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备战中，时间流水一样淌过，很快便到了半决赛的日子。
半决赛，中国与瑞士相遇，在团队赛中派出了肖时钦、李轩、王杰希、苏沐橙、方锐和张新杰的阵容，两队一路厮杀，最终中国队获胜，以超常发挥最终保证了队伍胜利的牧师选手张新杰被评为团队赛的MVP。
对手方面，德国队继八强赛中以四个人头分的优势击败原属A组的种子队美国队后，又在半决赛里干脆利落地拿下了丹麦，最终晋级决赛。
赛后的退场通道里，叶修疾走两步，拍上张新杰的肩膀。
“什么事？”张新杰站定脚步转回身，淡淡问道。
叶修看着他和往日一样冷静的神情，眼中的神色却是愈发凝重起来。
“你怎么样？”叶修问道。
张新杰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透过眼镜直视着叶修，像是在衡量着什么。
事实上，叶修不用问就可以肯定，张新杰此刻的状态绝对说不上好——就算不提和瑞士队刚刚结束的那场消耗战，从世界邀请赛开始以来，全队唯一没有轮休过的人，就是这位对团队而言不可或缺的牧师。
张新杰是个非常擅长调整自己竞技状态的选手，然而这种调整无论多么科学、多么精细，也终究有个疲劳度的上限。世界邀请赛不是平常的训练或全明星秀场，四天一场、每场都要针对各有特色的高水平选手做出不同的应对，这之中的强度绝不是外人能够想象的。
半晌沉默。
“与其问我怎么样，”说着，张新杰停顿了一下，推了推眼镜，“倒不如问你怎么样。”
从出道以来，张新杰就一直是一位风格严谨、思维缜密的选手，他的这种特点并不仅仅体现在赛场上，而是贯穿于他生活中的每一个方面、每一处细节。
就像此刻，对于叶修的提问，张新杰给出的并不是简单“好”或“不好”的答复，而是确定的方案和态度——他的状态如何确实无关紧要，如果有必要，他无论如何都会坚持；而如果叶修能够出场，以他的个性绝不会逞强硬撑。
闻言，叶修嗯了一声，随即挺夸张地叹了口气：“哎，遗憾啊，比赛的悬念就这么没了。”
“你没问题？”张新杰不去理会叶修的垃圾话，认真确认道。
“你觉得呢？”叶修微笑着反问。
看了叶修这个神情，张新杰自然不再会去回答他的话。他低头将手摸进口袋里，再伸出时掌心躺了一张账号卡，银白的卡身在光线昏暗的通道里闪烁着微光。
“俱乐部方面我会负责沟通，你尽早向赛委会申报，早点熟悉账号。”张新杰抬眼看着叶修。
“好，”叶修点头，神情漫不经心，伸手的动作却平稳而谨慎，拿过卡片后仔细收起，“你好好休息。”
只几秒钟工夫，荣耀第一牧师角色便这样完成了交接，张新杰没有叮嘱、叶修也没有承诺，只因他们都非常明白，对于这样一张账号卡，世界上恐怕没有人会比他们更重视、更珍惜。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最后一战，我是你们的牧师。”
“新杰，没关系吧？”闻言，苏沐橙将视线从投影下坐着的叶修身上收回，看向长桌旁的张新杰，神情显得颇为担忧。
“我很好，别担心，”张新杰答道，“只是状态不好。”
对于张新杰的话，一般人或许摸不着头脑，然而在座的众人却都十分理解——相对其他体育项目而言，电子竞技对于身体的消耗很小，所以选手们的身体状态和竞技状态在很多时候都需要加以区别。
举例而言，方锐在第十赛季对战轮回的总决赛中有过超水平的发挥，由于只是坐在电脑前操作的缘故，那次爆发实质上并没有给他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然而从手部的疲劳程度和他的精神消耗而言，方锐的状态却已经无法支持他在随后比赛中继续保持原有的水平了。
于是显然，对张新杰此刻的情况，也正是方锐最为理解。他向前倾了倾身子，难得正经了一回：“辛苦你了，新杰大大。”
张新杰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即然如此，那么指挥交给我，都没异议吧？”叶修问道。
“就你了就你了，”黄少天挺不耐烦地一挥手，“比起这个，赶紧把出场名单定了吧。”
闻言，叶修掐灭了手中的烟，开口问道：“你们都看过德国队的比赛了吧，感觉怎么样？”
“很稳定，选手失误非常少，就跟一队新杰似的。”张佳乐说。
“但爆发起来又特别野蛮——他们打美国队的那场团队赛花了多久来着？一刻钟？”方锐做了个心有余悸的表情。
李轩咳嗽了一声，补充道：“我觉得那个打丹麦时守擂的魔剑士值得留意，在控制方面确实有一手。”
“德国队对各种节奏和战斗方式都有很强的适应性，队伍均衡，”王杰希总结道，“是个难缠的对手。”
叶修和喻文州对视一眼。
“确实如此，所以，我们的团队阵容需要做出一些调整。”
“哦，怎么个调法？”原本就算不问、叶修也肯定马上就要讲话，而黄少天却非得见缝插针地补上一句，尽显话唠本色。
