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哨楼】山岳平平>第14章 倒吊人

  河床中“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声尚未停止,竹筏前端的小探照灯灯光闪了闪,猛然一暗。

  鹧鸪哨与陈玉楼各自已从竹筏上跪立起来,努力分辨除却这金属碰撞声之外周遭还有什么异动,托马斯立刻抄起身侧竹竿助力竹筏快速向前。

  他们身后传来几声拉响枪栓的声音,张佩金与灵鸡公一行人也发觉出不对,各自做好了战斗准备。

  忽然间,铁链剧烈晃动的声音自鹧鸪哨头顶上方传来。

  “扑通——”

  第一个人俑自他们所乘竹筏的后方落入河中。托马斯,花玛拐与邬罗卖三人见状立刻手中拼了命加力将竹筏向前划。好在他们的竹筏原本就已经到了悬挂人俑的边缘地段,只奋力划动两三把便立刻冲出了重围。

  可张佩金他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自第一个人俑落下后,剩下的人俑宛若下饺子一般,劈里啪啦就往下落。

  张佩金与灵鸡公为防竹筏因人俑落下失去平衡,一边以竹竿撑住岩壁保持平衡快速向前冲,一边将那些快落在筏上的人俑踢去周围水中。

  人俑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尽管几人已经尽全力将筏子划到悬挂河段边缘,最终还是吃不消手下脱了力,竹筏立刻就停在原处再无法向前游动分毫。

  鹧鸪哨甫一冲出重围转头便看到张佩金一行人卡在最后危在旦夕。他先原地跪立而起,单手一甩飞虎爪便稳稳钩住了张佩金所乘竹筏前端。

  花玛拐与邬罗卖见状立刻以竹竿支撑岩壁稳稳将竹筏固定于原处。

  鹧鸪哨下盘发力固定全身,又将钻天索一头递给身侧陈玉楼,两人一并用力拉动。

  这边张佩金与灵鸡公见状蓄起全身力气一撑,摇晃一下勉强便要冲出人俑河段。便在冲出河段瞬间,竹筏一角被下落的人俑砸了个结实,后端整个滑向水中,立于竹筏最后的三位随从一并全入了水。

  张佩金与灵鸡公死死趴在竹筏前端紧握飞虎爪方才死里逃生,此刻正打算起身救落水的弟兄,爬起的瞬间却望着前方河道目眦欲裂,张嘴要喊又仿若冥冥中被什么掐着喉咙发不出声。

  “他——他奶奶的,怎么还有这么多——”

  灵鸡公好不容易从惊骇中回转张口便是一声惨叫,话音未落,前方河道立刻传来密集的“扑通”声。

  鹧鸪哨一行应声转头向头顶崖壁张望,只见百米开外转眼只剩空荡荡的铁链,再看水中,一具具人俑歪七扭八各自沉入河底。

  水面转眼回复平静再无波澜。

  太平静了。

  鹧鸪哨与陈玉楼都意识到此刻的平静代表了什么,都抽出手枪拉开枪栓,注意力紧紧落在水底。

  灵鸡公与张佩金一时间被前方再次落下的人俑吓愣了神,现在好容易得了平静立刻就去救几位落在水中的弟兄。这边刚捞上来一位,就听前方陈玉楼陡然大喊:“快点!!!来不及了!!”

  两人听闻心下都是一惊,七手八脚就去捞第二位。

  原本平静的水面就在这时突然开锅,一串串气泡从水底争先恐后往上冒。

  花玛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搞好了立于竹筏前端的探照灯,灯光亮起瞬间立刻将水底照了个一清二楚。

  “活!活了!”

  “拐子,看清楚再说!”

  陈玉楼闻声蹙眉,花玛拐本就沉稳,又是验尸仵作,要说他看过的尸体比自己还要多出不少,如今到底是看见了什么才能这般大惊失色。

  不仅花玛拐看到了,其他所有人都看到了。

  先前沉入水底的人俑吸足了水开始膨胀,原先薄薄一层壳已经被撑出裂缝,原本糊住七窍的污泥也在河水的洗濯中逐渐褪去。

  这些枉死的人俑生前最后时刻痛苦到扭曲的表情逐渐清晰,又随逐渐泡发的身体在水中缓缓上升,最终洗去时间尘封的痕迹,全部重见天日。

  “他奶奶的这到底是什么啊——”

  托马斯眼睁睁看那些人俑子水底逐渐浮起面目清晰,又见干枯虫卵自七窍而出,遇水则发,立刻变成手指肚大小的水彘蜂飞也似地冲向竹筏,一声惨叫抓起竹竿飞也似的打。

  再看水中那两位没来得及被捞起来的同伴,半声喊叫都没来得及出口瞬间浑身就已经被水彘蜂密密麻麻吸遍了只能在水中徒劳挣扎,又想要呼救,可张嘴瞬间就被更多水彘蜂涌满口鼻再无获救可能。

  张佩金眼睁睁见自己两位弟兄被越来越多的水彘蜂裹成个密密麻麻的白团在水里缓缓蠕动,心下不忍,举枪照着二人脑壳的位置连发数枪,眼见这些水彘蜂吸干所有体液渐渐散去,只留下两张白惨惨的半透明皮囊随波漂流。

  “总把头这怎么越来越多啊!”花玛拐与邬罗卖一头一尾也奋力敲打着竹筏下的水彘蜂,“这筏子行不行啊!”

