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组织基地。

  漆黑深沉的夜幕中,一辆外壳锃亮的保时捷356A穿过道路,顶着昏暗的路灯光线停在了基地门口。墙壁上的感应器发出刺目的红光, 缓缓扫描过车身, 直到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自上方冷漠响起:

  “身份已确认。”

  闸门升起。

  基地空旷辽阔的空间随着声控灯的缓缓亮起而逐渐被照亮。

  琴酒和伏特加从车上下来, 脚步踩在水泥地上,很快就看见不远处持枪的基安蒂和科恩的身影。

  此外, 一个金色头发,衬衣配西装马甲,还打着波洛领带的年轻人也正坐在他们身旁的集装箱上, 在这时慢慢地向着他们抬起头,表情看起来实在不是太愉快:

  “琴酒。”

  “哎呀, 终于开始了!”基安蒂满脸幸灾乐祸, “居然这么对待波本!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打起来, 我……唔!”

  可话音还没落。

  她就忽然被人猛地撞开了!

  一身黑衣的银发杀手似乎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大步地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去,甚至丝毫没有理会自己身后那双紫灰色的阴沉眼瞳——

  那个人目光如利剑般穿过他的后背, 像是随时就能一枪打爆他的脑袋。

  “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准备, 之后准点启航回收格兰利威。”

  冷酷的嗓音透着丝丝寒气。

  琴酒脸上的每一丝神情都在此时昏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清,紧接着直接抬手拉下了墙上的拉杆——

  所有人微怔了片刻,可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感觉脚下的土地忽然开始震动摇晃了起来!

  只见琴酒面前的地面忽然发出机械旋转的动静,一整片圆形的地面下降,自四周开始与真正的“地面”分隔开来,中央的电动门开启,似乎有什么在缓缓上升, 黑色的螺旋桨反射着昏暗灯光——

  那居然是一架鱼鹰直升机!

  ……即使拖了这么长的时间, 琴酒这还是非执行他的计划不可了?!

  降谷零在这时微不可察地悄悄咬紧了牙, 一只手下意识地搭在了自己的左手上,隔着衬衣袖子,似乎攥紧了什么。

  而在他的左手腕上。

  此时,一个微型爆炸手环正死死地钳制住了他的骨头,上面的红灯一闪一闪地,仿佛魔鬼血红的眼睛,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那次Boss召集他和琴酒的秘密会议结束以后,这玩意就被银发杀手冷笑着戴在了他的手上,美其名曰“Boss授意的保险”。

  这其实侧面说明了,“波本”在格兰利威这个任务上的迟疑和拖延已经引起了组织的怀疑,而为了保证回收任务的成功,他们甚至不惜用炸弹控制波本这个组织心腹,以确保没有任何因素会干扰任务——

  但这也确实导致了他在这段时间里,连一丝一毫向公安传递情报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今天琴酒忽然宣布行动开始。

  ……怎么办?!

  公安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阿薰现在在哪?他们做了多少应对准备了?!

  今天的目的地又是哪里?他打算怎么回收阿薰?

  外面现在到底又在发生什么?!

  降谷零脑海中千万思绪在此时杂乱缠绕,身体却静默得像一尊石像。

  他微微颤抖的紫灰色眼珠在此时盯着那道漆黑高大的身影,眼底泛起红血丝,拼命驱使着自己说点什么,无论如何也要套点情报出来,至少让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于是,零听见自己仿佛已经和大脑分离的冷淡嗓音响起。

  “回收格兰利威?”

  青年发出嗤笑:“……格兰利威是那么好回收的吗?你之前差点被他用枪击中的事情是已经忘了吗?”

  琴酒的身形一顿。

  他慢慢地回过身,银色发丝下的碧绿眼瞳中闪过一丝讥讽和残忍的笑意,唇角微微勾起:

  “你是想套我的计划,还是想让我早点用你手上的炸弹送你去死……波本?”

