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se of the Ultimate

  DAY3 下午3:15 格纳库

  噹、噹、噹。

  那是如同敲击在意识上的奇妙声响。硬物与硬物互相碰撞,在冲击下逐渐坠落,最后叮叮当当地消去了踪影。

  当最原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被扔进来后的响声时,他环顾起四周发现了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几枚小石子,几乎是下意识地便站起身来跑向了整间屋子中唯一与外界世界相连的出口——厕所的小窗,从那里向外望了过去。

  并不宽敞的视野中并没有映出任何事先期待过的人影,无论是向左看还是向右看……不。

  “……没关系,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王马君在外面。”

  他镇定地向着虚空小声搭起话来,即使如此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秒、两秒、三秒。

  “……”

  有人在外面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出于某种原因,那个人没有立刻选择在最原面前现身。

  (这种手法、谨慎的作风,如果我没想错的话,对方应该是……)

  “谢谢你,春川同学。特意冒着风险跑来这里看我。”

  “……”

  从最原视线的死角,不如说是紧贴着墙壁的下方站起来一个人,那张脸上挂着最原无比熟悉的无奈。

  “不要随便叫我,王马那家伙去干什么了?”

  “抱歉……我不知道。自从被他监禁之后就被关在厕所这里,很少有机会出去看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这样。”

  春川也顺势向里面探了探头,确认里面只有最原一个人后转过脸来严肃地盯着最原。

  “明天早上,大概是黑白熊早报之后的半个小时内,我们大家会一起来这里救你。”

  “诶!?”

  “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勘察地形以及想办法通知你这件事,本来这该是百田来做的事情,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来。”

  “……这样……”

  “干什么突然泄起气来,想被杀吗?”

  “……”

  “说无论如何都要来救你的也是百田,你的话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嗯。”

  甩了甩叹气的表情,最原再次抬起头。

  “那个,百田君的身体……?”

  “不是很乐观,虽说我已经把能找到的药水都给他灌了一遍,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起什么奇效吧。更何况他自己还硬撑着不让人帮忙,想要找医生也……”

  “……”

  看着陷入沉思的最原,春川从自己身上拿下什么东西从窗口递给了他。

  “至少这几天里我会照顾他的,现在先考虑你的事情吧。虽然现在你还没事,不过有个东西在身上的话应该能够在重要时刻派上用场。”

  那是一把军用匕首,很明显是从超高校级暗杀者的教室中拿出来的货真价实的武器。

  “……”

  犹豫片刻,最原还是接了过来。

  “我明白你不是很擅长做这种伤害别人的事情,所以到时候记得保护好自己就好,王马由我来杀。”

  “不……杀人是不行的,春川同学。”

  “……”

  面对着已经被说过很多遍的话语,春川就这样直直看着最原的眼睛。

  “百田君应该也有这么说过吧?如果只是为了简单解决事情而杀人,这样就和王马君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区别了。”

  “为了简单解决事情而杀人?……这是对我的讽刺?”

  所谓暗杀者的存在意义,是构成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春川魔姬的最大要素。

  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的最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抱、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可以的话我不想弄脏春川同学的手。……不如说,我已经不想再看大家受伤了。”

  “我会努力的,明天早上见到你时我保证不会缺少任何一个人。”

  “春川同学……”

  “所以在那之前,再稍微撑一会儿吧。”

  最原还想再多说几句,却被看穿了的春川先行打断。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

  “昨天晚上,KI-BO看到你和王马去了校舍四层电脑室,那是去干什么了?”

  “……”

  撑大的双眼代表着惊讶,最原似乎是完全没预料到会被问到这件事情,一时间半张着口没能说出话来。

  “那个是……是王马君强行把我拉过去的。”

  “嘛,我觉得也是。”

  “……,那个时候,王马君说想要重新回顾一遍至今以来发生过的案件,所以就拽着我一起去了所有的案发现场……”

  “……哈?”

