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你刚才的话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
烧烤摊外的矮桌旁，三人坐在塑料小凳上等着上菜。街上没什么行人，周泽楷和叶修难得不用全副武装，而桌子对面的叶秋解下了领带，比在家时显得放松许多。
叶修看了叶秋两眼，忽然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扣在他头上，接着自己拿过周泽楷放在桌上的帽子戴上。
“怎么？”刚问完，叶秋自己就反应过来了，无声地叹口气，伸手扶正帽檐：“我看你一直别露面就挺好，这样我也少些麻烦。”
“没办法，架不住粉丝们的热情啊。”叶修漫不经心地说，从兜里摸出烟盒来。
周泽楷看着他，眼睛在没有度数的镜片后静静弯起。
雨已经停了一会儿，空气却还是潮湿的，路面上积了水，映着塑料棚下灯泡的昏黄光线，偶尔有叶子落下来，水面便漾起细碎的粼光。
暴雨过后，B市这座热闹的城市难得安静下来，显出繁华与喧嚣背后的从容面目。小吃街在夏夜本该是人来人往的，此刻却只有寥寥几家出摊，也没什么顾客，摊主们三三两两聊着天，是闲散的样子。
既然是路边摊，可想而知空间确实是不怎么宽敞，桌椅都摆得很靠近，虽然没有其他顾客，却也显得很拥挤。叶修十五岁便离开家，本来就是市井间一路走来，懒洋洋地半伏在桌上，撑着手肘抽烟的样子显得全无违和感；只是苦了叶秋和周泽楷，平时挺拔惯了，此时受狭小空间的限制一个弯着腰、一个曲着腿，怎么调整坐姿都有种手脚无处放置的拘束。
“啧啧啧，精英阶层啊。”叶修从眼尾打量着两人，语气很是欠揍，两人却熟他，深知这比起嘲讽更像是出于亲密的调侃，故都只是一笑。
“哎，串儿来嘞！”这时，摊主从烤炉边上走来，托着个铁盘放到桌上，热情招呼道：“怎么着，不来两瓶啤的？”
叶修的目光在桌边转了一圈，转向摊主道：“来一瓶吧，再拿三个杯子——谢谢您了。”
“哥儿几个这酒量可够呛啊！”摊主乐了，说着还冲不远处街对面的酒吧扬了扬下巴：“打对面儿随便拉出来一个，我看准能把你们喝趴了。”
“有可能。”叶修笑。
过了一会儿，啤酒和杯子上桌了。叶修拿过瓶起子，手底下却用不对力气，试了两次没打开，不由得挑了挑眉。见状，周泽楷抿嘴笑着把酒瓶接过来，开了盖后倒进三个杯子。三人碰了个杯，没说什么话，叶修和叶秋各自喝了几口，周泽楷却是认认真真打算干杯。
“哎，又没外人，意思意思就得了，”叶修连忙伸手把周泽楷端酒杯的手压下来，“你醉起来我可扛不住。”
周泽楷一怔，接着意识到叶修指的是之前夏休期在上林苑的那一次。他想起自己喝醉后曾经强吻过叶修，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轻轻咳了一声，把酒杯放回桌上。叶修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笑。
几人吃了一会儿，叶修和叶秋随口聊着，周泽楷静静听。
“你这倒好，还没怎么着呢，先给小家伙添了个包袱。”
闲扯了一会儿，叶修忽然又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周泽楷太了解他，深知他平时对事对人是怎么一个态度，此刻见他破天荒地两次主动提起这话茬，便知道他的心里终归是在意的。叶修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不是不会感动、不会感激，只是很少直接说出来。这一点上他和周泽楷有一些相似，都相信行动是比语言更好的表达方式。
“包袱？我倒觉得是靠山呢。”叶秋不以为然。
听了他的话，叶修静了几秒，漆黑的眼睛里有复杂的情绪，但最终他只是笑了笑，低头抿了口酒：“啧，空手套白狼啊。”
叶秋可是刚刚说过要让自己的孩子给叶修和周泽楷养老，如果换了别人在相同的情境里，听到叶修这没良心的话怕是能气得连桌子都掀了；叶秋却只是耸了耸肩，一副那又如何的神色，在这一刻，他坦荡而又理直气壮的态度实在是像极了叶修。
“我可是生意人，吃亏的事我不干，”叶秋说，“以后你们这做大伯、做叔叔的，可得对我们家宝贝儿负起责任啊。”
“好，一定。”
为这冷不丁的发言，叶秋吓了一跳，转脸看着接话的周泽楷，见他神情认真，还以为是他误会，连忙解释：“哎，小周，我不图你们什么——刚才我和叶修是开玩笑的。”
“嗯……知道，”周泽楷说，“但我没有。”
“你看，这就套上一个吧。”叶修在一旁笑了。
叶秋看着周泽楷，一开始有点发怔，很快却也微笑起来。
“那我就先代孩子谢谢你了。”他说，举杯和周泽楷相碰。
周泽楷摇头，喝光杯中残酒后组织了一下语言，最终诚恳道：“是谢谢你。”
事实证明，虽然三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极有建树，但到了酒桌上战斗力确实是一个赛着一个的差，每个人不过分着喝了一杯多点，最后居然都有了些许醉意。所幸小吃街离叶家不远，倒也不存在开车的问题。买单以后，三人站在路边打车，一辆的士停下后叶修去拉车门，打算一起回酒店，却被周泽楷按住了手。
“你们回去，”周泽楷在叶秋和叶修间做了个手势，稍微停顿了一下，“嗯……陪家人。”
叶修一时没接话，看了周泽楷一会儿，也没多说。他点点头，摘下帽子给周泽楷戴上、顺手理了理他鬓角的头发：“明天我去找你。”