  他锋锐的视线看见那个金发男人的面色变幻了一瞬。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脸上的苍白反而在这个时候有些取悦了他。

  毕竟这还是这个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老鼠,但是在惹怒他这件事上永远嚣张得胜似下水道的老鼠的家伙,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被恐吓的神色。

  如果可以,琴酒有的时候真的想把波本和贝尔摩德这两个公款吃喝花大钱,然而在必要时候,永远派不上什么用场的神秘主义姐妹花捆在一起一枪杀了!

  不过,反正贝尔摩德现在已经因为违抗Boss的命令逃跑而上了组织的通缉令,他不介意等她被抓回来的时候,用波本给那个女人陪个葬。就算不提这个金毛骗子可能对格兰利威有特殊情愫的破事,光是他平时那个闲散的出任务态度就够他死上个八百回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回格兰利威。

  琴酒冷酷危险的眼眸略微眯起来。

  他在这时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这是他在格兰利威被公安带走以后的时间里,不知道为什么养成的一种新的爱好……

  他想看见被强行胁迫的猎物屈辱的目光,和在被处刑前将死之时惊恐的眼神,这会让他感到非常愉悦。

  他在这时看着依然在强装镇定的波本,阴沉的眸光闪了闪。

  琴酒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反正马上就要执行了,你如果那么想知道任务方案的话,告诉你也行。”

  降谷零抬了下眼皮。

  “回收格兰利威的方法很简单。那家伙的脑子里有之前组织给他进行脑桥分裂手术以后的‘裂脑’效果,也就是说,他的左右脑记忆其实在被手术的那一刻就分裂了。”

  琴酒的唇边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满意地看着波本的脸色霎时间开始剧变:

  “什么手术?!组织对他进行的不是普通的洗脑吗?”

  “你凭什么觉得组织,会对格兰利威这种已经严重叛变过一次的叛徒只进行普通的洗脑,波本?”

  可他看着波本的眼神完全只如同在看猎物,冷笑:

  “那个家伙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永远只能是组织的东西!”

  ……什么?

  什么分裂了?!

  降谷零的耳膜震痛,刹那间灵魂如同被刺中一般疼得蜷缩了起来。那些残酷的语句落在他的耳朵里,明明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却似乎难以理解……

  或者说他根本无法接受去理解其中的含义!

  难道这就是之前阿薰试图拥抱琴酒的原因?

  可是他们没有发现……

  这么长的时间做了那么多检查,他们怎么会没有人发现?!

  那个人的大脑里其实一直藏着巨大的隐患,他的左右脑分裂了,一直在和他们生活的那个只是一部分阿薰,而另外一部分的他其实陷入了沉睡,刻印在那个“薰”的记忆中的,很有可能一直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版本的故事!

  然而琴酒冷酷的嗓音只继续说道:

  “我之前已经实验过了,他会对他小时候最熟悉的那首‘小星星’的儿歌的节奏频率产生强烈反应。”

  “而这种熟悉,也正是使得他的内心会乖乖任由我们打开记忆的钥匙……”

  银发杀手眯起眼睛:“毕竟,那可是他的母亲,和那个曾经抛弃他逃走的玩伴……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小星…星?

  曾经抛弃他的……

  霎时间仿佛砍刀轰然从半空劈下!猛地砍穿了他心中最隐秘的地方。

  直撞得他蜷缩着的灵魂都痛得痉挛起来。

  降谷零的灵魂仿佛在此时被撕裂开来,一部分属于“波本”的部分在帮助他艰难地维持最后的镇静,本能地警惕着暴露的风险。而属于“零”的那一部分却如同被碾碎了,连着血管一起被无形的刀锋撕扯成碎片,神经末梢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绞烂。

  是那个时候的那首曲子……

  那个温柔的母亲送给他的唯一的八音琴……是在日光和鲜花的包围下,那个和他拉钩的柔软的小小朋友唯一会唱给他听的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

  二十年前的场景在此时依然那么刻骨铭心引人心颤,仿佛一伸手,还能触及到那些已经再也无法回去的温暖和希望,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昏暗的死亡房间里,男孩的血流淌满地。

  可是这份最后的温暖和爱意却已经被利用成了控制那个人的道具!

