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惩罚我的吧,我有罪,我认罪。”张航苦笑一声,认命般交代自己的遗愿,“王煊当年是我们班上脑子最灵光的,他幽默也有亲和力,我那小破公司交给他肯定没问题,他能管住手下人。我办了张建行卡,卡号是我妹的生日,里面的钱肯定是够我爹妈下半辈子去环游世界了。我也给我爷他们办了张卡,密码是我奶的生日,老爷子肯定记得……还有我姥姥姥爷,他们不喜欢钱,就图个安生,我在苏州买了个老宅子,劳烦你到时候帮我姥他们弄一下手续,老年人不太懂……”
张航絮絮叨叨了一大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差不多,他最后看向墨留白,轻轻的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目前来看,你对晏魈还是很不错的。”
“晏魈啊,他就嘴偶尔会很毒,就喜欢骂你两句挤兑你两句,他就这脾气。他人很仗义,真的巨仗义。”张航感慨了一下,“他要是对谁好,那就是掏心窝子的对那人好。他要是认准了谁,除非那个人拿刀以自杀相逼,让晏魈滚远点,否则他会追人追到地老天荒的。”
张航一说到他的老同学们,眼中都是藏不住的温柔和惬意。因为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最无拘无束的几年,那时候他有很好的朋友,还有追着他甜甜的喊哥哥的小妹。
张航瞪大着眼,至少临死之前他要再好好看看这世界,虽然看到的只有无边的白色背景,但也好过闭着眼心里没谱的等待死亡。
“我准备好了。”他一副等死的样子。
“这么着急干嘛,还没到点呢。”墨留白把他拉了起来,“跟我讲讲呗,晏魈他初恋是谁?”
“他谈过几个女朋友?”
晏魈简单包扎好了后背,从药店里买完药出来后,他又尝试着给张航打了个电话。
手机里嘟嘟几声后,又传出了标准的女声。所拨打电话无人接听。
他打不通张航的电话,也联系不上墨留白。
晏魈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情况,管家挥动着两条泥鳅一样的长手臂,在被砸出好几个大坑的地板上,他很神奇的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花香。
就很离谱。
他晕过去并醒来后离奇的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简直离谱。
在神画的世界里无论经历的时间有多长,回到现实世界也只不过是过了几分钟。晏魈联系不上张航他们,却在买完药后联系上了林清宇。
直到林清宇的声音真真实实的响起来时,晏魈才终于踏下心来,林清宇还活着。
“哥,你不知道我这个世界有多吓人,放进洗衣机里的明明是脏衣服,等洗完之后拿出来的却变成了人皮,是真的人皮你知道吗,是真的的真的人皮……”
林清宇语无伦次,“从人的脑袋顶到脚掌板,完整的切了下来,那人皮还特别光滑,质感特别……啊,反正就是摸着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那是真的从人身上扒拉下去的……”
林清宇越害怕越慌张,晏魈越想笑,便开玩笑道:“描述的这么详细,难不成你还仔细的摸过那人皮吗?”
“我本来确实没想摸啊,看着就吓人。”林清宇有点委屈,“还不是齐闻,他非要让我去摸。这个笑面虎……他还说我要是敢不听他的话,他就让那人皮晚上来找我,卧槽了……”
晏魈愣了下:“你和齐闻在同一个世界?”
“对啊。”林清宇气的不行,“真晦气,我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啊。”
“那你是怎么找到快递的?”