周泽楷笑着点头，上车后向后视镜里看去，只见两人还站在路边，叶修叼着根烟，冲他懒洋洋地挥手。
在酒店办入住时，周泽楷挺意外地接到了经理的电话。
“小周，现在方便讲话么？”
“呃……稍等。”说着，周泽楷在确认单上签了字，放下笔后单手接过前台递来的房卡，冲她礼貌地笑了笑。接着他转过身，在大堂环视了一圈，快步走到休息区找了张沙发坐下，将背包放在一旁：“可以了。”
“这个夏休期你有什么安排？”经理问，然而还没等周泽楷回答，他却自己把话接了过去：“哎，无所谓了，有什么安排都尽早推掉吧。”
“嗯？”周泽楷下意识地坐直了些身子。经理一向是个很冷静的人，此刻周泽楷却从他的语气里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兴奋，不禁有些好奇。
经理的回答只有五个字：世界邀请赛。
“激动吗？”对面调侃，语气是和平时开会时不同的随意——这么多年来一起见证着轮回从弱旅蜕变成豪门，即使抛开俱乐部工作不谈，他们也实在是很熟了。
良久的沉默，周泽楷将右手轻轻展开又握紧，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
“嗯。”最终，他却只是轻声道。
“现在还在选人，马上就会开始宣传了。咱轮回选的是你和孙翔，正好他还留在俱乐部，等会儿我给你俩订后天飞B市的机票，具体事宜联盟那边会在集训中说明。”经理知道周泽楷是很不爱闲聊的，只是简洁地概括了情况，而后笑着补充：“这个夏休期战队这边算你们带薪。”
“我在B市。”
“哦，在旅游是吧。行程单你在机场打印了没？”
“不用报销。”周泽楷笑了，这点机票钱相对于他如今的收入而言是不值一提的，但他依然对经理的这份心很是承情。轮回的队内气氛之好绝不限于几名队员之间，从老板到经理再到员工，确实都是非常不错的人。
“好吧，那就保持联系，你和孙翔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交给战队解决。”经理说，语气里是全然的支持和信任：“小周，加油啊，给咱轮回……不对，应该说给咱国家争光，让世界看看我们的枪王。”
挂上电话以后，周泽楷回到房间，把背包里的东西腾出来——除了两身换洗衣物，他这次来B市只带了键盘、鼠标和登录器。这样的配备他有四套，训练室、宿舍、家里，还有一套就是这样放在旅行时使用的背包里，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
坐在酒店的电脑前接好设备，周泽楷拿出一枪穿云的账号卡，长方形的、质地坚硬的卡片，握在手中是熟悉的质感，似乎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等游戏登陆时，铃声忽然响起来，周泽楷摸出手机，看到来自叶修的FaceTime邀请，微笑着接了起来。
“小周，接到战队的电话了？”对面的叶修换了身衣服，叼着根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镜头。
周泽楷点头，继而问道：“你呢？”
“老冯直接打来的，估计是从老板娘那里要的号，说国家队缺个领队，想让我出马。”说着，叶修顿了顿，吸了一口烟：“我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哦。”
叶修有点惊讶地挑眉：“这么淡定？”
“嗯……”周泽楷拖了个长音，把心里的好多话概括了一下，而后抬起眼简洁有力地说：“相信你。”
想要一起战斗，但是，我支持你的选择、尊重你的决定，退役时如此，现在也一样，因为我知道你能够对自己踏出的每一步负起责任。
这些话，周泽楷没有说出口，但叶修显然理解了。他看着屏幕，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最后变成一个笑。
“没我的带领，能行吗？”叶修眼神柔和，嘴里的垃圾话却也毫不留情。
周泽楷微笑，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伸展、其他手指屈起，眯起眼瞄准，对着摄像头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砰！”
随着周泽楷的低声配音，叶修那边的画面忽然晃动起来，接着成了个仰角，人不见了，照出天花板来。
“叶修选手心脏中弹，血条清零，系统宣布周泽楷选手获胜。”画面外，叶修一本正经地模仿着播音腔，却依然泄露了笑意。
周泽楷咳了一声，终究是没忍住，伏在桌上笑出声来。
*1.2w字前说一点废话……居然真的写出世界邀请赛了嗷嗷，在尊重原著和官方设定的基础上依然难以避免地有不少私设，这个也是木有办法的事，希望大家理解qwq
之前把更新给基友试阅的时候，基友说觉得子弹应该在早些的情节里完结，因为现在已经牵扯到太多和叶神小周恋爱无关的内容了，甚至有的地方很像无cp的粮食向。其实我也知道这个问题……但还是很任性地打算按一开始的思路写下去，开坑的时候想写到国际赛结束，就要写到国际赛结束，想要看到他们在自己笔下举起奖杯，是这样的私心来着。呃所以之后可能依然会是这种奇怪的明明是cp文却牵扯了很多战斗、友谊等等因素的写法，谢谢现在还愿意看下去的大家包容我的任性qqwqqqqqqq！！！
*然后就是更新正文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