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喻黄]空烬>第14章 14 Ml Skyy Citrus Vodka

  “记录一下数据。”一直背对着门口的人终于转过身来,这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中年人,实际年龄远比看上去要大,保养得很好。有的人天生面善,一张菩萨脸,大概说的就是这种人了。他指的数据自然就是喻文州精神域波动带来的数据变化,这是整个实验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了,各种形态的数据将支撑起整个精神域的运转模型,这是人为推动哨兵向导觉醒的唯一路径,跟在喻教授身边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意,立刻开始记录。

  “喻教授,您看——”门口警备安全处的负责人试探着问,“要不要暂时回避转移一下?”

  “不用。”喻教授摇摇手,“外面那个人是要来见文州吗?”

  “还不知道,正在试图控制他。”

  “想见就见嘛。”喻教授的表情乐呵呵的,他挥了挥手,看上去像一个开明的家长,“小刘,让文州醒一醒,给他把针剂推进去。”

  “直接见面太危险了。”负责人显然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我要取数据。”喻教授解开白大褂的扣子,把衣服挂在衣架上,里面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臂的一半,露出一块老旧却整洁如新的手表,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漫不经心,“那既然这样,你给他设置点障碍,激烈一点,反正我也是只想要一下数据。”

  负责人面露难色,但是还是点点头。

  “我拿到了数据,之后我就不管了,随你们处置。”

  喻教授缓步走到安全舱处,按下了蓝色的按钮,罩子缓缓拉开,由于注射了唤醒的针剂,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睫毛闪烁,而此时,大屏幕上海浪翻滚,海的颜色变暗,那种深海之下虚无又丰盛的深蓝色像是黑夜中的眼睛,带着永无止尽的深沉和暗涌。

  “看来啊,我三年前没看错那个小孩。”喻教授轻声说。

  喻文州现在还处于将醒未醒的状态,他只觉得全身酸麻又胀痛,肩膀的枪伤尚未痊愈,在这样的刺激下像是有绵密又尖锐的针扎一样疼,他听见了喻教授说的所有的话,但是他现在无法思考,无法反驳,更无法做出任何应对,他觉得整个人泡在冰冷的海水之中,就像一具僵直的尸体,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

  “他来了。”喻教授注视着大屏幕上突然出现的、格格不入的一丝日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你看,你还没醒,就知道他来了。”

  就像是一种本能,不需要思考,更不需要去追逐,哨兵与他的向导,相反相成。

  黄少天站在电梯口,巧妙地错开监视器,他正了正耳机,里面传来叶修睡不醒似的声音,听上去好像你欠他个百八十万。

  “我不保证你能全身而退。”叶修说,“你别作得太厉害,有人想要你的命。”

  “我不想全身而退。”黄少天打断他,吹了个得意洋洋的口哨,“哎老叶,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把自己一个人,塑造成国安的一股敌对势力的,我很好奇,你快点告诉我呗。”

  “哈,哥当年,你是无法想象的。”

  警报声越来越响,脚步声也在逼近,黄少天利落地把匕首收进袖口里,他手腕一抖,哗啦一下从怀里把冲锋枪掏出来,子弹上膛的声音格外清晰,清脆得如珠玉落盘,对于黄少天来说,这声音非常好听。

  “我当年啊,”叶修大概在那边抽烟,“其实也没啥,就是炸了国安的实验基地。”

  “哈,那不好意思了,你快成为历史啦。”

  砰!

  MP5K冲锋枪响起第一声,正中楼梯间出口处迎面而来的国安警备处小队第一人的膝盖,精准得如同长了眼睛,一声惨叫在空荡的走廊响起,这没有引起黄少天的任何同情心,他眼睛眨也不眨,冷静得出奇,面色平淡如水,只有双眼中透着哨兵好战的血红色,像永不止息的跳跃光火。

  想要我的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麻烦都到喻文州身后去排队。

  “早上好啊,各位。”黄少天调皮地挑了挑嘴角。

  普通人难以听清的几百米以外的声音,对于哨兵来说,则是如耳边低语,而几十米内的声音,进入到哨兵的精神域中,可以条分缕析快速地剖开,肢解为更多更详细的内容,杂乱的脚步声中,有多少人,带了多少负重,行进速度如何,甚至他们可以从脚步声中听出人的情绪是冷静还是紧张,黄少天面无表情,但是此刻他的大脑正在飞快运转,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机会,在黄少天的眼里,这个世界上,除了喻文州,没有什么是完美而没有漏洞的。

