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晒得后背十分暖和,狗朗放松了身体,昏昏欲睡,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爪下的兔子扭动脊背试图挣脱出去。力量如此微弱的挣扎只会给狗朗不自量力的感觉,他撤走前爪,一口咬住白兔的尾巴不放。

  白兔扒拉着小短腿想要往前钻,但因为浑身虚软,四肢使不上一丝力气,更糟的是他的尾巴已经落入狼口,因此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挪动一分。他再次倒在地上喘粗气,两只耳朵垂在身后贴服在背上。

  狗朗停止了这种欺负食物的行为,松开了嘴巴。

  “我不会吃你,但如果你逃跑,我立刻就把你咬死。”狗朗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说。

  被笼罩在巨大的狼影子里的白兔,微微颤颤地抬起头来。

  狗朗见他没有回答,有些不耐烦地压低了声音,“听懂了吗?”

  白兔犹豫了片刻,很快就认清现实:带着伤的自己根本逃不过这匹年轻公狼的追捕,于是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很好。”狗朗身为掠食者的优越感和控制权得到满足,他看着又瘦又小的兔子,居然一瞬间萌生了将他养肥些再吃的想法——当然得要先确信这只小绒球无毒害之后。

  “你叫什么名字。”这句话脱口而出,狗朗自己也有些吃惊,竟然会对猎物的名字感兴趣。

  白兔明显也愣住了,僵了好久之后才吃力地翻动身体,从瘫在地上的状态变成了四足恰当着地的姿势。狗朗觉得这样缩起来看着更小了,而且更像是一个圆球形的绒线团。

  “我的名字叫社。”绒线团开口道,要不是三瓣的小嘴动了动,狗朗简直怀疑他是个毛绒玩具。

  刚才兔子要死不活的时候狗朗没有仔细看,现在对方端端正正站在他面前,狗朗就无法忽视他是只相当好看的兔子。即便处于最狼狈不堪的时刻,他绒毛的触感也很好,已经掉进水里了湿了但还是又软又蓬。野生的兔子就截然不同了,口感扎人,气味也不好闻。狗朗忍不住又凑上前去嗅了嗅。

  “你是人类的宠物么?难怪这么弱小。”狗朗缩缩鼻子,嫌弃地打了个呵欠,然后重新趴了下去。既为了和兔子保持一个视线水平,又是因为真的犯困。

  感觉受到了侮辱的社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他敢怒却不敢言,并试图遏制自己的情绪般地再次将耳朵折到身后去。但他涨得通红的耳缘出卖了他,而且呼吸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身为兔子的缺点有很多,比如情绪极易波动、容易受到惊吓,而且根本没有利爪和强壮的身体来和一匹狼抗衡。

  社根本不相信这头满嘴胡言的狼,天下哪有不吃兔子的狼。这无非就是降低猎物戒心的谎言罢了。可如今的形式令社不得不假装做出妥协来拖延时间,以求逃走的机会。他偷瞄黑狼的爪子和长长的吻,回想了一遍他的爪尖和獠牙,在黑狼的注视下又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那个……请问……狼先生……”

  “我叫狗朗。”

  “狗、狗朗大人……”兔子从善如流地改口,“您既然不想吃我,那留我在您身边想做什么?”社觉得此时此刻是自己兔生最勇敢的时刻,甚至要比从实验室里逃走还勇敢。但他还是愿意赌一赌,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激怒这匹狼而已。反正这狼想要把自己撕成碎片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狗朗的确被问住了,他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而且即使被询问了,他关于这个问题思考的方向却和社大相径庭。

  “你平时都吃什么?”就算是一匹富有探求欲的狼,也不会仔细研究兔子究竟是吃牛蒡草还是苜蓿花的——在养育兔子方面,狗朗的知识不会比别的任何一匹狼更多。

  社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跳下河的时候撞到了头,“呃,”他咽了口口水,干巴巴地回答,“我吃草……”

  “我当然知道你吃草了,我问你的是植物的品种和品质。还是说你们食草动物来者不拒,真是可悲的饮食习惯。”

  “当然不是。”白兔不大高兴地反驳,却声如蚊呐。

  “你过来。”狗朗要求。

  社惊出了一身冷汗,但还是乖乖地挪动四肢靠了过去。然而他的四肢虚浮不听使唤,来到狗朗面前还没站定,就被一爪子勾过去。

  “哎哟。”社摔了个四脚朝天,滚了半圈才停下。

  这狼居然还哧地笑出了声。

  社不甘心地用自己的力气爬起身,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黑眼睛。社看呆了,忘记了动作僵在原地。他能看见对方眼中自己白色身体的倒影,他的鼻尖也几乎碰到了狼鼻子上去。直到狗朗呼出一口气来,社才回过神,猛地往后退,结果后腿无力一屁股坐了下去。

  “对、对不起,狗朗大人。”社结结巴巴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们食草动物就是胆小,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狗朗一张一合的嘴里露出尖尖的犬牙,社看了一眼赶忙移开视线。

  “过来躺着别动,我困了。”

  社心领神会地缩到狗朗爪下躺好,忍受着狼脑袋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实在身心俱疲,没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