  就这么借用着薰对过去的眷恋和回忆……

  这是他根本没法接受的。

  但是实际上,零此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这样一切发生,看着一切已经失控撞向了超乎他想象的地狱,在他根本没有察觉的时候,直到现在连一丝情报也发不出去——

  好像,他又在无意识间。

  又第二次残忍抛弃了那个人。

  ……他好像永远都赶不上保护他。

  降谷零的喉咙连吞咽都带着颤抖,但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如同一只已经麻木的木偶。

  他的手战栗着摸向自己的腰间。

  在某一瞬间,他几乎产生了就此开枪,直接连着自己和这些人一起彻底下地狱的冲动。

  然而没等他动作。

  不远处的直升机螺旋桨却已经旋转了起来,掀起呼呼的风声吹动他的衣领和发丝,沙尘模糊了他泛着血丝的眼睛。

  降谷零抬起头,看见琴酒打开舱门,站在一旁。

  “你还愣着干什么?”

  琴酒的声音森寒,似乎本能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微眯起眼睛:

  “……怎么了,波本?”

  不能暴露……他不能暴露在这里!

  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所有事情就都彻底没救了!

  降谷零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琴酒眼底的怀疑。

  “没什么,觉得有些惊悚而已。”

  降谷零仿佛消耗了大量体力,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

  可是他不能离开这个任务。

  金发青年面具完美,在此时宛如没事人一般迎着聚光灯,安静地走向那架飞速旋转的鱼鹰,脚步镇定平稳。

  不会有人注意到。

  那个二十年多前的幼小的金发男孩,正站在他背后的阴影中,发出了哽咽的啜泣。

  哭声被风吞没,很快消散不见。

  寒冷夜风裹挟着燃烧的浓烟吹向云海尽头,在高空刀刃一般刮过整面整面的落地玻璃,破空声嗡鸣作响,下一秒突然——

  砰!

  整面玻璃被子弹应声击碎,碎片飞溅一地!

  “你小子还挺能跑啊?!”

  普拉米亚手里的柯尔特枪身滚烫,一般咆哮一边对着眼前开枪:“滚出来!不要躲在后面——”

  霎时间,无数发子弹仿佛暴雨般倾泻而出,带着刺目的火花四溅轰然击碎了大理石台!

  碎石崩塌的巨响和烟雾弥漫中,似乎有一道人影闪电般侧身,左轮的枪口在一片粉尘中喷吐出爆炸似地火星:

  ——砰!砰!砰!

  三发枪响紧咬着响起,直打得地板木屑飞射,女人连忙一个侧翻躲开。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本能地感到脑后有劲风袭来——格兰利威的身影仿佛鬼影般闪现在了她身后,双膝屈起,凌空跃起压在她肩膀上,霎时间只听骨节和骨节猛撞爆发出脆响,她整个肩膀如同脱臼般剧痛,眼看着就要向前栽下去!

  “混蛋!”

  可普拉米亚无数次生死间练出的格斗本能也不是吃素的,完全是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俯身闪避,单手撑地,轻巧的身体就着支点回身一个横扫,转瞬间狠狠踹在了对方格挡的双臂上!

  但预料之中对方倒飞出去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成步堂薰喉口一阵腥甜,却也在那一瞬间抓住了飞踹而来的小腿,导致她重心失衡手里的柯尔特飞了出去!两人一起重重跌在地面上,在惯性中滚过满地狼藉和碎石的地面,直到撞到了后面的墙壁才终于停了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

  最后残存的花瓶和餐盘劈里啪啦滚碎,碎片连着水一起泼了一地。

  “呼……”

  “呼啊……咳!”