  短短十几天内的五起杀人案件,五个犯案现场,要在一个晚上逛完并非难事,但那其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算什么,炫耀自己的成果吗?真是恶趣味。”

  “嗯……不过我总觉得,应该还有别的寓意在里面吧。”

  “你干什么帮王马说话?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不、不不……春川同学,我知道这听起来大概有些荒唐吧……”

  Moon on the Water

  吞咽下有些疑惑的紧张,最原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如果这场自相残杀的惨剧并非出自王马君之手,如果让我们陷入这种局面的人另有他人,你觉得……”

  “那不可能。”

  被斩钉截铁地一口否决。

  “……诶。”

  “……”

  “……”

  “无论是百田还是大家,甚至于你都是这样吗。”

  继续下来的话语比起冲向最原,更像是单纯的喃喃自语。

  “你们都太小看他了,将世界打入绝望的邪教首领怎么会这么简简单单就放弃。我有预感,在这之后一定还隐藏着更大的、更加无法预料的阴谋与恶意,绝对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得逞的可能性。”

  紧握成拳的手中发出了骨头摩擦的声响,那是怒气、愤恨、乃至于包裹了后悔的可能性,是绝非最原一人可以阻止的觉悟。

  “这和你们没有关系,所以专心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吧。……我留下的祸根,我会自己解决好的。”

  “……听我说,春川同学。”

  手中拿着被交付的武器,最原还是忍不住切入了话题。

  即使明白自己无法阻止她,即使明白现在的自己比哪怕任何人都要无力,最原还是直直地、毫无保留地看向了她的双眼。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

  被打断的春川有些不开心地挑起眉毛。

  “你能够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大家都会忍不住去依靠你。但是那并不代表春川同学就必须要被逼迫着去做些什么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不想做的话可以放弃,更加可以找我们商量,没有必要自己一个人烦恼着去作出决定才是。……这并不是什么义务啊。”

  “……”

  “而且,春川同学的生命也一样十分重要。接下来哪怕缺少了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对我来说都……”

  挣扎、折磨,更似身处地狱般的煎熬,一路以来他们体会的苦痛已经太过深刻。

  “……不得不失去谁的痛苦,我已经不想再让我们之中的任何人去经历了。所以……”

  所以,将没有拿着武器的手抬高,伸过狭窄的窗口。

  “春川同学,在不勉强的范围内,一定要好好保护住自己。试着去依靠百田君、依靠大家,以及可以的话,也试着来相信我……好吗?”

  被伸到她面前的,是拉钩的手势。

  “…………”

  看着眼前的手,春川的眉头扭得更紧了,有很大成分是想要吐槽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无奈。

  “……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孩子气啊。”

  语气也没有感受到好转。

  “诶?啊、呃、唔……抱歉,要是你不喜欢的话……”

  然而,她没有多犹豫便勾了上去。

  “你也好百田也好,根本就没考虑过我会和你们不是一个阵营的可能性吗?”

  叹气。

  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和他们说过了很多次,有关于自己才能的危险性、有关于未来犯人的可能性。

  然而无论多少次,百田都是这样回答的:

  『我只不过是要相信我想相信的人,而你就是那其中一个,春卷!』

  既然如此的话,

  “我和你约定,不会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并且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保护好你们以及你们珍视的事物。这样就行了吧?”

  “……嗯,谢谢你!”

  大概是这几天以内第一次真心露出笑容,最原点着头收回了手。

  看着他的笑脸,春川也不知为何觉得放松了不少。

  也许是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又或许是在强压的事实下拼命给自己找事情做转移注意力的错,实际上人类毁灭这事情对于春川来说也带来了相当大的打击。

  曾经的孤儿院,重要的人即使已经消逝也依旧想要保护的她珍视的人与物,都随着自己曾经丑陋肮脏的过去一同消散在了大火之中。但此时此刻在这里,在这艘孤单渺小的宇宙飞船中,依旧还有她珍视的人们在,还有继续努力的理由在。

  那么,便不能停下步伐。

  最后一次春川提醒最原注意自己安全后,趁着尚且没有被发现先一步离开了格纳库。

  挥着手看她安全离开后,最原依旧盯着窗外望了很久。

  然而春川没能看到隐藏在他笑容中的,那比起期待更像是寂寞的,不安的,以及,

  ——仿佛下定了决心的坚定意志。

  ***

  モノクマ先生の授業V3

  【黑白熊剧场】

  就像吃牛排的不同方法似的,不同人看推理小说的方法也不一样。

  虽然我很没耐性,但推理小说还是会先认真读一遍,之后带着犯人到底是谁的心情再重新看一遍的说。

  这里这个人是这么想的,那里的那个动作原来有那种含义,线索!伏笔!挖坑!甚至凶手本人的情感都能够从另一个角度进行解读,简直就像是完全看了一本新书似的!

