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东区A组呼叫警视厅!东区A组呼叫警视厅——时钟塔顶部遭到意外轰炸!重复!时钟塔顶部遭到意外轰炸——”

  对讲机里的尖叫如同暴风雨一般响起来。

  正在路边封锁戒严的高木涉怔住了,  猛地抬起头!

  只见在烟花爆破声掩盖下,眼前大楼唯一残存的顶层忽然也被滚滚浓烟吞没殆尽。

  而就在那一刹那。

  他突然惊觉甚至有一个人的身影从空中坠下,瞬时抓起对讲机狂吼:

  “这里是东南C组!有人坠楼!!有人……”

  “……诶?”

  然而,  高木的惨叫猝然拐了个弯。

  他亲眼看着那具急速下坠的躯体忽然原地消失了,  茫然地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似乎只隐隐看见一个白色影子从远处一闪而过。

  那是……?

  时钟塔顶层熊熊燃烧。

  所有的窗帘,  帷幕,装饰物全在烈火下化为灰烬,  翻涌黑烟潮水般淹没了一切让人根本看不清方向,  四处都是烈焰燃烧的轰隆爆响,水晶灯坍塌坠落,溅起一片火星乱射,滚烫的气浪扭曲了视野。

  外部寒冷的风从破碎的玻璃间灌进来,  只听一声——

  砰!

  几张扑克牌宛如刀锋般砸开了碎裂的玻璃。

  秋末的潮湿晚风呼啸涌入,  带着两道身影,在此时安静地降落在了顶层边缘——纯白披风在漆黑夜色中明亮得刺目,随着气流猎猎地上下起伏翩飞着,  仿佛一片无暇的鸽羽。

  “不是说了让你走了吗?”

  成步堂薰脸上的血已经有些干了,殷红的颜色旁是他被冷汗浸透的黑发。

  他脸色苍白,此时只能依靠半边身子搭在身旁的人肩膀上来勉强撑住,  声音非常嘶哑:

  “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什么啊,  居然不是先谢谢我吗?”

  黑羽快斗一手压了下自己洁白的高礼帽,  单片眼镜后,  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闪了闪,  勾起唇角:

  “在这种时候,  当然是轮到我这个怪盗基德——闪亮登场了!”

  他正笑着。

  却忽然感觉到三根冰冷的手指托住了他的下巴:

  “你这不叫登场,  你这叫乱入。”

  成步堂薰完全无视了他那个迷倒万千少女的招牌怪盗微笑。

  他中指略一发力,  就直接把对方的下巴向上抬了起来,仿佛跟在水池里挑今晚回家炖的鱼似地,一百八十度打量了一下那张终于露出真容的稚嫩的脸,微眯着眼睛:

  “……还真是个未成年?”

  黑羽快斗:“……”

  “哎,不是,您忘了这件事行不行啊!”

  黑羽快斗在他扫描仪一样的视线里紧张得全身都绷紧了,只感觉回去自己的大头照就要出现在警视厅的通缉令上,偏着头拼命躲:“喂喂,怪盗的真容可是绝密啊,绝密!”

  “而且我刚刚才救了你诶!你真的不能恩将仇报……”

  但薰没跟他在这种废话上继续扯,直接问道:

  “其他人都逃出去了吗?”

  少年略微一愣。

  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在我们跑到一楼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原本锁住的大门又都重新开放了,应该是黑入系统的骇客终于解除了权限。”

  “因为到袭击时间了。”

  “久住还是得暂时保证自己的合作对象活着,甚至不惜调取额外的炸弹攻击我。”

  成步堂薰抿着唇,剔透

  的金瞳在此时阴沉地向不远处望去——

  似乎看见远处的废墟动了动:

  “……不然,他就要一个人面临警视厅的天罗地网了!”

  ——轰隆!

  他话音刚落,那片碎石废墟忽然被人猛力掀翻,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呛人的烟尘霎时间腾起两米多高,混合着黑雾弥漫,黑暗中隐约可以听见女人痛苦的呛咳声。

  一道浑身是血的狼狈身影从阴影中浮现。

  普拉米亚被炸弹的冲击波扫中,从废墟里爬起来已经花了不少力气,只能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她头发已经完全散了,雪狼一般锋锐的蓝眸在黑夜中发着怨恨残忍的光:

  “你们还真是悠闲啊?”

  “我都差点忘了,这还有只捣乱的小鸽子了……”

  她还活着?!