  高空锐利的风,和浓烟燃烧的气味从破碎的玻璃中灌进来。

  整个铃木时钟塔斥重金打造的豪华温室自助餐厅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丝毫原来的模样,所有的桌椅,自助大理石台,酒水,装饰的名家画作和花瓶餐碟连着灯都碎了满地。简直如同地震后的废墟,硝烟,和外面的火场的浓烟混合在一起,气味刺鼻,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咳…唔,咳!”

  薰强咽下满口血腥,咬牙捂着自己发麻的左臂,似乎能隔着衣料摸到

  这具身体的反应太慢了。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格兰利威,刚才就绝对不可能被她踹中,说不定还能劈手给她一枪。

  他的额角和脸颊都被碎片划破了,鲜血泼了半张脸,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留下来,染湿了他雪白的衬衣领,却挡不住那双依然敏锐冷冽的金瞳。

  “呼……你怎么…这么难缠……”

  “啊咳!”

  被血模糊的视野中。

  他看见那个金发女人也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普拉米亚的状态也不算太好,她的枪被打飞了,顺着之前左轮打出的洞滚进了起来有些怪异。

  可是她脸上的笑容依然疯狂,混合着那双蓝瞳里密闭的血丝:

  “……你也该没子弹了吧,格兰利威?”

  “你居然还有余力数我的子弹,是我下手太轻了吗?”

  成步堂薰剧烈喘息着,可脸上的微笑分毫未减。

  他在此时缓缓地从外套里抽出了一把寒光闪亮的匕首,唇瓣上全是咳出来的血,让他在这一时间看起来倒是格外唇红肤白:

  “……那果然还是继续近身吧。”

  话音未落,只见匕首在空中破开新月寒光,劈手砍在了女人拔出的短刀上——

  ——锵啷!

  精钢匕首和短刀在昏暗和充斥烟雾的火场里猛然撞击,几乎摩擦出令人牙酸的爆响!

  四周都是烟雾,其实连要分辨出对方的位置都很困难,两人手里的刀刃无数次相击又无数次分离,火光飞溅锐声震耳。

  成步堂薰忽然猛一发力抬腿横扫她下盘,同时匕首顺势侧刺她脖颈,刀尖几乎擦着了女人的皮肤。可却又在下一秒被她短刀死死格挡住,居然硬生生卡住了刀锋,两人轰然滚在了地上!

  “你……”

  这个时候,成步堂薰才有些看清对方手里的似乎是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而匕首正卡在了短刀刺状的边缘上,生生僵持住了。

  “你这……家伙……!”

  普拉米亚愤怒的咆哮从牙缝中一点点挤出来。

  她这辈子一共就三次被打入过这么狼狈的境地,第一次是被‘Hiro’击中左臂留下了永恒的耻辱,第二次是被‘Zero’从飞机上打下来,第三次……

  她彻底火了:

  “怎么老是你们这群人?!滚啊!!!”

  “闭……嘴!”

  成步堂薰只在这时用力将匕首持续下压,死死压着她,将自己的刀刃从边缘向下推,呼吸都带着呛咳出的血腥的味道,刹那间感觉一股冰冷也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你还要继续吗,格兰利威……?”

  普拉米亚紧紧卡着刀刃,两把锋刃在巨力下摩擦出刺耳响声,也在此时拼命将自己的刀尖向上顶着:“你现在松手,我们还都有活路,如果你继续下去……”

  可薰只冷笑:

  “再继续下去……怎么了?”

  可普拉米亚还没说完,就感觉对方的刀尖抵住了她的喉咙!