  枪声急如闪电,掉落的弹壳落在地上,节奏悦耳得像是鼓点,黄少天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天生的好战者,他好像一生下来就为了站在战场上,冲锋、潜伏、突破、狙击,他的一切才能都在战场以优异的成绩得以谱写,他是一个天生的哨兵,对于胜利有着强烈的渴望,对所有属于他的东西,有一种难以言喻却永不回头的占有欲。

  本质上来说,他是一只利齿利爪的野兽。

  脚步声愈来愈清晰,从身前身后同时而来,黄少天不慌不忙地换掉弹夹,然后就在两边都试图瞄准他的时候,一枪刁钻地越过身前整整一支小队十几人,打在了最后一名士兵的胸前——砰!这一声枪响伴随的没有惨叫,只有尸体倒地时的沉闷声响,以及身前其他士兵惊恐的抽气声。

  黄少天吹了个口哨,他左手端枪,手指勾着枪栓,慢悠悠地对着枪口吹了口气。机会主义者从来只会选择最简单正确的路径,所以他并不是很想炫技,但是如果非要达到威慑的目的,他并不介意展示一下在中央塔狙击课四个学期满分毕业的成绩。

  “不想死就不要拿枪对着我。”黄少天说道。

  而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几乎和枪声同时响起——砰!

  一句话说完,只需要1.5秒,他面对着左侧的走廊通道,身后有人在0.5秒时趁着他说话分神瞄准了他,而0.3秒后,黄少天右手握着根本没人注意到他是从哪里摸出来的手枪,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枪。

  “不要在我背后搞动作,很烦。”黄少天皱着眉头,显然已经被彻底激怒了。

  他一开始还试图留有余地,第一枪只是打在迎面人的膝盖上,而现在他明确地知道,国安果然是想要他的命。

  空气被极度压缩后又急速膨胀,灰尘在强烈的震动中疯狂地四散奔逃。

  “退后。”一个沉稳而和蔼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黄少天收起右手的枪,微微眯着眼睛警惕地转过身。在他面前门禁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这个人穿着得体的衣服,和他的声音一样,看起来温和而没有威胁性,那一声退后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国安警备安全处的人说的,在这一声之后,走廊里的人整齐有序地向后退,一直退出了黄少天的猎杀范围。

  黄少天不动声色地给雪豹递了个眼神,雪豹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了黄少天刚才站过的地方,它扫视左右,目光中透着兽类的精明和凶狠。

  “你好。”黄少天放下枪,MP5K的枪身太短,不够他拄着,只好伸手提着,他显得很有礼貌,还冲着屏幕里的人欠了欠身,“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喻,你叫我喻教授就好了。”

  “哈哈哈,”黄少天突然笑了,他的眉毛紧皱着,看起来若有所思,“我以为喻文州这个名字就很奇怪了,怎么这个世界上姓这个奇怪姓氏的人这么多?”

  “我也可以姓黄,”喻教授笑呵呵的,一点也不在乎黄少天说什么,“你也可以叫我黄教授,叫什么都无所谓,这不过是个代号罢了,在这之前,我也不姓喻。”

  “疯子。”黄少天直视着屏幕里人的眼睛,十分冷静地评价道。

  喻教授也不辩驳,似乎也不生气,看不出对这个评价有什么反应。

  “我要见喻文州。”黄少天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他不在意和这个奇怪的老头多说几句,但是他并不觉得在这儿浪费时间是什么好的选择。

  “我就知道你是来找他的,你太粗暴了。”

  黄少天冷笑一声:“我不粗暴,我向国安提出申请说我要见一见喻文州,并且以他的哨兵这个身份带他走,你会答应吗?”

  “不会。”喻教授摇了摇头。

  “所以我们在这儿说的都是废话、垃圾。”黄少天利落地抬起冲锋枪,目光扫过,然后又重新盯上屏幕里的人,“开门吧,要不我帮你开,我觉得这扇门和这个系统都很贵,你要是还想用,就赶紧打开。”

  “你太着急了,你现在进来,喻文州也还没有醒过来。”喻教授慢条斯理地说。

  “没事,我来了他就醒了。”黄少天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不过我不介意和你多聊几句,你想聊点什么?今天天气真好还是你的衣服很漂亮,或者你喜欢这个开场白,你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但是这些似乎都不是我们感兴趣的话题,说了也没用,你要是想聊一下你的实验,我倒是还挺感兴趣的。”

  “你知道我的实验?”喻教授若有所思地看着黄少天。

  “知道。”黄少天点点头。

  “快成功了。”喻教授笑了笑,他的笑温和得像一杯温开水,感受不到任何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似乎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非常理所应当。

