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

  安妮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如果他们没有靠得那么近的话。

  达西的目光凝视着她, 点了点头,终于将嘴唇印在了她的手背上。

  安妮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呼吸。

  他的嘴唇并不冰冷,相反, 格外的柔软、带着鼻息间潮湿的温暖。

  安妮被巨大的惊喜击中了, 他的肯定和告白让她这段时间的自我折磨和心动无所遁藏地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在这个清晨, 她在窗边看到达西身影的刹那,就不可控制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毫无理智地站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灵魂驱使她做出了最不理智的做法,却也是她心底最渴望去做的事情。

  当她的耳朵靠在他的胸口, 即便隔着厚厚的毛呢大衣。

  “嘭嘭嘭。”

  那心跳声不会欺骗她。

  就算他不言不语, 安妮都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意。

  时间, 她不愿意去想那些让她犹豫、后退的理由,让自己心跳加速的那个人恰好也对自己有同样的感觉——这多幸运。

  初升的太阳此刻已经完全爬到了地平线以上,躲在云后却迟迟不露面。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如同层金粉洒在了达西的头发上、脸上、肩膀上、手上……

  安妮的睫毛微微颤抖,她的心脏忽然被无以言表的情绪充满。

  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安妮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 可是从来没有答案。

  在闺蜜的婚礼上,那个将她砸入这个世界的手捧花就像爱丽丝遇上的那只兔子样。

  爱丽丝跟随着兔子跌入了梦境, 而她跌入的这个世界是梦境吗?

  可是,眼前这人真实地存在着,他的手心滚烫、嘴唇温热,安妮甚至能从指尖感触到他的心跳和鲜血的鼓动。

  达西没有松开她微微颤抖的手。

  他的另一只手掀起了毛呢大衣的大兜帽。

  瞬间, 安妮的眼前片昏暗, 阳光被他隔绝到了大衣以外。

  鼻息间满是他的气息。

  就好像,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这两个人,两颗心。

  “安妮,抛开那些顾虑吧……罗辛斯庄园、凯瑟琳夫人、彭伯里、乔治安娜、费茨威廉伯爵……我只要你看着我, 用你的灵魂和你的心脏告诉我答案。”

  如果抛开那一切他人的期望、暗示,自己还会……被他吸引吗?

  安妮的心沉了下来。

  刨除一切理性,只用自己的灵魂回答。

  ——早在那个舞会以外,当她透过缥缈又模糊的蕾丝花边,看到人群中闪闪发光的达西。那首多年后她唯一还能流利弹奏的曲子,流淌在她的耳边,如同溪流般,沁人心脾。

  ——那时,她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安妮的眼角微微湿润,她有些哽咽,却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发抖。

  “是的,我喜欢。”安妮嘴唇微动。

  她听到自己的灵魂这样回答。

  那双有力的臂膀猛然间将她揽入了怀中,就好像要将她和他的灵魂融为一体。

  两颗跳动的心脏隔着胸腔,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他们的心跳是那样地快,却出奇默契地同步。

  达西的下巴卡在了她的肩膀上,细细密密的呢喃低语又像天使、又像恶魔,无死角地钻进了她的耳朵和脑海。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没有呼唤她的名字,就好像真的在一字句地、重复地、不遗余力地呼唤她的灵魂。

  安妮张了张嘴,她的喉咙没有发出声音,潮湿的空气却替她说了出来:“我爱你。”

  *

  达西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臂,掀开了蒙在身上的大衣后,却发现眼前人面色诡异地潮红,眼睛微微地眯着,空洞地看着他,好像随时就要晕过去。

  达西吓了跳,连忙伸手摸向她的脸庞。

  滚烫。

  达西当下立刻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手滚烫得失去了触觉,他顾不上克制和守礼,手托住了她的脖颈,脸对脸地凑了上去。

  额头与额头重叠。

  “该死的,果然着凉了。”达西懊恼地咬着自己的舌头,他连忙起身,将大衣无死角地裹在了她的身上,把安妮横抱了起来。

  ——即便刚才大衣裹在了她的身上,可她穿着单薄的晨衣、单薄的鞋子,从沾满了晨露的草坪中奔跑而来,那时,她肯定就已经着凉了。

  而他,竟然还没有察觉,拉着她在湖畔边、柳树下说了那么久的话。

  更何况……达西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懊悔地想,她一定是一夜都没有睡着。

  连他在听了雷诺兹太太的转述后,都需要冰冷的晚风吹凉他躁动的心。更何况安妮呢?

  达西从来没有这样惊慌过,当在战场上,子弹击中了他的肋骨,他都没有这样害怕。

  刚才的告白就好像一场祭/祀,他找到了他的那块“肋骨”。

  也许伊甸园的神话是真的,达西心想,不然,为什么当她说出那美妙的三个字时,他心脏里的空缺瞬间被填满了。

  而当她现在这样发烧,几乎就要晕过去时,他的那块肋骨隐隐作痛,让他难以忍受、痛不欲生?