  压迫的触感和血液翻滚而出的锐痛让她已经没法说话了。

  她碧蓝的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人,却只见他满脸鲜血,漂亮的金色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在一瞬间被一股什么极致的疯狂所占据了,唇瓣微微张开,带着浓郁血味的呼吸扑面而来:

  “我也有……”

  “……要保护……的东西……”

  ——我是警察,我必须守护所有的一切……

  要保护那些被无辜卷入的人,保护那些直到现在,都还一腔热血,依然搞不清情况晕头转向地,但永远在努力地去爱他的一群笨蛋同期……如果他在这里松开手,复仇的刀锋就会转向他人,而那是他必须保护的东西。

  这个结局是他的,而永远不会是他们的。

  “一起死吧。”

  刀锋一寸一寸下行……

  下一瞬间,女人碧蓝的眼瞳猝然紧缩!

  唰啦——

  刀刃猛地划破了他的脖颈,擦着颈侧过去,几乎没入了一小部分!可那个人还是只是那样微笑着看着她,任由自己的血落下来,睫毛湿润,面孔冰冷苍白。

  “咳……哈啊……”

  普拉米亚在自己脖颈被划开的触觉中,反而平静了下来,终于察觉到了他手臂细微的颤抖。

  “原来如此……”

  女人的眼瞳里闪过疯狂而讥讽的光,冷笑着盯着他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

  “……你已经快死了,是吗?”

  “格兰利威?”

  夜晚降临,烟火大会的园区内熙熙攘攘人潮拥挤,海岸上缘的道路旁排满了小摊小贩,草地上坐满了人,掌心里捧着各类特色小吃,路灯暖黄的光芒映着情侣们幸福而美好的脸,星光落进他们褐色的眼底。

  “借过!借过一下!不好意思——”

  中森青子在密集的人群里跌跌撞撞,边抽出手机,烦躁地拨打着那个仍然“无人接听”的号码,远处烟火倒计时的声音混杂着她幽怨的嗓音:

  “嘛,快斗那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

  “说好的在这边集合呢……而且怎么连爸爸也联系不上,他该下班了吧……”

  广播喇叭里,此时已经在传来女播报员的烟火倒数:

  【各位朋友们,本场烟火即将开始,现在请大家和我一起倒数:】

  【五,四……】

  “哎呀,这种时候就别管男人了!”她旁边的朋友一下揽住胳膊,嘟囔着,“中森警官说不定还在抓基德呢!旁边的时钟塔不是刚刚才起火了嘛,说不定就是基德干的!”

  好像有点道理……?

  中森青子忽然找到了出气口,气鼓鼓地:

  “对!所以都是那个怪盗基德的错啦!!那个小偷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三……】

  【二……】

  “哎呀,你挤什么挤!烟火已经要开始了!”人群里忽然响起骂声,哗啦啦的涌动起来,紧接着,仿佛传染一般,一下就扩散到一大片,男男女女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

  “别挤了!这种时候挤什么啊,看不到自己往后面站点!”

  “有没有家教啊!没看到这么多人吗?!”

  嗯…?

  中森青子好奇地回过头。

  正看见一个满脸抱歉,戴着挡脸的鸭舌帽的男人狼狈不堪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只手按在耳麦上,一边拼命狂奔,一边嘶哑地喊着什么:

  “时间要到了!三点钟方向观测到有不明飞行物!”

  “警视厅给予最高开枪许可!重复,警视厅给予最高开枪许可!各单位立刻就位——”

  与此同时,东侧园区。

  诸伏景光的手指轻点耳麦,侧脸被楼顶灯光晕上昏黄的柔和色调,可眼神却异常坚毅,眺望着远处的黑夜:

  “了解。”

  西侧园区。

  赤井秀一正将最后一个部件组装上狙击枪,漆黑的修长枪身在黑夜中反着白光,微微垂下眼睫:

  “……了解。”

  东南园区,江户川柯南踩在附近最高的楼顶边缘,墨镜倒映着夜色繁华,只在这时候轻轻点了一下头:

  “明白了。”

  嘈杂的人声鼎沸中,那个广播里的女声欢快的嗓音也终于在这时落了下来:

  【……零!】

  顷刻间,现场被彻底点燃!