  “那恭喜你。”

  “进来吧。”

  画面变灰,紧闭的磨砂玻璃门打开,黄少天以为自己要看到点让自己三观碎裂五感爆炸的恐怖画面,事实上,这道门打开,里面看上去和普通的研究室没有什么区别,如果非要说特别,甚至是比他在楼下看到的国安研究室都要老旧,墙面甚至还是刷的白灰,现在微微泛黄,角落里甚至还有浅淡的霉点,让黄少天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们在边境军区时看到的隔离室,想到这里他立刻又觉得紧张的感觉如蛆附骨,怎么也摆脱不了。

  而此时研究室的大屏幕上,深邃温柔的海面上,一轮红日缓缓升起。黄少天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手里的武器走了过去,一号研究室的门打开,他举着双手站在门口,一抬头,正好看见深海之上的第一个日出的清晨,海浪温柔得像是情人的眼睛,在这双深邃的眼睛里,有一道光。

  “我——”

  “嘘。”喻文州坐在那里,指尖点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研究室里很安静,只剩下三个人,门口自然是严阵以待,黄少天随便向外面一瞟,就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上膛声,清脆而尖锐,他转回头,冲着喻文州夸张地吸气,咧开嘴露出平时隐藏很深的一颗小虎牙。

  喻文州想对他笑,但是他现在全身肌肉僵硬,做不出太多表情,他看向黄少天,眨了眨眼睛。

  喻教授背对着他们在翻找茶叶盒,空气中只剩下这一个声源,单调而乏味,他弓着身子找了一会儿终于起身,黄少天目光扫过去,看到他正在泡茶,热水升腾起氤氲朦胧的水汽,像极了海面日出时的晨雾。

  “我曾经想过一个问题,科学的尽头是什么。”喻教授突然开口。

  他的语气很平缓,听不出有什么别的情绪,但是这个开头显然不受黄少天欢迎,他的眉毛拧成一团,他对科学的尽头是什么根本不感兴趣,也不想建立起兴趣。

  “1572年人们第二次见到那颗照亮过伯利恒的星星,这颗星星给人类带来新的猜想,它迫使人们开始怀疑地球中心说,开始怀疑恒星的有限,这些论调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天文最基础的常识,但是在那时候,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现在也有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我就是见过那颗星的迪格斯。”喻教授转过身来,他端着茶杯,目光扫过两个人,“哨兵和向导,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从哨兵向导觉醒后几百年至今没有定论,论文一篇篇像雪花一样发出来,各种各样的论证、层出不穷的假设都在试图去解释这类由普通人强化而成、却又比普通人多出一整套精神沟通系统的特殊群体存在的原因,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可以拿出让人信服的结论,哪怕是精神力过人的向导,在投入这样的研究后也束手无策,他们发现,他们完全无法解释自己的存在。

  哨兵和向导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从来没有人深入地探讨过,因为他们都缺乏实验的样本。在国际上,人体实验是一个禁区,但是属于灰色地带,屡禁不止。哨兵向导的人体实验即便是在这样的灰色地带之中,依然难于上青天。

  直到三年前,国安与中央塔联合执行任务,代号“诅咒之剑”,目标是抓捕逃逸到我国的一名外籍科学家,在这次行动中,中央塔一对年轻的搭档第一次进入了国安的视野。

  “三年前我们本就该见面的,一拖就是三年。”喻教授看了看黄少天,笑了一下。

  这一下笑得黄少天毛骨悚然。

  “你是三年前诅咒之剑的目标。”黄少天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是。”喻教授摇摇头,“我不是目标,目标其实是我携带的设备和大量的实验数据,这是国安要的东西,我只不过是迪格斯,我看到了那颗新星,仅此而已。”

  他是谁并不重要,他可以是“诅咒之剑”任务描述中的所谓外籍科学家,也可以是现在坐在这里气定神闲喝着茶水的一名国安教授,他可以叫任何一个名字,这一切在对未知事物奇妙的执着和疯狂的追求中,都可以显得不值一提。

  对于这种追求,黄少天一点都不能感同身受。

  “有病。”黄少天评价道,他转而看向喻文州,试图从喻文州这里找寻认同,喻文州回看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黄少天笑起来,笑得很嚣张,声音里带着挑衅的意味:“那你现在知道什么了?你的实验成功了吗?昨天夜里我刚刚在西四见到一个也许是出自你手里的人造觉醒哨兵,烂透了。”

