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叶修会赢的吧？”
转头看着拼命掩饰紧张、却依然不自觉地紧绞着衣角的陈果，苏沐橙递过一杯温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和而坚定地微笑：“嗯，一定会的。”
“姓周那小子状态不错啊。”陈果的隔壁座位，魏琛摸着脸上的胡茬，语气依旧吊儿郎当，紧盯屏幕的眼神却透露出他对这场比赛同样相当关注。
“去去去，别说丧气话！”陈果瞪了魏琛一眼，她却不管这话实际上很是寻常。
此时，擂台赛开场已逾两分钟，场上的叶修和周泽楷依旧没碰到面。
双方移动到此时，兴欣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将已经判断出叶修在利用选位制造掩护，而看不到鸟瞰图的周泽楷却无疑不知道这一点。然而此刻，他依旧像开场时一样毫不犹豫地走位，节奏丝毫不见散乱，行动间所透露出的那种稳重而专注的态度，令兴欣众人在两人对撞前就感到这是一个无比难缠的对手。
看着周泽楷的场上表现、听着轮回主场内仍时不时掀起的为他加油的呐喊，还能像苏沐橙这样对叶修保持如此坚决的信心的人，恐怕实在不多；然而，不是基于虚无缥缈的信念或一厢情愿的祝福，苏沐橙向陈果那样说，是她真的认为叶修会赢。
苏沐橙从来不是一个张扬自大的人。
从小到大都在被身边人夸奖长相，苏沐橙深知外貌为她的名气带来了多大的加成，然而对此她也并不怎么在意。在这些年起起伏伏的人生里，苏沐橙在乎的东西非常有限，而流言蜚语显然并不是其中之一。
所以，哪怕是被外界指为抱叶秋大腿上位的花瓶，她也只是一笑置之，同时继续为提高自己的技术而付出努力。多年下来，这种踏实而不争的态度使得舆论对她的质疑逐渐平息，也为她在职业圈里赢得了相当不错的人缘。
无论别人怎么评论，苏沐橙对自己的认识始终都相当清晰——“第一职业女选手”？身为一队之长的楚云秀有着比她更出色的技术；“首席枪炮师”？她并不认为联盟枪炮师选手中自己的实力足以力压群雄；“策应高手”？离不开与叶修的配合。
说到底，苏沐橙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选手，和叶修还有其他伙伴一起在比赛中、在网游里奋斗着。她没有哥哥或叶修那样惊人的天赋，却与他们分享着同一个梦想，而这一路走来的并肩拼搏，便是苏沐橙所追求的幸福与满足。
话虽如此，然而在一件事上，一贯低调的苏沐橙却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十余年走来，最熟悉叶修的人是她。
对苏沐橙而言，叶修是兄长、是亲人，同时也是朋友是伙伴，甚至还是少女时期悄悄寄托过崇拜心情的对象。最熟悉叶修的人是她，所以，永远相信叶修的人是她，无条件地支持叶修的人是她，不问对错只选择站在叶修身后的人是她，而比任何人——包括当事人自己——都更早察觉到叶修喜欢上了什么人的，也是她。
在总决赛的赛场、前后第一人的激战中，苏沐橙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第七赛季夏休期刚开始时的一件小事。
第七赛季的季后赛第一轮，嘉世战队输给了轮回，提前开始了夏天的休假。
嘉世这支队伍的心已经散了，这一点，一贯细致的苏沐橙很早就有所察觉——明明到了时间却迟迟等不齐人的会议、训练中叶修训人时队员们怨忿而不服气的眼神、赛场上对核心组合的孤立、还有此时刚刚放假便已经人去楼空的俱乐部……衰朽的气息不断从这昔日豪门的每一处逸散出来，就连大门口金碧辉煌的队徽，都仿佛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阴影。
在这种情况下，苏沐橙却并不觉得惶恐不安，不为别的，只因叶修还在。
由于队员和员工几乎全部回家的缘故，夏休期的食堂早已停伙，留宿的叶修和苏沐橙每天在嘉世门口的小餐馆解决三餐。后来在一个下午，叶修出了一趟俱乐部，回来时抱着超市买来的调料和食材，又在宿舍里翻出个锅来，说是要给苏沐橙改善伙食。