  细碎的爆裂声自河边响起,瞬间明亮的夜空中,无数流转光华飞度长空,于夜幕下破开无数星辰闪耀,仿佛彗星降落在人间,流淌的光辉浅浅游入晶莹的眼瞳。

  嘶吼在耳麦炸响:

  “——开枪!”

  魔鬼的轮廓于极乐的花火中浮现,无人机嗡嗡的翅翼如同巨大的黄蜂,带着夜风撕裂苍穹,呼啸着向他们径直扑来!下方悬挂着的C4爆弹红光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在最后几乎完全亮成了一线,迎面撞上了子弹——

  诸伏景光扣下扳机。

  嘭!!!

  【一!】

  浅蓝的色彩在空中盛放,点燃了今夜第一发烟火!

  “好美!!”

  流星一般璀璨的烟花下方,人群高举着手机,取景框里是欢呼,笑容和惊叫。

  无人注意到,在华丽光幕掩映下。

  赤井秀一的绿瞳已经紧缩到了极致,瞄准器里的无人机逐渐被红光染满,越来越近,直到——

  ——砰!!

  赤红光辉爆裂开来,整片天空被全数映亮!

  【二!】

  中森青子稚嫩的脸颊沐浴着烟火的灿烂,几乎止不住地放声尖叫,一把拽住自己身边的朋友,兴奋得又叫又跳:

  “许愿!我们快许愿啊!!”

  两公里外。

  江户川柯南俯下身体,瞬间拧亮了脚力增强鞋的开关!

  无数光芒,随着电流的爆裂音开始在空气中流淌。

  他按下腰带,惯用的足球逐渐充气,胀大,在接触到鞋面的一瞬间,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扭曲了空气,嘶吼声被淹没在巨大的爆响之中:

  “——去吧!”

  【三!】

  足球裹挟着剧烈的风和能量冲向无人机,轰然炸裂!

  一片兴奋的尖叫之中,整个天幕在刹那间被剧烈的七彩白光照得明亮如白昼,数不清的火花迸射,又如瀑布般倾泻坠落,消逝在茫茫夜空中。

  “呼……”

  在确认瞄准镜里没有其他目标以后。

  诸伏景光终于略微放松了肩膀,收回自己架在天台上的狙击枪,正对着耳麦说道:

  “报告指挥部,这里是东区,初步判断危机已经解除……”

  景光似乎瞥见了什么,眼眸猝然顿住了!

  “……等等?!”

  只见远处的黑夜中,又一台急速闪烁的无人机忽然飞快地划过了夜幕,径直撞进了时钟塔的顶层……

  下一秒!

  冲天的爆炸火光映在他蓝色的眼眸中,滚滚浓烟在顷刻间炸裂,径直冲上了云霄。

  巨大的爆破声里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惨叫:

  “阿薰——”

  同一时间,顶层边缘。

  正在和普拉米亚僵持的成步堂薰脖子滴着血,忽然感觉胸口一疼——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以脖子伤口的撕裂为代价,拼命挣脱了他的束缚,直接将他当胸飞踹了出去!

  ……什么?

  薰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

  ——轰!!!

  猛烈的爆炸气浪忽然席卷了整层楼,他被气流的冲击直接狠狠掀飞,后背撞破已经粉碎的玻璃,半秒不到的时间里只感觉整个人一下腾空,径直坠下了一百二十层楼——

  耳边全是空白的风声。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脑海茫然一片,在这时定定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下坠去,眼前曾经抵达的景物离自己越来越远。

  世界似乎在一瞬间变得飘渺而沉寂……

  ——千分之一秒间,白色大鸟于漆黑的夜晚中展开庞大羽翼,洁白的羽毛如云如雪,呼啸掠过冰冷的苍穹。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