  黄少天吹了一下口哨,他摇摇头:“哎,你知道吗,这个人造的哨兵,我可以在三秒钟给他十种方式让他上西天。”

  “你觉得不够的话,不是我时间不够,是我创意不够,我可以再想一点花样,让他死得更精彩些。”

  黄少天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插兜,晃悠悠地从门口走进来,他穿着一身国安的深蓝色制服,这套衣服竟然还挺合身的,让他看起来身姿挺拔,像夏日里的一颗白杨树,他走得近些,喻文州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橘子香,那大概是他在楼下顺手牵羊的时候牵的。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实验,到底要干什么,”黄少天在距离喻文州身前还有半米的时候停下来,他转过身背对着喻文州,“你爱干嘛干嘛,我要带喻文州走。”

  “以什么身份?”喻教授打量着他。

  “他的哨兵。”黄少天回答得很快。

  “他是你的附属物?”

  “他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是他的,如果你觉得他是我的向导这个描述你不喜欢,我也可以描述成,我是他的哨兵。”

  “你不能带走他,”喻教授对黄少天的文字游戏不太感冒,“至少是现在。不过我的实验很快就要见分晓了,在这之后,你们可以一起走。”

  “那我今天总不能白来吧?”黄少天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摊着手,语气很不满,“你的实验对象喻文州先生,他在之前答应了我一件事情,到现在我还没找到机会去做,我决定今天补上,你不介意吧?”

  “什么事情?”喻教授警惕地看着他。

  “没什么,我之前问他,”黄少天抿了抿嘴唇,扬着眉毛,故意一字一顿,“我可不可以吻他。”

  “你不说话,”黄少天转过身看喻文州,“咦,你也不说话,那好,我就当做你们默认了可以。”

  黄少天向前一步走,微微俯下身,他们的距离从半米一直在缩短,直到呼吸急促灼热,足以让黄少天脸红心跳,他嘴唇触碰到喻文州的侧脸,却没有继续下去,喻文州冲他眨了眨眼,算是默认,黄少天的喉结动了动,然后也冲喻文州眨了眨眼。

  什么都不需要说,精神域的连接行云流水,毫无滞碍。

  黄少天继续弯下腰,他双手扶着喻文州的肩膀低下头去,张口咬在喻文州的后颈上。

  研究室的大屏幕上精神域的具象化变成了一道蓝色的冷光,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黄少天咬在了喻文州后颈上,犬齿用力地碾破薄薄一层皮肤,直到血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直到他感觉他终于与喻文州全身心地融合,像是再也分不出彼此。

  如果宇宙大爆炸发生过,那么宇宙创生一段时间后,一定会有一道光放射到整个宇宙,现在宇宙的每一个部分都应该被这束光所充满,而在空间的每一点,光子开始不受阻碍地旅行,宇宙充满了耀眼的光芒,现在,那道蓝色的冷光在蔓延四散,踏上在新宇宙的时空之旅,它会变得愈来愈温暖,在深蓝与金黄之中找寻到新的美妙的临界点。

  而与此同时,喻文州的左胸前出现蓝色的图腾标记,蓝色的六芒星重新亮起,与黄少天胸前右侧的图腾位置相反相成,唯一不同的是,黄少天的标记是一把剑。

  利刃与六芒星,像一个浪漫而潇洒故事的开头。

  “见分晓了。”喻教授放下茶杯,目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见分晓?”黄少天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转过身来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想知道是什么见分晓了。

  “我唯一缺的数据,补齐了。”

  基于喻文州已经崩溃的精神域的全面重塑,这是一个几乎从无到有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所有数据他已经全面掌握,唯一缺少的,就是重塑后精神域的结合,而现在黄少天已经帮他补齐了。

  “这是你们让我进来的原因。”黄少天冷静地说。

  “算是吧。”喻教授放下茶杯,点了一根烟,他似乎很高兴,点烟的手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发抖,“古人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是吗?”黄少天轻声说,“可是你也知道啊,你招惹的不是猫,是老虎——”

  一个S级的顶级哨兵,能快到什么地步?哨兵的极限一直以来也是学术界争论的焦点,人们对于体育成绩的热爱某种程度上其实就蕴藏着对于极限的追求,这一点,千百年来从来没有掩饰过,而现在,也许有了暂时的答案。

  喉咙处一道极细的血线,继而才是流下来的鲜血,普通人肉眼甚至无法看清楚事情的全过程,当他们举着枪破门而入时,喻教授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是站在原地,点了一半的烟还燃着。