“可别让老王头发现，”叶修一面给苏沐橙夹牛肉丸，一面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上回在宿舍涮到一半跳闸了，老爷子差点没把我掐死。”
“你和刘皓涮火锅？”苏沐橙惊讶，刘皓和叶修住一间，而她是知道这人对叶修的成见有多深的。
“不，不是和他。”叶修挑了挑嘴角，拿过一盒调料研究起来。苏沐橙不是喜欢寻根究底的性子，见叶修没有细说，便也不再多问，心安理得地吃着叶修涮好的菜。
窗外阳光明媚，房间里的空调呼呼地吐着冷气，锅里的汤咕嘟嘟沸腾起来，香气四溢，是令人安心的声响和味道。
“哎，你吃这个，这是辣的。”
叶修把调料撕开，接着娴熟地给苏沐橙添了一勺辣椒油进去拌匀。苏沐橙尝了尝，觉得辣得恰到好处，满意地点了点头。见她这样，叶修竖起拇指赞道：“太给包邮区人民长脸了。”
“我说，不带放地图炮的啊~”
“本来就是，”叶修挑眉，“S市那边就不怎么能吃辣啊。”
苏沐橙是H市长大的，叶修则是生活在H市的B市人，此时他这话说的可是有些没头没脑。苏沐橙眨眼，叶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于是苏沐橙便知道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不甚在意地把散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低头和碗里的宽粉斗争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吃着火锅，在又往锅里下了一次肉和菜、等待汤底再度烧开时，叶修顺手放下了筷子，转头看着窗外，懒散地眯着眼睛。
“今天天气很好呢。”苏沐橙道。
顺着叶修的视线看出去，只能看到几株叶片稀疏的腊梅树，在其他王大爷精心打理的花卉绿植的包围中显得颇为冷清。
“是啊。”叶修打了个哈欠，随口问苏沐橙：“腊梅什么时候开花？”
“大概是十一、二月吧，‘腊’梅嘛，就是冬天开的意思啊。”
叶修哦了一声，也不像是真的好奇，转回头来见锅已经开了，便拿勺子往外捞菜，给苏沐橙碗里盛了她平时不怎么爱吃的鱼丸，也不知是不是没留意。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把桌边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芒里。由于一直在为每况愈下的战队操心的缘故，叶修最近显见消瘦了，肤色也比往日更苍白，眼下带着一抹疲惫的淡青。可即便如此，他的神情却仍是懒散，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够从容应对。
苏沐橙看着叶修在光线中漆黑透亮的瞳仁，刹那间，她有了一种莫名的直觉。
叶修他……喜欢上什么人了吗？
在意识到这个脑海中忽然冒出的想法时，苏沐橙被自己小小地惊了一下。在她的印象里，从已经记不太清的初遇起，叶修便是一个没什么欲求的人，在接触荣耀以后尤其如此，平时总一副有气无力、没精打采的模样，只有在坐在电脑前时才会像变了个人一样。
苏沐橙完全知道在那漫不经心的外表下，叶修其人有多温柔、多体贴，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他们共同经历过漫长的年岁、一起走过了许多悲欢；一般而言，对于身边的绝大部分人和事，叶修可以说是漠不关心的。
在和联盟中的许多女选手熟识起来以后，苏沐橙也曾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动过念头，想给叶修介绍一个女朋友，谁知刚表露出这个想法，就被他严肃拒绝了。
“你还没出嫁呢，我怎么能先结婚？”当时，叶修是这样说的。
苏沐橙太了解他了，深知这听似感人至深的说法不过是他的打趣。在她看来，叶修根本就是嫌谈恋爱耽误他打荣耀。这个人过于独立、也过于强大，他的成就感和快乐似乎不需要依靠世俗的情感来提供，仅凭自己便可取得。