“云秀、沐橙、小周，”叶修点了三个人的名字，“这次你们都要上。”
“三个远程？！不行，这太冒险了。”
听了这话，楚云秀最先皱起了眉头，不假思索地摇头反对，她对面的李轩神情也是一变；而后，其他人陆续反应过来，顿时就对这场景有了即视感——第十赛季下半赛季烟雨对阵虚空时，曾经孤注一掷地摆出了不带治疗的全攻击阵型。然而也正是在那次的比赛里，楚云秀和舒氏姐妹三位远程选手吃了在控制方面技能不足的亏，最终被虚空双鬼斩杀，彻底失去了打入季后赛的机会。
“根据之前的比赛情况，我和领队认为德国队在团战中仍然会出现牧师、骑士、战斗法师这三个角色。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近战职业想要正面直接和这个组合相抗衡是非常吃力的，所以这一次我们需要对打法做出调整。”喻文州解释道，接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此外，我和少天这一轮也会出场，再加上叶修前辈，这是我们预想的初步阵容。”
“可是这样的话，按照少天平时的比赛风格，我们在近战端是不是有些薄弱？对方队伍里的拳法家应该也会在团队赛出场吧。”肖时钦也是个稳重派，此时不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个拳法家和老韩不一样，不是横冲直撞的路子。”叶修笃定道。
“他的场上表现更像是奇英。”张新杰推了推眼镜。
“可是远程的技能判定毕竟……”
“哎，文州说话就是委婉。”忽然，叶修开口拦住了李轩的话。他又点起一根烟来，却没有拿到嘴边，只是夹在手指间，抬眼扫视了一圈桌边众人：“云秀和小肖说的没错，三个远程确实不够稳妥，但这个险我们必须冒，否则赢不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会议室静了一阵，半晌，喻文州合起了手里的笔记本：“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论纸面实力和之前的比赛状态，德国队确实更强些。”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个阵容很合适。”
唐昊坐在位子上抄起手臂，转脸看向突然开口的王杰希：“怎么讲？”
“采取什么样的团队赛安排，和对手阵容、己方选手情况都有关。”说着，王杰希的视线在坐得靠近的苏沐橙、楚云秀和周泽楷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楚云秀身上：“对于当时的烟雨来说，三位远程选手的配置或许不够稳妥；但如今，这种打法的缺陷是可以被弥补的。”
王杰希的话说不上直白，但他的意思却是非常明显——当时烟雨战队没有完成的战略，此时在国家队是能够实现的，而这背后的原因，便是货真价实的实力差异。
在王杰希的目光里，楚云秀呼出一口气，最终点了点头：“王队说得有道理。”
“我觉得也是，像老叶、小周这样的，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顶近战。”张佳乐接过话，接着又忽然反应过来，不由得失笑：“哎，不对，老叶这把是牧师。”
“牧师怎么啦？最先拿十字架当流星锤使的那位可就在你边儿上坐着呢啊。”叶修指的是张新杰往银武上打十字军审判的那场比赛，顿时乐趴了一片。在众人的笑声里，张新杰推了推眼镜，依然是淡淡的神色：“比赛需要而已。”
“那么这次擂台赛就由孙翔、唐昊、佳乐前辈、方锐和杰希前辈出场，避免和团队赛重叠，肖队、李队和新杰轮空——这样可以吗？”喻文州确认道。
“成。”
“放心吧。”
“没问题。”
“好，那咱们的出场名单就定了。”叶修吸了一口烟：“没什么好说的了，开练吧。”
虽然决定阵容时只需要一场动动嘴皮子的讨论，可真等到投入实战，面临的困难却要多得多。
叶修、周泽楷、喻文州、黄少天、苏沐橙、楚云秀，这些名字如果放在国内职业圈里个个都可谓是如雷贯耳，即使是在全明星的赛场也少见如此星光璀璨的阵容，联盟在苏黎世的随队记者当然不会提前公开本国选手名单、却在报道中直接使用了“梦之队”这样的称呼，其中的期待与信心自然不言而喻。
然而，即使是“梦之队”，在决战前夕也免不了经历问题百出的磨合。
不说别的，对于六位选手来说，如何在最短时间内熟悉队友的打法并相互配合就是个大难题。在一个成熟的团队里，任意两人乃至数人之间应当都够随时合作，可在这一次的阵容里，除了黄少天喻文州、叶修苏沐橙这两对老搭档，其他人别说同队经验，原先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对手，相互攻击的冲动尚且需要分出心思来压抑，下意识的配合无疑更是艰难。