  成步堂薰和黑羽快斗惊异地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任何话。

  只刹那间一把短刀已经飞到了眼前——

  他们在半秒内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直接不假思索低头,分开,俯卧侧滑出去!呼呼打旋的刀锋几乎擦着黑羽快斗的发丝过去,紧接着“哐啷”一声砸穿了玻璃,裹着无数飞扬的残片径直坠下了一百二十层!

  “包抄!”

  薰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下一刻劲风已经逼到了他的鼻尖,本能地抬起手臂格挡——

  “铛”地一声巨响!

  短刀砍破了他的袖口,正正好好劈在了手臂紧贴着的匕首上。

  普拉米亚脸色剧变:“你…!”

  成步堂薰反手持刀劈去,锋刃几乎在空气里劈出一道雪亮的白影,带起一片血液横飞!

  剧痛令女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护自己胸口,手里短刀以一种倾斜的角度正面撞上匕首,巨力震得她连整根手臂骨头都在发麻,哐啷一下被震飞了武器,打着旋钉进了旁边的墙上。

  下一秒她只看见那个组织兵器再次凌空跃起,狼狈地捂着自己已经流血不止的左臂,当即决定立刻转身退找掩体。

  碧蓝的眼眸却忽然猛地缩紧——

  一支雪白的枪口倒映在她的眼底。

  ……那个衣袂翩飞的白色小偷单手持枪,夜色和黑烟在他的身边肆虐,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砰!

  扑克牌尖利的边缘划开了她的胳膊。

  血液飞溅中人本能地闭眼躲闪,却忽然只感觉手指剧痛。

  ——砰!

  第三把即将拔出的短刀脱手飞出,贴着地嗞啦一声滚进了碎石的缝隙里。

  可根本没等普拉米亚反应,那个人形兵器已经闪到了她身后,速度快到几乎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刹那间天旋地转黑烟袭来,她被卡着脖子按在了地上,居然是一个标准的警察擒拿式,紧接着听见自己的胳膊脱臼的两声爆响!

  空气里爆发出惨叫:“啊——”

  “按住她!按住她!”

  黑羽快斗收了枪大步跑来,还不忘顺腿把地上的武器再踢远一点:

  “我有迷药!”

  他干这事简直太熟练了,手绢密不透风地往人脸上一捂,就是再拼命挣扎的母豹子也在十几秒内昏迷了过去,当然,比他平时迷晕的人还是确实要坚持得久了一些……

  但是为了防止她醒来挣扎,可能还得再做点其他措施。

  旁边的成步堂薰其实在这个时候感觉双腿发软,带着见底的体力值,差点就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但是他连忙扶着墙壁撑住了,冷汗浸透了黑发和惨白如纸的脸颊,一手捂着自己脖颈的伤口,抬眸看见怪盗基德忽然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手铐,

  “咔咔”两下给她严严实实铐上了。

  薰靠在墙壁上,在这时喘着气笑笑:

  “我从中森银三身上顺了……一把手枪和两排子弹……”

  “……你也是什么时候从他那儿顺的?”

  黑羽快斗咧嘴一笑:

  “欸嘿!”

  ……

  “啊嚏!啊嚏!啊嚏!”

  “啊——嚏!”

  烟火园区内。

  一个难民一样,裹着警方派发的小毯子的男人忽然猛地连续大打了几个喷嚏,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旁边避难的铃木园子都迅速挪了窝,留下他一个人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话说我不是应该只是来抓基德的吗……?”

  中森银三从火场里出来以后,就满脸跟从土里被抛出来一样的灰扑扑。

  他在此时吸着鼻子,裹紧自己的小毯子,仰望着头顶灿烂的花火,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是很冷:“这么美的时刻,到底是哪个可恶的家伙在诽谤我……”

  “…啊嚏!”

  “——爸爸!你怎么在这里啊!!”

  就在这个凄凉的时刻。

  他终于听见了自己女儿的呼唤,霎时间老泪都要飙出来了:“青子你怎么来了?!”

  “什么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跟你说了,今天晚上大家要一起看烟火的吗?”

  中森青子是跟着几个警官一起跑来的。

  她此时在原地微怔,好像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化了起来:“所以你又完全没看我的短信……?”

  中森银三:“……”

  整个空气骤然陷入死寂。

  少女没动,直在此时逐渐露出了一个笑容…

  或者说,那其实并不能称之为笑容,而只是纯粹的由肌肉牵引着嘴角拉扯出的一个十分古怪的表情,带着森冷的寒气,语气毫无情绪起伏:

  “你们这些过分的家伙,总是这样……”

  “爸爸也是…快斗也是……”

  “对不起对不起!!”中森银三整张脸都绿了,拼命瞎比划着,“对不起青子!爸爸错了!爸爸下次绝对不会——啊!!”