这样的叶修，会喜欢上什么人吗？
或者说，什么人才会被这样的叶修喜欢？
对于这些涌进脑海的问题，苏沐橙一时想不透彻，因此她像以前一样，索性放弃了进一步的思索。如果叶修想让她知道，那么他会说；而如果他不说，那么她便不问。这是两人的默契，也是苏沐橙对叶修的信任和敬重。
——然而，话虽如此，有一件事却是苏沐橙不必问就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平时绝不会忽然关心起腊梅的花期。
在荣耀里，叶修是大神、是教科书，而在情感方面，他却无疑是个门外汉。全无恋爱经验的叶修，大概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什么不寻常；然而作为最最熟悉叶修的人、作为天生便有着灵敏第六感的女性，苏沐橙却明白他的举止背后植根的是怎样的情绪——只有在喜欢一个人时，这个男人才可能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外的琐碎人间；也唯有想起喜欢的人时，他平素无波无澜的眼神才可能变得如此温暖、如此柔软。
在看着窗外那些腊梅树时，叶修想起了谁呢？苏沐橙好奇地想。
“天！”
陈果的一声惊呼将苏沐橙的意识扯回了现实，紧接着，苏沐橙觉得臂上一紧，目光一扫便看到是陈果在激动中双手无意识地向左右乱抓，左手攥着苏沐橙的手臂、右手拉着魏琛的手。下一秒，陈果的左手便收回去掩着嘴，如同在拼命压抑叫喊的冲动；她转向魏琛和方锐一边，像是在寻找什么。
见状，苏沐橙立刻便知道场上的战斗到了紧张处。她一面在心中责备走神的自己、一面连忙抬头向屏幕看去。
巨大的转播屏里，神枪手紧握双枪，在高速的技能交换中持续射击。他的双臂时而交叉、时而平举、时而在空中挥过一道弧线，在密集的枪响里，无数子弹伴着火舌自枪口倾泻而出，挟裹着一往无前的锋锐切割过空气，如同剑刃般按照主人的心意向敌人斩去。
神枪手、枪体术、肉搏。
在这总决赛的舞台上，只这三个词，便足以引爆任何一位荣耀玩家的热情，更何况此时周泽楷在场上的表现根本就已经超越了“枪体术”的技术范畴，完全是将射击当做近战技能使用。
不必听观众席上轮回粉丝震耳欲聋的尖叫与呐喊、不必看队友们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情，苏沐橙完全可以想象人们对周泽楷的强大会是怎样地惊讶、叹服。
然而，面对这华丽的一幕，苏沐橙心中却没有丝毫凝重的情绪。事实上，只一眼，她便再度陷入了记忆中——更久远也更忧伤、却永远不会被她遗忘的记忆。
盛夏的蝉鸣、嘈杂的网吧、微温的盒饭、缭绕鼻端的烟味……
熟悉的身影坐在电脑前，微微前倾的脊背和密集的敲击声显示着正在进行的战斗有多么紧张激烈；再走近些，就可以听到耳麦里传出来的音效，嗒嗒嗒的枪声疯狂地响成一片，夹杂着对手漫不经心的嘲讽，在围观人群的起哄声里显得模糊而遥远。
“妈蛋啊！”
苏沐秋大叫一声，把手中的鼠标往桌上一摔，瞪着屏幕的样子既惊讶又不服气，看样子是输了比赛。听见这边的响动，不远处的网吧老板陶轩从前台冒出头来，笑着叫他爱惜网吧财物。
为哥哥前所未有的爆粗口而感到惊奇，年幼的苏沐橙从苏沐秋身后凑上来看着电脑的屏幕，只见神枪手秋木苏正以一个相当凄惨的姿势趴在地上，旁边是耀武扬威地摆着各种胜利姿势的一叶之秋。
“哥，叶修哥的血还剩不少哦。”苏沐橙笑嘻嘻地伸出手指点了点一叶之秋的血条，一刀补得苏沐秋更加郁闷，伸手来捏苏沐橙的脸，却被斜里伸过的一只手抢了先。
“沐橙真是打助攻的料，”叶修叼着根烟，随手揉了揉苏沐橙的头发，鼓励道，“好好学习，以后来打荣耀哦。”
苏沐秋翻了个白眼，显然情绪还没从上一局的惨败里恢复，没好气地嘲讽叶修：“能不能更土点？”
“现在你都跪成这样了，再土点你岂不是输更惨？啧啧，到时候在沐橙面前哭出来可怎么办哟……”
“哥哥是让着你的哦！”打趣归打趣，苏沐橙到底是向着苏沐秋的。
“好好好，是他让着我。再来一盘，别放水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走起！”