  黄少天已经杀了他。

  一步,一杀。

  他根本就是毫无顾忌。黄少天举起双手:“人是我杀的。”

  黄少天不在,蓝雨集体睡懒觉,徐景熙十点钟起床,觉得罪恶深重,结果看了看其他人的房间还是房门紧闭,他又等了一个小时,李远才成为蓝雨第二个醒来的人,探着头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真早。”李远评价道。

  徐景熙:“呵呵。”

  “我果然起得太早了,他们估计下午才起来。”李远又说,然后转回身就要去睡回笼觉了。

  黄少天在与不在,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如果黄少天在的话,也只能让蓝雨一觉睡到下午的人数再加一,和任何一个队伍的负责人都不一样,他一点也不强调规律的作息有多重要军人需要纪律诸如此类,爱睡就睡,他根本不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食堂一点关门。”徐景熙提醒了一句。

  李远想了想又转过身来:“哎,你这么一说,我又不困了。不是,其实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不太对劲。”

  两个人站在门口说着,电梯门一开,郑轩伸着懒腰走出来,看得徐景熙和李远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郑轩可是蓝雨晚起大军的绝对主力,永远都懒洋洋的睡不醒。

  “压力山大啊,我今天早上八点就醒了。”郑轩手里捧着茶水,语气很沉重,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睡不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心脏也跳得厉害。”李远夸张地捂着心口。

  “不跳就死了。”郑轩吐槽他。

  郑轩话音还没落,走廊尽头一股风一样地跑过来一个人,他显得很匆忙,脚步快得要飞起来了,徐景熙定睛一看,发现是微草的刘小别,他语气也很匆忙,嘴皮子十分利落。

  “五分钟后八楼大会议室全体开会,叫上蓝雨全队,你们副队长出事了。”

  八楼大会议室可以容纳几百人同时开会,主桌上几个队长和主要参与人员坐着,王杰希坐在主持的位置上,韩文清站在门口不知道和谁打电话,气氛显得严肃紧张,蓝雨全队更是全都觉得提心吊胆,无论是从队伍角度还是私交的角度,黄少天出事这五个字都足以让大家目瞪口呆心急如焚了,何况现在这么大的阵势,上次开全员大会,还是几年前出兵,那时候在场有很多人还没有加入中央塔。

  韩文清的电话迟迟没有打完,王杰希冲他点头示意,先向全员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王杰希是一个拿捏大局最有分寸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一清二楚,整个实验的本质自然不能弄得天下皆知,但是有一点是召集所有人开会的主要原因,现在国安已经与中央塔势如水火,国安危险的哨兵向导人体实验,既然都已经在喻文州身上展开,那么极有可能影响到中央塔的任何一个人。

  “我希望大家上下一心,”王杰希看向所有人,表情严肃认真,甚至带着点深沉的严厉,“如果有人早有不满,想在这件事情上绊中央塔一下,个人也好,组织也好,国安也好——”

  “都要付出一点代价。”韩文清打完电话回来,会议室里已经只剩下各队的队长及主要相关人员,王杰希没有问韩文清和国安上级沟通的结果,而是先放了一段录音,这是拿到的黄少天刺杀国安喻教授全程的录音,国安拒不提供录像,估计是怕进一步泄露实验的本质。

  录音不算长,除了一直响起的枪声,就剩下他们一段又一段的对话,全程都没有喻文州的声音。

  “好了,大家说一下各自的看法?”王杰希摊了摊手。

  “人体实验是存在的。”最先开口的是韩文清,“刚才电话里,国安已经侧面证实了。”

  “喻文州在现场。”张佳乐说,“而且他们的精神连接应该不是进入研究室之后开始的,是黄少天在进入之前,就已经隔着门墙和喻文州精神域相通了,不然我想不出黄少天和那个什么鬼教授说那么久废话的理由。”

  “如果他就是想废话呢?他不是最爱废话了吗?”方锐吐槽。

  “不可能。”张佳乐翻了个白眼,“黄少天又不傻。”

  “那如果不是废话,就是他拖延时间,”方锐摸了摸鼻子,“按照黄少的性格,紧要关头还废话连篇,要么拖延时间,要么转移对方注意力,我猜,他和喻文州精神连接建立应该不容易,所以他需要一个缓冲时间,来尽量与喻文州精神域更好地连接。”

  “也就是说,他目的是要借喻文州的大脑来看清楚研究室。”张新杰接过话来,“在开门之前,黄少天已经知道不少东西了。”

