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哨楼】山岳平平>第9章 人形棺材

  自湘阴开拔,一行人先坐车沿大路行至昆明休整了三日。

  张佩金在唐继尧手下数年,也暗中为自己培植了不少亲信,其中有一位就是专搞军械运输的,不管多曲折艰险的路都能开得如履平地,人称攀崖虎。

  陈玉楼此行为掩人耳目,从昆明开始便托此人行了个方便,将一行人用平日里运军械的大闷罐装踏实了,外面又放一层军械枪支,罩上防雨布骗过沿途岗哨,沿澜沧江曲折前行,直奔遮龙山。

  云南山路崎曲,开车的又是攀崖虎,就算是一百八十度的大弯也不减速,转弯的时候车尾都在飘。

  那闷罐车被一整张防雨布罩得严严实实,黑漆漆的,空气又不怎么流通,一行人还没走多久就被晃得七荤八素。

  哨楼金三人加一个托马斯紧巴巴坐在闷罐车前面,后面还附带一位花玛拐一位邬罗卖,但凡有个转弯几个人就因为离心力挤在一起,多少有些尴尬。

  花玛拐与邬罗卖被挤在后面晃得咣里咣当自顾不暇,一片昏暗中又什么都看不清楚,便对陈玉楼这边失了照应。

  第一个不行的就是托马斯。他低头张嘴哇一声干呕,呕完又抬头望天仿佛已经丢了半条命,虽然没吐出啥东西,也给身边人吓一跳。

  其实陈玉楼也不太行了。只是他尚能忍耐一阵,便暂且蔫头耷脑地窝在旁边休养生息。可那车开得实在太野,转眼又过了个三连弯,陈玉楼一下没把持住就被晃倒去鹧鸪哨身上靠了个踏踏实实。

  他隔着数层衣料都感觉出鹧鸪哨被他那一下靠得浑身僵硬。

  当下就算攀崖虎过十连弯鹧鸪哨上半身都不敢挪动半寸,低下头又瞅见陈玉楼愈发难看的脸色,胳膊好不容易蹭去包里掏出个黑漆漆的大药丸举到陈玉楼嘴边。

  “吃了。”

  陈玉楼虽然看不见,可光闻那苦哈哈的味道就知道来者不善:“这什么玩意儿啊,闻起来都知道苦得要命。”

  他本来这话要表达的是个义正言辞的拒绝,可现下胃里一阵一阵犯恶心,说出话来就没了底气。

  “晕车药。”鹧鸪哨又把指尖往陈玉楼面前凑了凑,“既然是药,可不就是苦的。”

  陈玉楼慢吞吞从鹧鸪哨身上爬起来,又嘟嘟囔囔把那黑漆漆的大药丸接过来扔去嘴里:“不是,我寻思这么大一颗也吞不下去啊。”

  “嚼服。”鹧鸪哨淡淡怼一句,又转身掰开在一边失魂落魄的托马斯的嘴,也硬塞了一个药丸进去。

  中药吞服好过冲服,冲服好过嚼服。

  陈玉楼一阵暴风咀嚼好不容易把药丸囫囵吞进去,还是被后劲苦地龇牙咧嘴。鹧鸪哨刚收拾完托马斯,转身又给陈玉楼指尖塞去个圆溜溜的东西。

  陈玉楼闻出那东西有乌梅酸甜的气息,如获大赦般立刻扔进了嘴里,自此重获新生。

  “这颗梅子——”

  一旁托马斯正被苦地怀疑人生,听到有梅子一个鲤鱼打挺就原地起来了:“快给我一颗!”

  鹧鸪哨坐如钟。

  “只有一颗。”

  托马斯:“……”

  这边邬罗卖头一次出湘阴城,又是个对万事万物都极好奇的年龄,抓着花玛拐沿路一通问。花玛拐也没其他事可做,便也有一搭没一搭陪他说话。

  “拐哥,都说云南苗族出美人,是真的吗?”

  花玛拐闻言嘿嘿一乐,手去他脑壳上叩一个暴栗,心说总觉得邬罗卖还是个小孩儿,没想到也到了这种年龄。

  “那是啊!我们上次来云南在苗寨里休整,那寨子里的女人个顶个地苗条,那腰,啧啧——”他故作个停顿给邬罗卖片刻时间遐想,指尖又去刮一下他鼻尖话锋就转了向,“不过传言你只听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是那些美人中不乏蛊婆。若是万一她们看上了你给你下个蛊,你一辈子就变成行尸走肉,只供她们驱遣。所以只能在远处看看,知道不?等你到了年纪,拐哥做主,给你娶个漂漂亮亮的大妹子,再办地风风光光的。”

  邬罗卖倒也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信:“拐哥不必替我发愁,那些漂漂亮亮的大妹子见到我必定走不动道。”

  花玛拐正要笑他还没进苗寨倒先把自己安排地明白,便感到那闷罐车猛然一个急刹停在了路中央。

  邬罗卖突如其来受了一惊张口要叫,被花玛拐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嘘!想活命就千万别出声!”