“诶，你们不先吃饭吗？要凉掉了啊……”
这么多年过去，苏沐橙仍记得当年哥哥交给自己保管的小本，记录着和挚友对战的胜负，现在看来多少有些少年意气。而此刻，看着场上缠斗在一处的一枪穿云和君莫笑，苏沐橙的眼前浮现起的正是那个小卖部买来的廉价本子上的字迹，说不上好看或工整，却无比认真地持续记录下来，一笔笔、一篇篇，构成了今日她对叶修的信任——
最强的人，是叶修。
“还没有输！”
耳边忽然响起陈果的声音，苏沐橙回过神，转过头去，便看到这位率直的老板娘脸上担忧却仍充满期待的表情。苏沐橙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神情一定引起了陈果的误会，她抬头看着屏幕，接着微笑起来。
“是的，还没有输。”苏沐橙平静地说。
“不会输！”陈果的眼神和声音那么坚定，那一刻，苏沐橙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对于叶修的信赖。
是的，叶修不会输，而他一手组建、贯彻着他的信念与坚持的兴欣，更不会。
总决赛第二轮，兴欣获胜。
赛后握手致意时，虽然赢了比赛，苏沐橙的心情却相当沉重。
就在刚才，兴欣众人在从比赛间迎出本场超神发挥的方锐以后，叶修用眼神解答了苏沐橙的疑惑——方锐现在的状态，已经非常、非常地不好。
这样的他，能够承担明天的比赛吗？
而如果不能，那么没了方锐的兴欣……还能够获胜吗？
苏沐橙正出神间，率先走上前的方锐已经和周泽楷遇上了。
“小周啊，辛苦了辛苦了。”方锐一副领导下基层慰问的样子，握着周泽楷的手热情地摇晃。如果嘲讽到此就结束，那实在是有愧这位猥琐大师的一贯风格。众目睽睽之下，方锐一甩头发，笑眯眯地问：“服不服？”
在轮回众人瞬间五颜六色起来的脸色里，周泽楷只是抿着嘴笑了笑。
“厉害。”他轻声说，输掉比赛后神情当然不可能愉快，却也丝毫看不出颓唐或懊悔，清澈的眼神一如既往。
见他此刻的状态，原本就在为方锐一事担忧的苏沐橙的心里便又是一紧——连输都能够如此从容，仅凭这一点，这个对手便实在不能等闲视之。
更何况，苏沐橙对周泽楷的了解远不止于此。
在苏沐橙最初见到周泽楷操纵下的神枪手时，确实在刹那间产生了熟悉的错觉。然而，世上没有相同的两个人，如果非要生拉硬扯地比较，无论是对逝者还是生者都未免不够尊重。苏沐橙非常明白这一点，她也从不觉得周泽楷和哥哥有何相似，然而那一瞬间的亲切，却也已经足以让她对这个选手有着更多的关注。
苏沐橙知道叶修和周泽楷关系很好，是在第六赛季的夏休期快结束时。
那个夏天，叶修带周泽楷在H市玩了整整一个月，那段时间苏沐橙和楚云秀在泰国玩，回来听说这件事时惊讶得要命——没人比她更清楚叶修平日里有多宅，在H市生活了这么多年连西湖都没有去过一次，谁料这次倒是带着年轻后辈把景点逛全了。
“你是怎么规划行程的呀？”当时，苏沐橙好奇地问。
“上网随便查查呗。”叶修叼着根烟懒洋洋地答道。结果不久后苏沐橙到他的宿舍拿东西时，在抽屉里翻到一叠乱七八糟地抄着路线啊、景区介绍啊的纸。她表面上不动声色，肚子里却乐得不行，心说这个不用手机的家伙为了当个称职的前辈也真是蛮拼的。
现在想来，其实那时的叶修，恐怕对周泽楷就有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一份上心吧？
有了叶修这一层关系在，苏沐橙和周泽楷的交往也逐渐在赛场外建立起来。两人的接触越多，苏沐橙就越觉得周泽楷真是太难得的一个人，在他之前，苏沐橙完全无法想象有人能让叶修都不太好意思说垃圾话。作为一个在场上表现如此强势的男人，周泽楷不是幼稚，也不是天真，然而他的性格太认真、而对待身边人和事的方式也太真诚，以至于你很难把虚与委蛇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