  所以我真是最·最·最讨厌剧透了,这不就相当于夺走了我看推理小说一半的乐趣以及一半的金钱嘛。不过反过来说只要剧透的话就可以从别人那里无条件抢钱过来,简直没有比这更值的事情了呢!

  所以说,你们这些家伙还不快点付钱给我!黑幕是——

  ***

  空白

  DAY4 早上5:30 宿舍

  鉴于自身的身体情况与作战前日必须充分休息的想法,前一天晚上的百田暂停了锻炼比平时睡得更早了一些。作为统帅大家的人,他有义务今天最早来到食堂等其他人集合,再之后便是大家一起拼上一切的大作战了。

  只不过现在,还是勉强可以算得上是清晨的——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噹噹噹噹噹噹噹!

  “……唔噢噢噢!?”

  过于紧急的门铃连环call与毫不留情的敲门声吓得百田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什、什么啊—!?这才几点啊!?喂—,给我等下……”

  艰难地撑开了双眼,姑且是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百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有些步履蹒跚地走到门边。

  转开门把的同时,只有一条缝的缺口在一瞬间便被咣当撑大。

  “唔哦,很危险啊!”

  出现在门口的是他早已看惯了的红衣服。

  “什么啊是春卷啊……再稍微让我睡会儿也——”

  “没有时间了,现在立刻带着电击锤去格纳库!”

  “…………啊??”

  被突如其来的喊话搞得二丈摸不到头脑,春川却完全没有给百田任何解释的空闲,立刻又离开这里去敲起别人的房门。

  “……喂,喂!!等下春卷!!”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跑出房门跟着春川一起跑去了别的屋子门口。

  “发生了什么啊,不是说好广播后在食堂里集合再去的吗?”

  “……”

  然而回复给百田只有刚才也听过一次的门铃+敲门夺命连环立体音效,眼看着又一个人被逼出房门后春川也只是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转身又跑去敲女生的房门口。

  被留在二楼的百田和KI-BO互相看了看对方,只有无法理解与莫名其妙的气氛留在了二人之间。

  花了比预想中稍微更长一点的时间,姑且所有人都穿好衣服集合在了宿舍中央的空地。

  “这、这么大早上的是搞什么呀,咱刚才还在梦里模拟把王马打得边哭边逃呢……”

  “计划临时变更了,现在立刻就去突击格纳库。”

  “给我等等等等,就是这部分我搞不懂,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突然就改了,看现在这样子也知道集合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还不是最好的状态吧。”

  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跑去救人和与黑幕对峙,怎么想都不会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提出异议的百田,春川盯向他的视线变得更加渗人了。

  “……”

  “至少也该说个理由吧,发生什么了?”

  注意到了从今早见到起春川的心情似乎就不是很好,百田也试着缓和起气氛。

  两个人之间的对视不知为何参差着一些电闪雷鸣,在燃起火焰之前春川却先一步移开了目标。

  “刚才我提前跑去踩点,发现了一些与之前不同的情况。”

  “不同的情况?”

  “嗯,原本在空地里运行着的机械杀戮猴的数量对不上了。”

  “诶,那是什么意思……”

  “原本在那里有四台机械杀戮猴围绕着黑白熊才对,但是我刚才去看的时候发现只剩下两台了。不见了的两台也许正在这个学园的哪里游荡,而且状态不明,不早点做准备的话很有可能会被袭击。”

  “诶!?”