在最终战的名单确定后，出战团队赛的六人便都在一起训练。几人原本也算知根知底，共同进入国家队将近一个月，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配合熟练度的提升不可谓不迅速，应付一般水平的比赛绰绰有余，然而比起德国队在比赛中那种浑然一体般的默契，却仍显得不足。
基础训练、战术、6V6对战、复盘讨论……
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在决赛当天，国家队的众人一起吃过午饭便暂时解散，任大家以自己最习惯的方式为晚上的比赛做最后的调整。
回房和父母打完电话以后，周泽楷用笔记本电脑登了QQ，发现消息栏闪成一片，点了“显示全部”以后被疯狂弹出的对话框直接卡了一分钟——圈里的、圈外的，相熟的、不熟的……全都是对于即将到来的决赛的鼓励和祝福。
对于这种情景，周泽楷一面觉得无奈，一面却又极为感动，按顺序一个个回复过去，“谢谢”、“一定”、“会加油”交替，以他的手速足足回了一刻钟才把绝大部分处理完。接着他看了看最后留下的一个窗口，抿嘴笑了笑，发出一个笑脸表情，瞬间就淹没在不断刷新的消息里。
“哎等等，我看到小周了！”还是江波涛心细，发现周泽楷以后连忙调大字号在群里打字，结果又引起了轮回众人的新一轮刷屏：
“哎哟我的男神啊，我想死你了！快来么么哒一个[流泪] [流泪][流泪]”
“楼上已截屏发送至唐柔妹子QQ不谢。”
“哈哈哈，吴启干得漂亮！”
“小周，孙翔和你在一起么？”
“没。”在队友一如往日的漫天嘴炮里，周泽楷笑着回复了方明华的问话，又打字补充：“和唐昊出去了。”
“队长你怎么不出去转转？之前的随队报导我都看了，哇，国外大胸美女好多！[口水]”
“滚蛋，队长又不是你。”杜明的消息来得飞快，还没等周泽楷打字，就又刷上来一条：“屏幕那头的叶神你好，吴启他不是故意的！”
见这话，周泽楷顿时乐了，差点被嘴里的半口可乐呛着，连忙咽下去咳嗽了两声，这才回复：“他不在。”
一群人没回话，吕泊远起头发了个极其欠打的怀疑表情，顿时排上了队，江波涛都跟着凑了个热闹。
“哎，别闹，”最终还是方明华出言阻止，“正好小周也上线了，我有件事想和大家说。”
“什么事啊方哥？”
“嘿嘿，我儿子出生啦。”
虽然轮回众人都知道方家宝宝的预产期正是在夏天，然而这个消息一出来，仍然让群里静默了几秒。
周泽楷盯着屏幕直发愣，恍惚间再次体味到了第七赛季的夏天里自己握着方明华的婚礼请柬时的心情，惊讶、喜悦、感慨……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混杂在一起，最终变成一个念头。
时间过得真快呀。周泽楷想。
岁月没有轨迹，却总在不曾留意的瞬间令人惊觉它的流逝。
这种感觉确实很微妙，最开始来到轮回的时候，身边人聊荣耀、聊明星、聊欧洲足球、聊最新上市的电子产品，然后，这话题慢慢变成了恋爱，又变成买车、买房……而现在，平时一贯稳重的方明华终于也成了傻爸爸、在群里拿自家儿子的照片刷屏刷得起劲，惹得一众队友羡慕得不得了，“人赢不解释”瞬间就刷了满屏。
看着屏幕里新生儿还没长开的小脸，周泽楷想起的却是自己刚见到方明华时他的样子。
现在想来，当年方明华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训练之余抱着个水杯在学员的训练室溜达，路过周泽楷的座位时无意中瞥了一眼，而后立刻停住了脚步，睁大眼看着屏幕里正在和对手厮杀的角色。
“操作好快……你叫什么名字？”
带着满脸惊讶，年轻的方明华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那时的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日后会以怎样强势可靠的姿态承担起轮回队长的职责，而那时的周泽楷，也从来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够代表中国走上世界的舞台。
周泽楷呼出一口气，将手放在键盘上，刚打出一句“恭喜”，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下午好。”
门开了，叶修打了个哈欠，拖着脚步走进房间。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周泽楷不禁暗笑，关上门以后跟在叶修后面，两人一起在床边坐下。
“我去，什么玩意儿？”叶修拿过周泽楷的笔记本电脑来，结果被轮回群里方明华又开始刷屏的照片吓了一跳。
“……”周泽楷一阵无语，转向叶修的眼睛里却带着笑：“儿子，方明华的。”