由于和叶修、苏沐橙关系亲近的缘故，黄少天和周泽楷交往也不少，中间还闹过一个让苏沐橙哭笑不得的大乌龙。他自己是个爱说话的，免不了对周泽楷这性子很有意见，每次两人见了面以后，总要和苏沐橙叽叽喳喳地吐槽说这小子心脏得很、这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云云，但实际上苏沐橙如何不知道，他根本就是很把周泽楷当朋友的。
在轮回第二次夺冠后，荣耀论坛上有个名为“轮回战队——光鲜的投机主义者”的帖子热极一时，楼主显然是个轮回黑，在里面把周泽楷喷得一无是处、什么难听话都往他头上扣，如果不是周泽楷的技术有目共睹，恐怕就要说他被战队老板包养了。
黄少天当时正好到兴欣找苏沐橙，在电脑上逛论坛时看到那个帖子，一边念叨一边点进去看了。结果苏沐橙出去接了两杯水，回来就看剑圣大大已经登着小号把屏刷了一页，还在不断排“楼主SBSBSB”。苏沐橙当时差点笑出声来，犹豫了好久要不要提醒他这样只会把帖子热度顶得更高。
对于周泽楷其人，黄少天曾经无意中评价过一句话，他自己可能都忘了，但苏沐橙特别赞同。
“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把人往坏了想。”黄少天说。
像周泽楷这种纯良又实诚的人，很明显是藏不住什么心思的。于是，在第七赛季夏休期的那次国王游戏里，苏沐橙发现了周泽楷对叶修的喜欢。
当时“国王”楚云秀提出了惩罚，然而局里的两个人，却似乎都没有把这当成一场游戏。看着周泽楷凝视叶修的眼神，苏沐橙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是确实地、彻底地、不可救药地陷进去了。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的目光、表情、动作以至于整个人站在那里时给人的感觉，都在清清楚楚地说明一件事——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出来。
游戏结束后，苏沐橙装作无意地拿话去试探。周泽楷低头看着她温和地微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然而那双比常人颜色略浅的棕色眼睛，却已经把答案说尽了。
当时，匆匆摔门离去的叶修或许还并不清楚他分明也喜欢着周泽楷，然而从那一天起，苏沐橙便已经知道这两个人终会走到一起。
果然如是。
“小周，服不服？”
方锐之后，兴欣众人便是按顺序排列，队长叶修在前，苏沐橙便站在他身后。握住周泽楷的手以后，叶修没有立刻放开，而是趁前面方锐和江波涛说话的功夫问道。
在赛台周围接连不断的闪光灯下，苏沐橙看到周泽楷再次笑了笑，然而嘴里说出的两个字，却和刚才不同。
“不服。”周泽楷说，声音低得只有站得极近的苏沐橙才能听到。叶修只笑了一声便放开他的手，两人不再停留，各自走向对方队伍的下一位队员。
和周泽楷握手时，对上他平静而坚定的目光，苏沐橙忽然也涌起了一股决心。
有什么好担忧的呢？苏沐橙想。
为了心中的荣耀，如此相爱的两个人可以毫不犹豫地放下作为恋人的温柔，以对手的身份在赛场上针锋相对。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胜利对于对方而言意味着什么——没有人能保证叶修错过这个冠军后还有下一次机会，更没有人敢说周泽楷在退役前还能带领轮回从头打下一个三连冠的王朝。
然而，他们依旧选择站在这里，只因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爱情，并不是这两个同样强大、同样执着的男人生命中所追逐的全部。
唯有战斗中，才拥有最透彻的理解；
唯有战斗中，才存在最深沉的成全。
走出赛场后，苏沐橙回望灯火辉煌的场馆，暗自在身侧握紧了拳头。
“明天我们会赢的。”
叶修转过脸看着苏沐橙，良久，叼着烟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否则呢？”他挑眉说道，神情是那样理所当然，一如当年他们在网吧初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