  闷罐车外枪栓一响,传来问话声。

  攀崖虎与那些岗哨之间打交道不下百次早都成了老兵油子,一经盘问只道自己车里都是些要送给队里的宝贝英械,若是有了损坏可是要担责任的。

  “开门检查。”

  车中人听闻呼吸都是一滞。

  那人脚步声渐近,哗啦一声拉开防雨布,捡起几条枪哗啦一声拉了枪栓。

  陈玉楼一手安抚众人千万不要鸣枪,自己指尖刀已出鞘。以肩头碰碰身侧鹧鸪哨叫他一同准备,若是迫不得只能给那人来个见血封喉。

  “嗯,英国佬这货就是不一样!走吧走吧,别忘了留几条孝敬孝敬你爷爷。”

  “是是是!照老样子,这些都是孝敬爷爷您的。”攀崖虎立刻拿了几条陪笑脸,趁那位心满意足之际转身就把防雨布挂上了。

  “行了行了。”那岗哨扬扬手,可毕竟拿人手软,现下听闷罐车打火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嘱咐,“这段时间山里毒瘴多,你往来小心!”

  闷罐车一启动,车上人都舒了口气。

  这厢陈玉楼听那一番对话,心下又想起山谷里毒瘴的事。

  “鹧鸪哨兄弟可知这毒瘴有何破解之法?”

  “万事万物五步之内必有解药。具体是何种瘴气,又如何致病,非得要到地方看上看才可判断。”

  一边托马斯吃了晕车药后逐渐恢复精神,现下听闻他二人在讨论药理免不了要插上一脚:“中国的瘴气在我们西医看应该就是最早的传染病。是因为林子里动植物腐败滋生了大量的真菌,又通过呼吸进入了人体,这才导致人体染病的。”

  鹧鸪哨与陈玉楼都鲜有听说此种论断,只觉得新鲜:“那就是说,如果能想办法阻断这什么菌被吸入,就没什么问题?”

  “应该是的。”

  一边张佩金掏了掏耳朵,他们一通嚷嚷也没打听明白,只知道跟山里瘴气有关,便粗声粗气道:“要我说那唐老贼在山里放了不少巡山剿匪的小队,人手都有从英国佬那里买的先进玩意儿,看起来跟个面具似的,一戴上之后别说瘴气了,就是毒气也啥事儿没有。咱们随便去截上几队不就完了。”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仿佛刚才那半天还不如张佩金这一句来的有价值。

  陈玉楼语塞。

  “倒也可行。”鹧鸪哨沉吟片刻道,“只是有一点要想清楚,此行若是劫队,便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及至遮龙山脚下虾爬子河边有一处苗家寨子,正是陈玉楼上次前来倒斗时所住大本营。张佩金所带残部自己在寨外安营以随时应变。陈玉楼一行卸岭众人向宅中而行,正遇到寨主打老远就前来相迎。

  这寨主便是遮龙山匪首谢玉清,亦是上次带陈玉楼翻山的向导,人称灵鸡公,素日里与几百号手下在遮龙山上据险而守,对山间毒虫妖蜃了如指掌。

  几人简要寒暄后去宅中客栈住下,陈玉楼这才开口问起山中瘴气之事。

  灵鸡公只道若是寻常瘴气嚼颗槟榔子便可与之相抗,若是再严重一点就要沿途不间断地熏烧雄黄和苍术。可一是此术太费药材,一般来讲翻过遮龙山就不够了,二是遮龙山那边的瘴气比这边要厉害许多,因此这些胜瘴之术能有几分功效,便都不好说。

  “你可知上次令我失了一对招子的瘴气是什么?”

  灵鸡公闻声摇头:“那是山中最厉害的一种瘴——白瘴。”

  灵鸡公这边正说,那边就听到寨里有人呼喝:“山上落人俑了!”

  一行人匆匆起身寻声而去,远远先看见地上一滩绿色痕迹。

  花玛拐见状直接捂住了邬罗卖眼睛,自己也撇开头不愿再看。

  托马斯只看见一眼就再也忍受不住,转头把方才吃的晕车药吐了个一干二净。

  鹧鸪哨虽大大小小的墓也下了不少,可见着这东西也只觉得头皮发麻。

  地上那石俑跟真人一般大小,从山上落下拦腰断成两节。外面只是一层薄薄石壳,中间空荡荡一个洞,爬出来的都是一团一团密密麻麻的白蛆。还有许多从山上落下给摔死的从身体里流出一滩一滩绿汁。

  灵鸡公见状骂声“晦气”,又说这石俑遮龙山里有不少,据说是人形棺材,可从来没有落进寨子里的,看样子不太吉利。说完他又转身去寨里讨了个火把,趁那蛆尚未爬远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陈玉楼听完灵鸡公口中所言,又想起上次之事,觉得心中越发不安稳。

  鹧鸪哨转头看一眼陈玉楼深沉面色,当下便引他离开仍在熊熊燃烧的人俑回去客栈,心下只想尽快倒了献王墓赶紧离开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