  “起码,喻文州知道的,他应该都知道了。”张佳乐补充。

  “暂时性的精神链接可以做到这一步?”张新杰有点迟疑。

  张佳乐点头:“可以。我和孙哲平在边境的时候试过了,可以,如果曾经结合过,那么会更加容易。”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他们曾经结合过。”张新杰说,“这是三年前的事情,这也是黄少天一直对外声称自己有向导的原因,但是当年割裂结合连接的时候,关于喻文州的信息被人为掩饰掉了。因为当时,包括蓝雨前队长魏琛在内,都以为喻文州已经死了。”

  “那他——”

  “现在事实证明,喻文州没有死,他应该是在三年前被国安带走了。这也是国安人体实验的原因。/——喻文州来过中央塔,相当一部分人现在都认识他,大家应该可以感受到,喻文州现在精神域健康,精神力也强大,但是三年前他的精神域已经全面崩溃。一般精神域全面崩溃的已结合向导也活不了多久,所以当年所有人都对喻文州的死没有怀疑。”张新杰继续补充,在这些事情上,他虽然只是接手了黄少天的心理辅导和舒缓工作,但是已经是知道得最多的人了。

  “所以他没死,他的精神域实现了自我重建?”方锐皱着眉,显然有点怀疑。

  张新杰:“对,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国安要在他身上做研究?这个精神域建立过程的呈现,百年难遇。”

  “太不可思议了。”李轩托着腮,“我没有见过这种自我重建的情况。”

  李轩在哨向媒介所,掌握着全国绝大部分哨兵向导的资料,几十年前几百年前的档案他手里都有,见过千奇百怪的各类情况,如果说他没有见过,那么肯定之前是没有先例了。

  “废话,有过先例,这实验早就进行了。”方锐说。

  韩文清开口:“回到录音内容上。”

  张佳乐:“他为什么要杀了那个教授?按照那个教授的说话,数据有了,设备也在,谁都可以进行实验最后一步。”

  “这只是黄少天为什么没一进来就杀了教授的原因。”张新杰说,“我觉得,一开始他信了。”

  “但是后来为什么不信?喻文州告诉他了?还是他自己意识到教授虚张声势,只是诱导他不对自己下手?”

  “是什么都没有意义。”王杰希打断张佳乐,“事实上黄少天杀了喻教授,国安气急败坏,看这个跳脚的程度,可以反推黄少天做的是对的,干得漂亮。”

  “好吧……但是……”张佳乐还是疑问。

  “没有但是,结果已经产生了。”王杰希说,“大家还有别的信息吗?”

  “枪不是我们的,是黑市的MP5K。”周泽楷突然抬头,“射速900,长325,枪身太短,不适合哨兵使用,中央塔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枪,现在枪械库,只有MP5A2。”

  所有人陷入沉默。

  “所以,国安现在没证据,没办法直接找上门来,说黄少天背后有中央塔的支持。”王杰希说,“不然……”

  “个么死话唠,”张佳乐敲了敲桌面,“这是要单飞,要脱离组织。”

  “等他回来,严肃批评。”韩文清说。

  ?

  会开得断断续续,等到叶修站在会议室的门口,时间已经过去了48个小时,所有人都很疲惫,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很少抽烟的王杰希指尖夹着烟,看不清楚表情,乔一帆跟在叶修身后,看到抽烟的王杰希吓了一跳,至少在他在微草的日子里,王杰希严肃认真,很少接触烟酒。

  “你们就用这烟来迎接我。”叶修进来坐下,“给我一根。”

  方锐丢给叶修一包烟,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抛物线:“老叶,接好!”

  “你们不禁烟了?”叶修麻利地抽出一根烟点上。

  “说吧。”王杰希倒是把烟掐了,看着叶修。

  “说什么?说我怎么虎口脱险?”叶修还是不着调,“我只是刷了个卡,卡都不让刷还有没有天理了。”

  “说黄少天。”王杰希说,“国安到底怎么才肯放人。”

  “除非他承认是中央塔指使的,这样国安这群傻逼就爽了,可以直接来找咱们算账了。”方锐咔哒咔哒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打火机。

  “我们又不是教授,不能帮他做实验……”张佳乐打了个哈欠。

  “你前一句话是对的,”王杰希摇头,“后一句未必。”

  大家都没有说话,但是也都没有否认王杰希这句话,国安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反正他们已经搞过了实验,成果喜人,后面还要不要搞不知道,但是前期沉没成本太高,后期风险成本已经是0了。