叶修哦了一声，搭着周泽楷的肩膀去看屏幕，挑了挑眉：“这不像他啊。”
“还小啊。”周泽楷笑了，低头飞速发出一串眼冒桃心的表情，穿插在杜明“方哥给单身狗留条活路成吗”的哀嚎里。
“小周挺喜欢孩子的吧？”
闻言，周泽楷微微怔了怔，随即转过头去看叶修。叶修坦然迎着他的目光，神情仍与平时无二，没有什么愧疚的意思，但周泽楷知道对这事他终究是挂心的——王大爷去世时叶修就曾在陵园里提起过这个话题，他平时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
周泽楷垂下眼，谨慎地组织着语言。
“嗯。”最终，他看着叶修的眼睛点了点头，神色坦然。而后，他探过头去，微笑着在叶修鼻尖上亲了一下：“更喜欢你。”
屏幕上，方明华又发了一张图，小婴儿闭着眼、小小的拳头在胸前握着，下面还被P了一行字——“泽楷叔叔加油”。
叶修看了周泽楷一会儿，忽然啪地合起周泽楷眼前的笔记本电脑，伸手把他揽在怀里。
“以后把叶秋的孩子偷出来给你玩。”叶修侧过头，在周泽楷耳边严肃地保证。
“……”
见周泽楷脸上又浮现出无语的表情，叶修终究是没忍住，咳了一声便向另一个方向转过头去。
周泽楷看着他上扬的眼尾和唇角，忽然莫名联想到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里喜欢捉弄人的狡猾狐狸，只觉得心里一片暖流淌过，于是也无声地笑了起来，凑近和他接吻。
他们原本是并排坐着的，亲了一会儿以后，叶修像是觉得这个姿势还不够贴近，于是一面继续着亲吻、一面翻身把周泽楷压在床上。两人都是背心短裤的打扮，再加上到了苏黎世以后鲜少有机会亲热，眼下四肢交缠、肌肤相贴，很快就相互撩出了情绪。然而过了一会儿，他们却默契地分开，坐起身来对视着微微喘息。
半晌，叶修伸手摸了一把周泽楷的脸：“再忍忍，啊？”
“嗯。”周泽楷点头，抓过叶修的手亲了亲，低声道：“加油。”
“对了，说到孩子，”叶修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像是想转移话题，稍微和周泽楷分开了些，双臂松松地挂在他身侧，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老林决定来兴欣训练营带小孩了。”
“恭喜。”
作为旁观者，周泽楷一直非常清楚兴欣这样的队伍一路走来有多少不易，所以此刻看着这支战队终于逐渐有了完善的体系、开始向职业俱乐部迈进，他的祝贺虽然简短，却是无比真诚。
“听说霸图那边也邀请他了，待遇很好，亏得我们兴欣有方锐打友情牌，要不还真不一定能成。”
听到叶修仍将兴欣称为“我们兴欣”，周泽楷想起他拉扯这支队伍的一路，情不自禁地便有些感慨。由于彼此太过信任，周泽楷反倒还没问过叶修退役后的打算，此时正好提起，便出言问道：“你呢？”
“我啊，”叶修笑了笑，“其实联盟……”
叶修还没说完，一阵默认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啧，国际长途，真有钱。”
叶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随手接起电话，“嗯”了几声以后插空冲周泽楷做了个口型：“叶——秋——”
“对，就在今天晚上。”
“熬夜干嘛？弟妹现在可需要好好休息，你别吵着她。”
“这不是问题，关键是你也看不懂啊！”
无论何时何地，叶家兄弟的对话总能令周泽楷忍俊不禁。听着叶修理直气壮的语气，他几乎都能想象叶秋在电话那头咬牙的样子。对于叶修的这位孪生弟弟，周泽楷的印象一直非常好，也对他的种种付出很是承情。于是他伸手在叶修腿上拍了拍，示意他差不多就可以了。
见周泽楷如此，叶修也是一笑，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忽然一怔，继而微微垂下眼，“嗯”了一声。
“怎么？”周泽楷用气声问道，结果就见叶修转过脸来，嘴角挑着一个弧度，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些：“对，我和小周在一块儿，您让我妈放心。”
随着叶修打开免提，叶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依然低沉而洪亮，带着军人式的冷硬。
“叶秋说你们队伍近来表现不错。”叶父说。
“是不错，”叶修说，“不过您最好还是别听他讲，我怀疑他现在还分不清小周和我的角色……”
“只要你们不给国家丢脸，其他事情我没有兴趣。”叶父打断了叶修，停顿了一下，忽然开口道：“你叫他接电话。”
“您直接说吧，我开着免提呢。”说着，叶修挑了挑眉，把手机递给周泽楷。周泽楷接过后拿在手上，主动问好：“叔叔好。”