  “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大步朝庄园走去,几乎就要跑起来了。

  太阳已经升起,庄园里的仆人们都已经从沉睡中清醒,回到了他们的工作岗位上,开始了天的劳作。

  园丁在春天就被请回了庄园,他远远地看到远处有个人抱着另一个人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朝这里跑来。

  “上帝啊!达西先生!是你吗?”园丁惊呼道。

  “是我!快去把莱森医生找来!德·包尔小姐晕倒了!”达西高声吼道,在看到园丁慌慌张张地朝屋内跑去时,达西这才松了口气。

  怀中的少女好似进入了梦境,她的头乖顺地倒在自己怀里,脸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那红晕晕染到了她的脖子上,直接爬到了她的胸口。

  达西敢说,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希望她能趾高气昂地站在他的面前,指着手指骂他。

  *

  安妮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奇怪。

  在说出了那三个字后,她飘飘然了起来——起初,她以为那是幸福的飘然,可当她回过神来时,灵魂却已经脱离了身躯,真正地“飘”了起来。

  她看着达西慌张地将自己抱了起来,将自己带回了彭伯里庄园,将自己放在了柔软的天鹅绒被子里。

  医生来了,检查了半晌后,无所获,只是让仆人准备了冰块过来。

  凯瑟琳夫人和乔治安娜也来了,她们和医生争执了起来,定要给她盖上层层厚厚的被子——就像她曾经做过的那样。

  可是,无论是冰敷还是热敷,都毫无效果。

  安妮飘在自己的躯体身边,她当然明白,那都是无用功。并不是她的身体出了毛病,而是她的灵魂被挤了出来。

  “不是吧?我正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怎么就这样灵魂出窍了……还真让我不必面对他了?”安妮喃喃自语。

  “什么?”达西忽然抬起了头。

  凯瑟琳夫人和乔治安娜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哥哥,莱森医生说……”

  “不!你别说话!”达西打断了乔治安娜的话。

  他的视线在房间里环绕,凯瑟琳夫人和乔治安娜站在了离床不远的地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莱森医生正在窗边收拾医药箱,打算翻找些其他的药材;仆人们都被驱赶到了门外,只留安妮的贴身女仆杜丽守在了水盆边、随时准备换毛巾。

  当达西的视线从她的方向掠过时,安妮心下跳。

  ‘他能听到我的声音?’安妮惊讶极了。

  达西皱起了眉头,视线又回到了床上的少女脸上,久久地凝视着。

  压抑的气氛让乔治安娜有些受不了了,她拽了拽凯瑟琳夫人的衣袖。凯瑟琳夫人却也身处对孤女的担忧中,没有反应。

  “乔治安娜,你带着大家都出去吧。”达西忽然命令道。

  乔治安娜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走上前去,俯身要亲吻安妮的脸颊告别,却被达西把抓住了手臂。

  “嘶——”乔治安娜痛得低呼,达西这才醒过来一般,松开了手。

  乔治安娜飞快地将嘴唇贴在了安妮的脸上,奇怪地看了眼兄长后,给杜丽和医生使了个眼色,飞快地跑了出去。

  凯瑟琳夫人迟迟没有动作。

  达西也没有说话,直觉告诉他,凯瑟琳夫人有话要说。

  沉默了许久,达西的视线在少女的脸上和刚才隐隐听到声响的方向来回徘徊了十多次以后,他果然听到了凯瑟琳夫人犹犹豫豫的声音。

  “其实……安妮这样的情况出现过次。”凯瑟琳夫人在安妮的床边坐了下来,“那是很多年前了,安妮生了场大病。我请遍了所有能请到的医生,都没有办法。”

  “也是这样,怎样都无法唤醒吗?”达西沉声问道。

  “没错,但是,谢天谢地,安妮最后还是醒了……那时我几乎就要疯了,所以让你把乔治安娜带回了彭伯里,我实在无心照顾她了。”

  “我记得。”达西点了点头。

  “你……你不用担心,安妮虽然小时候身体不好,但是她这些年来,直在坚持锻炼,每天都和芬里尔上蹿下跳的,早就比般的淑女还要强壮多了。”

  凯瑟琳夫人安慰道——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表情,女儿又一次得了怪病,可她作为母亲却要安慰外甥……

  等等?

  “你们刚才……”凯瑟琳夫人瞪大了眼睛,仆人刚才说,是达西将她抱了回来。

  凯瑟琳夫人的脑子乱成了团,达西的作息她不清楚,难道她还不明白安妮的作息吗?往常这个时候,安妮才刚吃完早餐,从庄园里出发带芬里尔去散步。

  凯瑟琳夫人转头看向窗边芬里尔的小床,却见他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似乎没有发现房间里出现了那么多人、又离开了那么多人。

  达西干脆地点了点头:“我向安妮告白了,而她……我很幸运,我的女孩儿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他握紧了被子底下她那柔软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是绝美爱情吧!我把自己写得眼泪汪汪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PS.写前半段安妮的心事时……我家这里地震了……震了……了……

  日更6500+达成,(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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