  “就没办法吗?”周泽楷皱眉。

  “如果我有办法,我一进屋就说了。”叶修吐了口烟,“录音呢,再听一遍。”

  录音再一次播放,大家沉默着听,事实上这些内容已经听了很多次,都快可以倒背如流了,叶修眯着眼睛听,听完了睁开眼睛。

  “迪格斯。”叶修说,“我知道这个。”

  “大家都知道。”张佳乐看着叶修,眼睛已经快困得睁不开了。

  “你竟然也知道。”叶修用了“竟然”这个词,气得张佳乐想揍他,但是他又很困,挥了挥拳头,权当是揍过了。

  “为什么提到迪格斯?”王杰希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因为他以迪格斯自比,他当然只是迪格斯,”叶修慢悠悠地点了根烟,“因为推翻地心说的人是哥白尼。”

  王杰希看了看他:“没想到你还知道哥白尼。”

  叶修得寸进尺:“那是,我还知道赫歇尔知道天王星,知道贝塞尔知道恒星视差,别以为我只会打打杀杀好吗。”

  王杰希没看叶修,而是看了看乔一帆,乔一帆神情很闪躲,低着头一言不发,虽然他已经离开微草来到兴欣有一段日子了,但是仍然不能适应叶修的没脸没皮和王杰希严肃的、来自两只不一样大的眼睛的目光。

  “一帆天文学学得不错。”王杰希说。

  叶修点头:“是的,昨天我问他什么是迪格斯,他说了两个小时。”

  “你明天就会忘的。”王杰希断言。

  “后天吧。”叶修给自己挽尊。

  就算叶修来了,会显然也是开无可开,大家都没什么好办法,国安的态度很明显,已经彻底被激怒了,除去黄少天无法无天的擅闯,更令国安无法接受的是实验主要工作人员的死,现在空有完整的数据和设备,没有人知道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整合,实验相当于失败,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黄少天这个机会主义者稳准狠,他一点也不相信喻教授所谓“我是谁不重要”的论调,他只知道自己如果再晚一步,也许这个大胆、反科学的不人道实验,说不定真的要成功。

  国安现在咬死不放人,并且声称黄少天背后有中央塔授意支持,明显是怒火中烧不肯善罢甘休,而这样的怒火又没有办法直接发泄出来拿到台面上来讲,一是因为黄少天连枪都是黑市搞来的,跟中央塔没有半分关系,二是因为中央于情于理都不会支持国安利用中校级别的军人向导进行人体实验,这件事情一旦公之于众,将带给社会极大的恐慌,到时候哨兵向导征兵工作会更加困难,这将直接降低军队的战斗力,带来的直接损失难以估量。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足以让舆论的唾沫星子淹没国安了,向导们的嘴炮战斗力是难以估量的,有的时候要比哨兵带来的影响更大,文人墨客笔杆子一甩,道德与法律上的双重批判,足以引起让政府焦头烂额的执政危机。

  时针指向下午三点,大家显然撑不住了,张佳乐趴在桌子上睡了又醒,唐昊面无表情手忙脚乱地在一边给他披衣服,张佳乐老是动,衣服一次又一次滑下来,唐昊都快爆发了。

  “哈。”周泽楷本来低着头,突然轻声笑了一下。

  所有人看向周泽楷,反而把周泽楷看得很不好意思,他低着头继续降低存在感,但是大家的目光还是追着他不放,连王杰希都看过来,似乎也很好奇周泽楷为什么突然笑了,气氛如此压抑,有什么好笑的实在是应该说出来缓解一下。

  “没……”周泽楷揉了揉鼻子,“我笑那个,后天。”

  所有人:“……”

  周泽楷走神的时候反射弧实在是太长了,他还在笑刚才叶修敷衍王杰希那句“后天才忘”。

  “哈哈哈哈哈!”李轩突然大笑起来,“后天哈哈哈哈哈!”

  大家纷纷感慨,这果然一出事连着开会,把人都开傻了。

  “大家休息吧。”王杰希收起桌面的材料,看了看明显疲惫的大家,“有什么消息再随时通知。”

  ?

