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乞骸骨了。
皇上没留，直接给了恩典。
这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毕竟乞骸骨这种事情，一般正常情况下，皇上都要驳回一两次后才会同意，以示恩宠。
有些甚至于死都不会同意，就让对方老死在任上。像索额图这种一递乞骸骨的折子，皇上就同意了的，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皇上不喜索额图。
如果索额图只是一个普通官员，皇上如此态度也就那样，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可他偏偏还是皇太子一党的头头，皇太子胤礽的叔外祖父。
这事的意味那就完全不同了。
皇上不喜索额图，那是不是可以看着皇上有些见不得皇太子一党势大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可能，十几年前皇上可是亲自出手收拾过索额图等人。
让不少反太子的人顿时双眼冒光，他们已经看见了皇上和皇太子胤礽之间的那道间隙在不断的扩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变成巨大的深沟，让皇上废掉皇太子胤礽。
于是乎不少人蠢蠢欲动起来。
与此同时也让不少皇太子一党的成员有些惴惴不安，要知道大清可是废过皇太子的，而且还是开国皇帝废的，可谓是有先例，有祖宗家法。先帝没旧例都废了元后，更不要说这废太子还有先例了。
从龙之功自然诱人，可一旦从龙不成，那下场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多尔衮无子没夺帝位，先帝大权在握后，都对其党羽进行了清洗，这要是最后上位的人不是皇太子胤礽，那他们这些皇太子一党可就坐蜡啦，自然有那么一些人选择「未雨绸缪」。
朝堂上越发暗流涌动。
后宫也是如此。
索额图乞骸骨了，导致皇太子一党内部有些小混乱，这自然也影响到了毓庆宫底下的奴才。
虽说没人敢对皇太子胤礽下毒手，可也不乏有人想要找一条另外的退路，以免到时候坐蜡。
惠嫔敏感的察觉到这是一个好时机，一个趁机在毓庆宫插一手的时机。
正好今年是大选之年，十三阿哥胤祥的年龄也到了指婚的年龄，章佳氏身份低微，又因为之前无福小产了几次，圣恩不如之前。
再加上皇太后等人的性子，挑选十三福晋的事肯定是要落到惠嫔头上。
对于惠嫔来说，这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因此在大选复选开始后，惠嫔频繁的召章佳氏去正殿，倒也没引人注意，最多也就是家里有适龄格格的人家会关注几分。
谁也没有想到惠嫔会以此作为威胁，逼迫章佳氏和其背后的家族为自己行事。
又一次，章佳氏浑身冒着冷汗，软着脚，被身边宫女搀扶着走进了屋子。
红芳扶着章佳氏在炕上坐下后，一边给章佳氏倒水，一边忍不住皱眉问道：“主子，惠嫔娘娘天天都召您去主殿，这……只是给十三阿哥选嫡福晋，犯得着如此吗？”
这话听着有些瞧不起章佳氏母子的意思，但红芳是章佳氏一族的人，算得上章佳氏的绝对心腹，话语间自然不比太过谨慎规矩。
况且，章佳氏也明白红芳的意思，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他们母子地位低下，而是说惠嫔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反常了，当年惠嫔挑选大福晋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积极了。
章佳氏喝了几口水后，眼睛扫了一下屋子，见没其他人，才小声开口道：“若只是给胤祥挑选嫡福晋自然犯不着如此，惠嫔……惠嫔……”
惠嫔这分明是想逼迫自己去谋害皇长孙！
章佳氏是个聪明人当然听懂了惠嫔的暗示，况且去年惠嫔就给过她暗示，只是当时皇上快刀斩乱麻，快速的处理了那事，没让人钻空子。
但现在……
瞧惠嫔这架势，是不准备让自己忽略过去了。
而殿选一天天的临近，章佳氏也不敢采用拖字诀，就担心因为自己恶了惠嫔，导致惠嫔不尽心不说反而在暗地里搞鬼，十三福晋的家世若是太差，可会让胤祥在兄弟里面抬不起头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章佳氏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儿子。
但这事实在是太大了，一是章佳氏一个人不能做了全族的主，二是惠嫔如此行事实在是让她内心大为不安，且不说要是事情暴露她被惠嫔推出来定罪的事，就算事情一切顺利，这一次如了惠嫔的愿，那下一次惠嫔会不会直接逼他们去刺杀皇太子了？
这种事情并非不可能，而是非常有可能。
人嘛，总是得陇望蜀，会越来越过分。
“惠嫔娘娘想要如何？”红芳见状紧张的问道，她早就觉得惠嫔此番动作不怀好意，如今她和章佳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对其非常关心。
这种事情，章佳氏一个人肯定没办法做主，左右矛盾之下也暂时拿不定主意。