  “另外一个事情更加重要,格纳库门前的电子屏障与警报装置不知为何都没有在运作。现在去的话只要抬起卷帘门就可以直接进去了,所以我才急忙把你们都叫起来。”

  “哦、哦哦……”

  “现在我也解释完了,可以走了吧?”

  说着春川就要往门外走,百田连忙从身后抓住她的肩膀勉强让她停了下来。

  “你说的事我算是明白了,现在确实可以说是个好机会吧,但是还是先稍微等一下!”

  被抓住的她不耐烦地回过头。

  “什么?还有什么等的必要?”

  “你想要抓住机会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不过先留点时间给我们,好不好?”

  “……”

  有意将视线从百田身上转到更加后面的方向,另外三人似乎仍旧处于一种虽然并不是很明白但也不太敢提意见的状态。似乎总算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于决绝,春川长长叹出一口气。

  “……好吧。”

  她转过身来站定脚步。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大家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或者是想法吗?”

  “……”

  “那个……该怎么说呢,不是说反对吧……”

  下意识向百田一边征求意见,对方回以点头示意白银不用在意继续说下去。于是她悄悄抬起了刚才开始便拿在手中的粉色武器。

  “这个,其实充电时间还没有完全到24小时,就这样拿去用没有关系吗……?”

  “没关系,1、2小时的误差对于出力不会有太大影响吧。更何况对象是那个放浪杀戮猴,只要失去80%的供电一样可以让它停止正常运作。”

  下一个举手的是KI-BO。

  “我不是在怀疑春川同学的判断,但是在两台放浪杀戮猴不知所踪的情况下临时变更计划会不会有些危险呢?”

  “不,这应该是减少危险状况的变更才对。”

  “减少、危险……?”

  “在不知道那两台到底在哪里的情况下,从调动时间方面来考虑的话身在格纳库里的王马一旦受袭就只能就近操纵留在格纳库附近的放浪杀戮猴,也就是说我们要面对的机械从5变成了3,毫无疑问成功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

  “嗯……确实如此。”

  “其他还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需要投票来决定?”

  “嗯啊—,超速了春卷!从刚才开始一连串的行为和解释都比得上法拉利鼎盛期的舒马赫啦—!”

  “……”

  “咿、咿……咱不瞎说了咱错了……就只提一个问题可以吗?”

  “什么?”

  “就是那个,春川汝怎么没拿那个电击锤呐?”

  一瞬间的沉默。

  “比起那种用不惯的武器,还不如用这个。”

  同时从她手中里显露出来的,是把一眼看去就无比锋利的匕首,毫无疑问显示着她身为暗杀者的经验。

  或许是料到不会再有人对她提出怎样的异议,春川干脆利落地收起匕首再次看向了百田。

  “这样可以了吗?”

  “我说你啊……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天才啊……”

  “哈?”

  “你是为了我们大家才临时变更的计划吧?听你分析完我也觉得现在去的话成功率绝对会比较高,但是你怎么就把最重要的‘说服’阶段给省略了,搞得这么硬邦邦的。”

  “……”

  一只大手无比习惯性地在她头上砰砰了两下。

  “行吧,咱们现在就去格纳库揍王马去!放心,那家伙一定也在等咱们过去救他呢,别让他再多等了啊!”

  “……嗯。”

  沉默地点了点头,春川这次是真的转过身来比谁都更快地奔出了宿舍大门。

  十分幸运的,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所谓的落单放浪杀戮猴,待五个人赶到格纳库门口时,头顶上的天空才刚刚有了点早上的淡明黄与清凉。

  “真的没有警报和屏障……”

  原本始终显示着绿色的警报显示灯与淡蓝色的电子屏障此时此刻都不见了踪影,矗立在他们面前的最后障碍只剩下一面钢铁的卷帘门而已。

  “……?”

  “怎么啦春卷,我们可都准备好了哦!”