  “噗嗤……”

  混乱的现场旁边,刚刚带着青子过来的几个警察憋笑憋得都要出内伤了,瞬间到处都是气球漏气的声音:

  “妈呀,真是第一次看见中森警部这样,什么父女关系……”

  可和他们一起来的人中。

  却有一个人,从头到尾完全没有动,绷紧的面颊上无论何时都毫无哪怕任何一丝的轻微笑意。

  有人好奇地探过头:“……风见警官?”

  “……”

  风见裕也只安静地垂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怎么了?事件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没事。”

  仿佛与这欢腾而喧闹的一切格格不入。

  风见整个人如同浸泡在一潭死水中,既不笑,也对头顶光华流转的盛世美景没有丝毫的兴趣,镜片后的眼眸定定地望着虚空,声音非常轻:

  “只是,快要十二点了。”

  “什么?”

  “快十二点了。”

  同事警官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可风见也完全没有了再开口的意思。

  他满是冷汗的手无声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机。

  眼睁睁地看着上面的钟表逐渐旋转,时针分针一点点地,缓慢挪移着……

  时钟塔浓烟滚滚,在远处消防车的警笛蜂鸣中,如同一块碑铭。

  ……无声地伫立在夜色之中。

  “呼…这样就好了!”

  黑羽快斗把普拉米亚直接五花大绑,迷药手铐麻绳连番上,估计是等她醒了会直接想把怪盗基德剁碎大卸八块的程度。

  等到最后终于折腾够了,确保即使是开个蒸笼,大闸蟹也不会爬出去以后。他才终于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来:

  “怎么样,这下安全了吧!”

  “嗯。”

  成步堂薰这时候也用他给的绷带,简单包扎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刀伤,头也没抬地说道:

  “辛苦你了,你可以走了。”

  “走不了哦。楼下从三楼到顶楼已经全部烧成一片火海了,我没来得及跟你说是吗?”

  黑羽快斗皱眉,包裹在白色手套里的食指屈起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我想想,你们两个成年人的体重我一次肯定带不走,至少也要分两次。”

  “但是现在这个火彻底烧上来的时间可能还剩……”

  他一边喃喃着。

  似乎为了确认似地,在此时跑到了一面还勉强算完好的落地窗边,手撑着玻璃向下望去。

  下方的浓烟还有一小段距离,但是飘散的呛人气味,以及飞溅的火星依然看起来如同近在咫尺,在之前那颗炸弹的助威下,距离完全和楼上的火汇合或许也就剩了十分钟左右。

  但是这个飞行时间对于他来说……

  已经足够了!

  他们肯定不能留普拉米亚一个人在楼上。

  所以留下的只能是绫里警官。

  但是,如果先带走普拉米亚的话,他务必要先把她交给警察,也就是中森警部那个老熟人。可对方会不会发现他的身份还很不好说,如果那个家伙突然发神经,和他陷入纠缠,绫里先生的安危就……

  黑羽快斗正思考着。

  却忽然被一束剧烈的强光猛地照射到了眼睛,本能地抬起胳膊挡住,发黑的视线在手臂狭窄的缝隙间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在靠近,条件反射扣下扳机——

  砰!

  扑克牌似乎撞到了什么非常坚硬的物体,瞬间就被弹开了!

  黑羽快斗的心里忽然有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弥漫开来,模糊的视线里好像看见了一个布满空洞的机械,从下方转了过来,正对着他——

  ……什么东西?

  可是,几乎没有思考时间。

  那个东西自己就告诉了他答案。

  鱼鹰直升机的机枪发出嗡鸣,刹那间枪火带着烈焰飞射!子弹暴雨般打在了玻璃上,火花玻璃碎石一通乱溅,耳边全部被巨响彻底淹没振聋发聩!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弹片横飞中黑羽快斗在一片机枪子里狼狈夺路乱逃,惨叫完全不受控制爆发,又忽然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拽住,猛地按进了一片不锈钢台面背后!

  “低头!!!”

  他只听见成步堂薰声嘶力竭咆哮,顷刻间连忙护住自己的高礼帽——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弹壳带起火花迸射,狂风暴雨一般扫射在不锈钢台上!

  空气里似乎传来某个熟悉的声音扯着嗓子的嘶吼,完全破了音:

  “琴酒——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