可这种事情她也不可能和随便一个人商量，要是传了出去，那肯定是大祸临头。
眼下，章佳氏也只能和红芳说“惠嫔暗示我，暗示我去谋害皇长孙。”
“什么？”红芳闻言大惊，她虽然已经隐约猜到惠嫔可能会不怀好意，却没想到惠嫔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主子，这种事情，您可万万不能答应呀！”这要是被发现了，那可是要全家完蛋的。
章佳氏却十分为难的说道：“我当然知道这种事情沾不得，但……如果不能如了惠嫔的愿，胤祥的婚事，怕是……”
“主子，十三阿哥的婚事，最后还是得皇上说了算。”红芳安慰道。
“你呀，还不懂这方面的弯弯绕绕。”章佳氏苦笑着摇头“说起来大福晋也是名门闺秀，可实际上如何，咱们心里都有数。秀女中也不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再说大选就这么几个月时间，不靠惠嫔，以我和章佳氏一族的能耐根本就打听不出来秀女的本性如何，你瞧瞧五福晋，没嫁进皇家之前，可没传出不好的名声。”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哪怕就是装，也能装出温顺的模样来。
没有点家底的人家，还真不好打听对方的本性如何，所以说八旗各旗之间热衷于内部通婚也不是没有理由，彼此住在一块自然相熟，也没那么容易踩雷。
“虽说最后下圣旨的人是皇上，可我有自知之明，我如今圣宠平平，皇宫里的阿哥又那么多，如今受宠的是十四、十五、十六阿哥，皇上对胤祥也谈不上多心。想来，皇上为胤祥的婚事也不会多费精力，八成会在惠嫔选定的人里，挑选出一个来指给胤祥。”章佳氏很理智的说道。
红芳想了想，章佳氏这话说得也在理，但……
“主子，恕奴才多嘴，皇宫里一块石头都能说话了，那种事情真的是不能沾染，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红芳谨慎的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章佳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儿子。
红芳读懂了自家主子的想法，顿时为难起来，章佳氏这是鱼与熊掌都想要，可世间哪有那么圆满的事情，但作为奴才，就是要以主子的意思为准，红芳想了想开口道：“主子，要不，干脆将这事禀告给皇上？”
只有皇上才能鱼与熊掌兼得。
章佳氏却摇摇头“先别说惠嫔只是暗示我，就算惠嫔明说了那话，当时屋子里也没有人，没有人证物证，若是将这事禀告给皇上，惠嫔肯定不会承认，反而会说我心大了，诬陷她。”
惠嫔行事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就光凭她的一句话，皇上是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处置惠嫔的。
“那咱们该怎么办？”红芳皱眉。
章佳氏想了想开口吩咐道：“你先将消息传回去，看看伯父他们怎么说。”
“奴才遵命。”红芳应了下来，这种大事的确应该要章佳氏一族的族长等人拿主意才行，毕竟一个不小心那可就是全族都倒霉。
在红芳行动后，被人在暗处看在了眼里。
“主子，后殿的那位已经把消息传回去了。”叶嬷嬷小声的说道。
惠嫔闻言嘴角勾起，轻轻道：“嗯！本宫知道了。”
叶嬷嬷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主子，奴才觉得他们怕不会同意此事。”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本宫也从来没指望过他们。”惠嫔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认为用胤祥的婚事就能逼章佳氏一族就范，更不要说这事本就不是她能拍板做主的。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十三阿哥胤祥就算娶了家世再低的嫡福晋，那也依然是皇子，依然是别人高攀不起的人。另外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嫡福晋的家世差些，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像惠嫔这样主动关注朝堂，并且还有门路的人，自然能感觉到朝堂上的暗流涌动。
多年的后宫生涯，让惠嫔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干大事还是得自己亲自动手，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一如当年对皇太子胤礽的算计，后宫那么多人，一个两个都想着别人会出手，自己在一旁看好戏捡便宜，最后也只有她自己亲自动手才算是成功了一半。
有些事情，就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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