中那颗冰冷疲惫、伤痕累累的小东西,护着它一下一下跃动,就像护着蹒跚学步的婴孩。

可他再也没有吹过蓝铃花颜色的泡泡。

虽然Snape不知道,但Sirius的判断是准确的,他这样翻找行不通,太多了,而且……伦敦的天气总是不作美。

雷雨又至,丝毫不打招呼,令人疑惑它来的这样迅捷猛烈,究竟私下里无声酝酿了多久?

冰凉的雨水浇在身上,少年终于停止动作,他直起身来,黑眼睛看着荒野,乌绿的杂草没有边际,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他笔直倒下去,面朝下跌进草丛。

雨声被草叶阻隔,哗哗声变成流动的闷响,水浸透衣服,他却不想起来。

一点儿热意正从指尖漫上来,遍及全身,嗓子灼痛,额头滚烫。Snape不想确认自己的状态,他微微偏头让鼻子露出来,不至于被泥水呛住。有点儿冷……奇怪,他明明在发烫。这股冰冷的热意让他觉得离奇,少年闭着眼开始胡思乱想。

母亲当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吗?他难以自制地想起前不久看到的场景,那时她还在。

Tobias要求Eileen去做编织的活计,好换取金钱。她于是日日夜夜俯首案前。通常,她这样做的时候,是不太希望她的Sev看到的,如果儿子出现在面前,她会急急把织物藏起来。次数多了,Snape也知道这种时候母亲不愿意他出现,但他偶尔会担心,只好隔着门缝看看她。

那天……他瞧见Eileen在昏暗的烛火下编织,本来一切如常,可她却突然放下织物,抬起手来凝视着它。

Snape相信Eileen本有一双美丽的手,从她的骨形可以看出,也许,她的手曾经美丽优雅地搭在同学肩上,共跳一支舞,也许,她的手曾经挥舞魔杖,变出无数精妙的法术,也许,她的手曾经握过坩埚搅拌棒,让普通材料混合出令人啧啧称奇的神妙药剂,也许……他总觉得她的手曾做过不少值得称道的事,即使只是烘焙饼干,她做出来也与旁人不同,他喜欢她烘焙的饼干。

可现在,她的手枯瘦地像爪子,皮肤耷拉着包裹骨头,指节上还有竹签磨出的老茧。

Eileen盯着自己的手,缓缓用指尖触碰火焰,继而活动手指戏耍它,火焰的红舌在她手指间舔舐,像毒蛇的信子。她仿佛感受不到烫热,就那样玩着,脸上带着笑容。

门外的少年瞪大眼睛,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雨下的更大,连蝇虫乌鸦都不愿继续待在这里。少年趴在泥泞中,浑身湿透,右手的绷带已经散开,沾染红色的白条从袖口坠出来,拖进泥地里。

“咳咳、”Snape呛咳,拉扯间喉咙的灼痛更甚,面前的泥水被他呼出的气流掀起,泥点儿溅到他脸上。

少年捂住嘴,竭力克制,不愿咳出声。

蜘蛛尾巷,Snape家。

Tobias Snape不见踪影,这是件好事。Sirius爬上屋顶,翻进高窗,谢天谢地,即使是狗狗形态,他依旧可以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

他从Snape枕头底下翻出银色小瓶子,瞧见上面有Prince的字迹,鼻涕精想必经常摩挲它,字母稍微有点儿发黑。

Sirius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盖子弄开,确认完里面的药剂是什么之后,又把它恢复原状。做完这些,黑狗趴在小阁楼地板上发呆。

不是他不想立刻跳出去,他没力气了,有些事人做起来更方便,即使只是打开瓶盖再把它扭回去。

药剂不是生骨灵,至少不完全是,闻着味道不太像,里面的内容物已经一干二净,他没办法尝尝看,呃,好吧,即使还有,他也不一定会去尝尝看,一是因为他没有乱喝药的坏习惯,二是因为这瓶子属于Snape。

唉,Merlin作证,即使能证明就是生骨灵,又怎么样呢,在前来证实之前他完全没想过证实之后的事,以阿尼玛格斯形态喝生骨灵导致无法变回去——这案例连McGonagall教授都没见过!

接下来怎么办?似乎找人求助才是明智的,知道他阿尼玛格斯真相的人有James、Remus和Peter,但……Merlin的裤子,如果狗能骑扫帚他早走了!

他现在甚至不知道今天要在哪里过夜。Sirius烦闷地瞅瞅窗外,伦敦的雷雨,又开始了。

Snape还没回来。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这个,本来想甩出脑袋的场景又涌进来,Sirius有些难受,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在荒野里翻尸体,在这样的大雨天。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等他回来,单纯确认一下他的状态,他希望Snape找到了Eileen,这件事告一段落。

不过很快他就打消等人回来的念头。黑狗看着高窗,认为应该跳出去,却迟迟没有动作,他告诉自己这是由于不想淋雨,暂且借Snape家一用,等鼻涕精快回来的时候,他会迅速跳出去。

Sirius找了个不引人瞩目的角落趴卧着,凝神听着楼下的动静。

好精神没持续多久,困倦很快在雨声的掩护下袭击了他,他睡着了。

Snape回来的时候,Sirius没来及跳出去,直到卧室门响他才醒。

黑狗只好屏住呼吸,假装自己不存在,感谢Merlin,他是黑的,希望Snape别点灯。

Snape如他所愿没有点灯,少年根本没有精力观察周围的环境,他踉踉跄跄走到床边,跌进破单子里,一动不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