  托马斯经花玛拐一声喊叫才从天崩地裂中回过神来,此刻急中生智又手忙脚乱去包中掏出那瓶液体扔给张佩金。

  “倒进水里,点火!”

  张佩金刚看见自己弟兄瞬间就成了这些破水彘蜂的腹中餐,此刻只想报仇,一嘬牙花子便立刻将那一瓶打开了远远甩去筏后。灵鸡公立刻眼疾手快将火把扔去同一处。

  那火把刚落在瓶子四周大火立刻轰然而起,空气中霎时漫出一股腥膻。

  “总把头叫你来还有点用嘛。”花玛拐见状映着火光仔仔细细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位洋人,心头赞许又稍微增加了那么一点点。

  那酒精本就不足一瓶哪能禁这么烧,说话的功夫立刻就祭了天。

  “……”

  花玛拐方才刚生出的一点点赞许立刻原地烟消云散。

  鹧鸪哨逐渐觉出不对,这水彘蜂虽然极多,可除去攻击了二位落水之人外,却并未攻击筏上之人,甚至并未跳出过水面。

  “这水彘蜂——”陈玉楼已自竹筏上起身,只听嗡嗡声自四面八方而来且越来越盛,可却未见一只飞出水面,此刻心下亦有同感。

  “嗯,这水彘蜂大抵是不能出水的。只是不知为何献王要在丛葬坑里藏这样的机关。如果此物只能在水中活动那便很难防外人侵入里陵体。”鹧鸪哨言语间停下手中竹竿观察,只见虽然筏底确实积累了不少,却并未对筏上各位产生丝毫影响。

  “害,不能出水啊——”灵鸡公倒是耳聪目明第一个捕捉到了重点,当下立刻原地躺倒在筏上休养生息。

  “不能出水你倒是早说啊!”托马斯又惊又累,闻声当即一屁股坐下连带着竹筏都晃了两晃,“真是白瞎了我一瓶Alcohol.”

  花玛拐秋后算账:“马兄,你方才是不是骂了句‘他奶奶的’?”

  托马斯一问三不知:“我不是——我没有——”

  邬罗卖见状也要跟着调笑一句:“云南人可都说这水彘蜂过油一炸口感酥脆特别好吃,马兄可想尝尝?”

  托马斯转手就去邬罗卖头上敲了个暴栗:“他笑我就算了,你怎么也跟他学!”

  鹧鸪哨也懒得去管这三位陡然放松继而在一边耍贫嘴,自己去陈玉楼身侧捡个空地坐下,借着灯光四下张望:“陈兄,你可觉得这水彘蜂有些蹊跷?”

  陈玉楼点点头。

  “嗯。如果这些玩意儿不是为了防人入侵,又是为了做什么?”

  鹧鸪哨略一思忖。

  “我原先跟随师兄在搬山修行时有听说过云南痋术。其本质应当是以死者的冤魂为媒介,通过把其怨念转移到其他生物上,继而使无毒无害的生物逐渐携带致命之毒。如果这些水彘蜂是其中一个环节,究竟要如何起作用还暂且无从得知。”

  “你可有把握?”

  “虽是推测,但十之八九。如果可以就此穿过山洞,待到上岸这些水彘蜂便再奈何不得你我了。”

  “灵鸡公,我们现在能走了多远了?”陈玉楼闻言抬高声音发问。

  “算时间,大概能走了一大半吧。”

  陈玉楼不再言语,又专注去听周遭响动。

  鹧鸪哨便也就此打住,一双眼仍是四下张望。

  转眼两只竹筏穿过笔直的河道,又进入一个空旷洞穴中。

  花玛拐借探照灯的光四下张望,影影绰绰只看到正对面有一个洞口,便就此带领一干人冲那洞口滑去。

  陈玉楼突然原地一涨身,神色警觉。

  “能看清右前边的山岩里有什么吗?”

  鹧鸪哨听他所言向竹筏右前方望去,可这山洞太空旷,即便在探照灯下也是黑逡逡看不真切,他尽力辨认了一通,最后只得作罢。

  “好像暂时并未有什么异动。”

  陈玉楼长叹一口气,又道:“兴许不是什么大东西,你且先留个神。”

  他这边话音刚落,身后托马斯就是一声惊叫。

  “怎么了?”鹧鸪哨应声转头。

  托马斯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看那片岩石里是不是有什么在动?”

  便是在他话冲出口的同时,右侧山岩哗啦啦落了一片。

  鹧鸪哨再定睛细看,这才望见在山岩间的大洞和孔隙中横贯了一条青鳞巨蟒,方才不知道究竟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正在缓缓苏醒过来。

  那巨蟒仿若与山岩长为了一体,此刻又缓缓动了动窸窸窣窣带下一大片碎石,浑身鳞片在探照灯逐渐微弱的照射下闪烁着墨绿色冷光,就此半是威胁半是打量,缓缓向众人抬起了上身。

  几人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便是负责撑筏的花玛拐与邬罗卖也是一双眼直勾勾盯在这条盲身上,一双手偷摸着快速撑排向洞口去,尽量不弄出半点水声。

  那巨蟒昂首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仿若有所犹豫,继而一个猛冲从山岩间游下,所到之处皆扬起一片飞沙尘土,转眼已经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