  国安的地下二层显得很潮湿,电梯停下一走出来,便嗅到潮湿腐朽的气味,倒不是不够整洁,只是好像少有人来,显得空旷而死气,喻文州走到最里面的门前,回头看了看跟着自己的人,示意他们在这里停下。

  “我自己进去。”喻文州说。

  铁门打开,里面潮湿气更重了些,整个屋子没有窗子,只有靠着墙亮着的一盏大功率的镁光灯,24小时无休地亮着,灯光太亮了,喻文州一时间本能地眯起眼睛,抬手遮挡了一下又费力地重新睁开。

  黄少天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喻文州感受到结合后精神域连接处轻微的脉动,一下一下,脆弱得像是随时要断开,他的目光别开,落在角落里的一台感知共振设备上。

  这是国安最先进的用以打破哨兵精神域的仪器,比K国小打小闹只能让哨兵短暂目不可视的玩意不知道高明多少倍,喻文州看过感知共振设备的研究报告,他恍惚间只想把研究报告上的内容都忘了,但是他实在是记忆力太过优秀,记得一字不差。

  A级干扰,72小时,可以彻底摧毁任何一个优秀哨兵的精神域。

  喻文州突然觉得事情无比嘲讽,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

  黄少天睁着眼睛,但是他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从边境出任务回来到现在,他还没有好好休息过,镁光灯照得他头疼,角落里的感知共振设备向外释放着无尽的信息洪流,在一步步地将他的意识塞满,他一秒钟都没办法合眼睡着,已经有十二个人来向他问过话,问了什么黄少天不太记得,一开始他什么都不说,后来他发现沉默并不是一个好办法,显然有人在他的沉默中调高了共振设备的等级,他觉得精神域像是一座巨大的建筑,在无尽的意识洪流中开始摇摆倾倒,那种感觉就像站在地震裂缝边,随时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他开始回答所有的问话。

  对方的问题都很简单,全都是二选一,是或不是的问题,黄少天已经没多少意识可以用来思考,问什么他就顺着自己的直觉回答,但是他们好像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只是反反复复地问。

  烦死了。黄少天觉得又累又焦躁,他彻底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他知道有人又推门进来,坐在了他的对面,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副很狼狈的样子,可能很丢脸,但是他还是不想去思考。

  直到对面的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像是平静的海面丢进来一粒石子,海的波纹四散开来,让全身每一处都感知到,更像是一股突如其来的电流,流经他毫无防备的意识,他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他看着对面的人,影像从一团虚化的光影,一步一步变得清晰,这个过程很快,只需要几秒,但是黄少天却迫不及待,像是跋山涉水,走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喻文州就坐在他的面前。

  哨兵和向导上战场,多半不是一起回来,就是一起牺牲,没有结合过的哨兵或向导落单,被抓到一般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非自主选择性的背叛。人可以打死都什么不说,但是强势精神力的侵入和暗示是任何哨兵向导都无法自控的,在中央塔的课程里黄少天早就知道,向导是哨兵最大的克星,向导审讯哨兵,只要精神力相差无几,时间足够,几乎没有不成功的。

  他们现在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一个向导面对着他要审讯的哨兵。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精神域连接处脉搏共振继续跳动着,却没有交换任何信息。

  镁光灯继续亮着,巨大的功率长时间地亮着,发出不堪负荷的嗡嗡声,刺得人眼睛酸痛,黄少天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不敢眨眼睛,一眨眼就好像要流出生理性的眼泪,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喻文州,直到喻文州低下头,他趁着这个空当抬手抹了一把。

  喻文州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黄少天慌忙放下的手,他现在整个人看上去疲累又苍白,嘴唇干裂,起了一层白色死皮,汗水沿着额角落下来,像是旱季的最后一滴雨,从深蓝色的制服布料渗透进去,消失无踪。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打着绺服帖地黏在额头上,让黄少天显得少了些许的攻击性,他平时不说话的时候侧脸总是看起来冷冽如刀锋,笑起来才会让人觉得温暖,他大笑的时候会露出平时看不到的虎牙,还有要挤一挤才有的酒窝。

  脑海中关于黄少天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眼前人看起来最真实,喻文州知道他剩的时间不多,他说的每一句、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监视之下,甚至于连精神交流都被控制,他面前只有两个选择,劝黄少天承认,或者什么都不说。

  “你怎么不说话?”黄少天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嘶哑,听起来像是石子划在玻璃上,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声音很粗哑,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来掩盖,这一下让气氛变得尴尬,至少他单方面这样认为。

  喻文州还是没说话,他站起来走到黄少天身边,抓住了黄少天的手。

  “你要走了?”黄少天用气声说,声音很小。

  喻文州点点头。

  “你不说话,你就不想问问我想不想说点什么?”黄少天抿着嘴笑了一下。

  镁光灯炙热,打在皮肤上像是烈日的炙烤,汗水很快蒸发,又继续不断地沿着皮肤流下来。

  黄少天很小声地说:“文州,我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