  “……没事,上吧。”

  如同打消掉最后一丝顾虑一般,春川低语着走了上去。

  嘎啦嘎啦嘎啦——

  并没有花太大力气与时间将卷帘门拉开,所有人一鼓作气拿着电击锤闯了进去。

  为了将所有事情结束。

  为了让自相残杀迎来终结。

  为了割断“绝望”的连锁————

  死体発見A

  (请听完全曲后继续观看)

  “………………………………”

  宁静,安静,寂静。

  未曾想象过的无声袭击了他们。

  并不是无法自主性地发出声音,并不是忘记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与说辞,而是眼中所映出的场景令他们没有空闲将多余的血液运送给负责发声的部分。

  光是要用双眼追逐现状便已经到达了认知与理解的极限,光是要用大脑思考眼前所见意味着什么便已经超过了思考回路的运转负荷,甚至连紧握在手中的电击锤掉在地上都未能意识到。

  “……诶?”

  不知是谁漏出嘴边的疑惑。

  如同要将它一扫而过一般……

  “————————————『终一』!”

  New Classmate of the Dead

  百田大叫着冲了过去。

  几乎是在格纳库正中间的空地中,独自一人的他正低着头跪在地上。只是仅此一张的画面却让人感觉到诡异无比,那恐怕全部都归结于积攒在他脚下、身边围绕着的、无论怎么想都是由血液形成的狼狈痕迹,以及直到现在也依旧从他左手臂上点点滴落的粉红色液体。

  “喂!怎么了终一,发生什么了!?”

  一瞬间便冲到最原身边的百田立刻蹲下身扶住了他的肩膀,如梦初醒一般,最原的身子抖了一下,顺着僵硬的动作抬高了有些浑浊的视线。

  “……百、百田君……呜……!”

  沙哑的嗓音没能发出任何话语之前,他猛然抬起尚且完好的那只手臂捂住嘴巴,但并没能抵挡住从喉中涌上的东西。

  “喂,喂!!!”

  粘稠的、令人厌恶的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毫不留情地流了下来,如同色彩污染一般与他身上的粉色合流,又再次淌在了地板之上。

  那场面对百田来说简直熟悉到了厌恶。

  不仅仅是手臂上的伤口、吐血的状态,最原从第一眼见到时就仿佛无法支撑自己一般虚晃不已,原本便十分苍白的脸色眼更是看着变得更加青白到令人感到害怕。

  “是王马那家伙搞的吗!?他对你做什么了!??”

  总算反应过来的百田立刻抬起头来环视起四周,然而除了门口的他们与最原以外,这里并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可恶那个混蛋,到底跑哪儿去了!?”

  能够想到的可能性是在他们到来之前,王马与最原之间发生了争执,而此时迟迟赶来的他们正好见证了那场争斗留下的结果与残渣。

  下意识地想要帮最原止住依旧流血不止的手臂,没有绷带没有纱布的百田只能用自己的手掌去堵住伤口的部位。明知这种小小抵抗起不到多大用处,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能帮上忙的焦躁却只是让百田逐渐慌张起来。

  “……不是、不是的……”

  “啊!?”

  并不大声的,却孕育着某种抗争性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出自最原那被粉色溢满的嘴中,令人不忍直视。

  “王、马君他……是我……”

  “??”

  猛然的咳嗽过后,最原像是难以支撑下去一般整个身体都抽去了力气,百田眼疾手快才勉强抱住了他的后背不至于让他跌倒。

  而后百田注意到,最原的视线正朝向着自己的背后,微微颤抖着的手指似乎也正指着相同的方向。

  “?你说王马他怎么——”

  “呐、呐,百田君……!!那是……!!”

  与此同时,身后伙伴们的叫声似乎也在提醒百田些什么,执意要让他从最原身上转移开注意力。意识到身在格纳库里的全员似乎都在看着完全相同的方向,百田十分不解地朝着那边转过头去。

  “什……”

  兀然映在他眼中的,是被片刻前的他完全忽视掉的情景。

  那是,飞溅而来的血潭围绕在冲压机的旁边……?