叶父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也不寒暄，而是开门见山道：“我听说他们叫你‘枪王’。”
“呃……”
闻言，周泽楷立刻便是一愣，直觉这也是叶秋的转述。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叶修的父亲居然还知道这个联盟里流传的封号，一时间窘得微微红了脸，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声道：“嗯……是说角色。”
虽然不一定理解，然而叶父却也没有追问周泽楷的话，只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在部队的时候有一位战友，九五式20秒速射199环的记录在我们营保持了好多年；而你们所谓的‘枪王’，在我看来非常可笑。”
“哎，您不能这么类比，我们这是电子竞技，不是打仗。”叶修说。
“我知道，我只是想提醒他，‘枪王’的称号是一名枪手的最高荣誉。我不关心什么游戏、什么竞技，但握枪的人在学会射击之前应当先搞明白自己为何开枪——不管是在战场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我的那位战友，他后来在一次边境缉毒行动里牺牲了，为了掩护同伴撤离，他留到了最后，射杀了五名毒贩才倒下。”叶父说，“20秒速射打到满环也不是没人能做到，关键是用这种能力去实现什么。”
随着叶父的话，叶修看向周泽楷，然后发现周泽楷也正看着他。于是叶修伸手握住周泽楷的手，十指相扣。
“爸，小周一直很清楚这一点。”他低声说，而这也是周泽楷第一次听他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
“很好。”
叶父并不是会聊天的人，随着一段对话结束，电话那头也沉默下来。
“希望你们凯旋，”忽然，叶父的声音再度响起，“夏天的后海景色不错。”
这前后两句话跳跃确实很大，周泽楷不禁怔了怔；然而下一秒，他却已经反应过来，于是笑意不可抑制地逐渐自他的嘴角扩散，迅速染进了眼睛。
“好。”他说，同时有力地回握住叶修的手。
枪支只是器械，比器械更重要的是人心。
就像有的人开枪是为了杀戮、有的人开枪是为了拯救，有的人开枪是为了利益、有的人开枪是为了守护。
荒火、碎霜，一枪穿云的枪口所向，从来只有一处——
荣耀。
8月6日，苏黎世时间晚八点，首届世界荣耀邀请赛总决赛，正式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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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作过程中我是一个思维非常发散的人，从来没有大纲，所以子弹写到这里，可以说毫不意外地已经偏离了我最初简单的“恋爱故事”的构想……
从同人意义上，它正变得越来越无聊；但就我个人而言，我想通过这个故事、这些人物述说的心情，却在临近完结时越来越丰满。谢谢大家一路看我乱七八糟讲到现在都没弃文_(:з」∠)_
叶父说的话取材、改写自长辈讲过的真人真事，受本文题材的限制没有过多书写，在文中只是寥寥几笔，但凌晨写的时候真的很感慨。
我也曾经想过在这样基调的一篇同人里，对于这部分内容是否最好完全不要涉及，因为一方面确实没法写得深入，另一方面也很担心读者小伙伴会下意识地像叶父最开始一样、以军人的标准去比较这些电竞选手，然后得出“百无一用”的结论。
假如虫爹对叶家的设定真的是我假想的这样，那么我非常可以理解叶神为什么不得不离家出走。在军人眼里，电子竞技恐怕真的是不入流，再怎么争辩、解释，都没用。
但最终还是写了。
文中叶父后来说的话，就是我的想法——重要的不是你有什么样的能力、在什么方面有能力，而是你决心用这种能力去实现什么。
或许有人认为和平年代已经不再需要“男儿何不带吴钩”的壮志、寻常人也失去了“我以我血荐轩辕”的气节与机会。但实际上，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什么领域里，甚至不管是“男儿”还是女子，从古至今“英雄”一词的释义其实都是相同的——
去到家庭、社会、国家需要的地方，实现自身能力注定能够实现的价值，承担被身份和立场所规定的责任，不问回报，不计后果，任他流言蜚语，我自一往无前。
这就是英雄。
叶神、小周、其他我书写和没有书写的那些人……我相信他们都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