  不,是有什么东西变成了那片支离破碎的血潭才对。

  更加明确来说,是某些曾经鲜活的事物,在冲压机下被狠狠压成了现在的惨状才对。

  Almost Hell Heaven

  一股恶心涌上了百田的嘴边,即使如此他也看到了某些曾经熟悉的东西,让他怀疑自己眼睛的事实。

  “……是我、干的……”

  耳边是最原充斥着痛苦的声音,即使发声艰难依旧没有停止的控诉。

  “……”

  百田看到了,那被夹在冲压机上下两片钢板之中露出来的一条白色带子。

  “……是我……杀了王马君……”

  那条王马校服裤腿上的带子。

  “……”

  也就是说,在那台冲压机之下的是——

  “这怎么可能………………………………”

  大脑一瞬间变成了空白一片。

  身为主谋的王马的死亡,自己主动告白了杀人犯行的最原,不同的冲击相互在脑海中撞击完全让人无法正常进行思考。

  “抱歉……抱…歉、百田君……”

  真实的透明泪水混入那过于鲜艳的颜色之中,声音中的挣扎、痛楚、懊悔,仿佛那更比挖心般的疼痛也无法匹及的沉重情感。从最原嘴中只是不断地、零星地吐露出道歉的话语。

  那是为什么道的歉呢?

  为打破了与百田的约定,亲手杀了人的罪孽吗?

  为明明身为侦探,却自己亲自犯案了的悔恨吗?

  为想要继续活下去,又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无奈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

  你没错,不是你的错,不要介意。

  平常那些用来安慰人的话没能轻易蹦出百田的口中。

  毕竟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到底怎样才演变成了现在这种无法挽回的场面,但他从直觉上能够意识到这个结果便是最原抗争的结局。

  是他做出努力的结果。

  是他拼上性命换来的结尾。

  事到如今如果还要责备他的话,未免太过苛刻了。

  “谢、谢你,百田君……还…愿意,叫我‘终一’……”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可是我的助手,怎么能让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随便乱跑!”

  “哈哈……嗯,果然,百田…君还是、百田君啊……”

  “……”

  那更像是类似于直觉之类的东西,自己怀中的人、这幅身躯、这条鲜活的生命,正在以自己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地流失着。

  温度,颤动,乃至于五感的回应。

  逐渐变得迟钝下去。

  “……可恶……!”

  攥紧的拳头打在血潭中,溅起的水花最原甚至未曾躲避。整个人躺在百田怀中的身躯比起普通的同龄男孩子,更像是单单被抽去了筋骨的肉体躯壳。冲向天花板的白灼的双眼似乎已经找不清焦点,额头上不停冒出的汗水也开始逐渐变得冰凉,曾经因受伤而显得有些紊乱的气息开始慢慢平静下来,唯有那一点一滴回归于无的特征鲜明地显现在百田的眼前,让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只凭一介人类又如何能够介入定数的生死之间。

  “…抱、歉……”

  更如同口头禅一般的话语,随着眼角的泪水一同流出。一字一句都仿佛火烧般的痛苦,即使如此他还是坚持说了出来。

  “……为什么啊……事到如今,你小子还道什么歉……”

  明明已经看不到百田的表情,最原还是尽力扬起了表示苦笑的嘴角,即使那动作只是让百田的眉间皱得更深。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百田无论怎么也不会想到,意指搭救最原的行动竟然会迎来这样的结果。

  自诩主角的他,最终只来得及旁观到这一故事的落幕。

  最原终一的英雄,这次没能笑着拂去他脸上的灰烬。

  “……、…”

  已经没有力气再留给他挪动喉头。

  已经没有力气再留给他挣扎发声。

  因此百田看到的,只是无力微微移动着的嘴唇,最后纺织而出的真心。

  愿望。

  奢望。

  『我……不想死……』

  『明明还想,和大家一起、活下去的……』

  New World Order V3

  「叮——咚——当——咚——」

  “呜噗噗……呜噗噗噗噗噗噗噗……

  尸体被发现啦——!

  你们这群家伙,赶快集合到尸体发现地点的放浪杀戮猴格纳库里去!“

  不知何时起,位于格纳库中的显示屏上映出了消失已久的黑白熊的身影。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相残杀还要继续下去哦——!

  绝望还远远没有结束的哦——!”

  那是毫不留情宣告着他们的完全败北,激昂亢奋的胜利宣言。

  诉说着最为恐怖的噩梦,

  ——才刚刚开始。

  日常篇结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