“哦,这个啊,”林清宇语气弱了下来,“是齐闻找到的,我俩一个组,所以我这才出来的。”
“齐闻是想锻炼你的胆子吧。”晏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冷静道,“他可能……不是什么坏人。”
不知道为什么,晏魈心里总有股很强烈的预感,齐闻看起来心眼贼多,还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看起来就很精明很会阴人。但他好像并没有要伤害林清宇的打算,反而给人一种他在保护林清宇的感觉。
林清宇哼哼了几声,对晏魈的认为不置可否。
挂了电话后,晏魈收到了王煊发来的消息。
内容简单直接:市中心第一医院,张航病了。
晏魈以为王煊说的病大概是指张航的腿和手受伤了──在那个世界里受的伤会直接等价转移到现实世界的身体上。
但当晏魈到了医院,才发现他想的太简单了。
病了等于手脚断了。
“冷静冷静。”王煊急忙安慰大脑瞬间放空的晏魈,“并不是四肢都没了,是左手和右腿……需要截肢。这,这还不算特别严重……魈啊,你先缓缓,缓缓。”
王煊嘴上说着这不是很严重,但内心却心虚的一批。都进手术室了,以后都要靠着假肢生活了,怎么可能不严重。他只是想,这样或许,可能只有一点点能安慰到晏魈。
晏魈缓过了神,断断续续的说:“对,还好……这还不算特别严重。至少命还在这。”
可能是在那个世界里伤的太过严重了,所以不得不截肢。但至少要截掉的不是张航的命,这比一切都好。
幸好还活着。
王煊不知道晏魈心里想的,看他表情还算镇定,便顺着他的话道:“车里有两个人当场死亡,甚至都来不及抢救……张航坐的位置本来是最危险的,但他却神奇的活了下来,跟失去生命的人相比,他真的……很幸运了,至少我们还能再看见他。”
张航做完手术后移到了重症监护室,连他的父母都很难进去见上一面。过了好一段时间,在张航病情好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后,晏魈才能进去见他。
晏魈跟张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见他精神恢复的不错,便开始有意无意的试探了几句关于神画的世界的事情。
晏魈本来是想问问他有没有闻到一阵花香然后昏迷过去,如果没有那之后他们是怎样逃出来的。但每当他问到与此相关的问题时,张航总是眉头一皱,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晏魈最后放弃,看来张航也已经脱离了那个世界。
张航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胳膊,但他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在下一次经历那个世界时,他就会死在里面。
张航对于自己丧失了手和腿这种事表示十分淡定,他咬了一口苹果,感慨道:“幸好我右手还在,要不然真是太不方便了,我还没用过左手打飞机呢……”
晏魈叹了口气,对于张航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黄腔的乐观表示钦佩,他把洗干净的葡萄递给张航,“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王煊把葡萄抢过去,自己吃了一颗,点头认可:“他就酱咯,一直都这么色色的啦……”
张航骂道:“别抢我水果,还有你讲话就讲话啦,能不能这么机车了啦。”
“……”晏魈无语,“你也被他带的很机车了。”
晏魈下一次去神画的世界是在两个星期之后,这让他留在现实世界里的时间充足了许多。
晏魈离开医院后,在医院门口的树荫下看到了墨留白,对方正低头拿着手机,神色紧张,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嗡的一声,晏魈掏出了手机。
小白:晏哥,你在干什么?
耶稣:在看你在干什么。
墨留白猛一抬头,看到晏魈淡定的朝他走来。他急忙背过手,把手机藏在身后。
“晏,晏哥。”墨留白尴尬的笑了笑,“好巧啊。”
晏魈看了看他,“你也是来看张航的?”
“啊,对啊。”墨留白愣愣的回道,“没想到碰到你了。”
“你怎么知道张航住院了?”晏魈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有的张航联系方式?”
霎时,墨留白红了脸,“我,我就……”
墨留白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晏魈叹了口气,他之前告诉林清宇关于张航住院的事,估计十有八九是墨留白向林清宇套话套出来的。
“你有事吗?”晏魈跳过了上一个话题,直截了当的问墨留白他来医院的目的。
“有。”墨留白瞬间回答,“你初恋是谁?”
墨留白身上有股锲而不舍的精神气概,但这种可贵的品质只用于晏魈的恋爱历程。
晏魈想到他在上一个世界里对墨留白说的那句“明天告诉你”,又默默算了一下时间,今天距离他当时说的明天已经过了好几个明天。
“高中同班同学。”晏魈叹了口气,“一个挺可爱的女生,个子不高,很爱笑,性格挺活泼的。”
墨留白干巴巴的蹦出了一个“哦”。
然后他又问:“那你为什么分手啊?”
“我不喜欢女生。”晏魈很平淡的回答,“我好像是gay。”
墨留白猛的打了个踉跄,他吞了吞口水,又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一阵电话响起,墨留白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
晏魈摁下接听键,对墨留白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示意来电的是他的手机。
晏魈没有外放,他举着手机轻声道:“喂,妈。”
那边的女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墨留白只看到晏魈一愣,有几分尴尬的道:“我还真忘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接他。”晏魈道,“知道了,荣喜饭店对吧。”
“嗯,好。”
晏魈挂断电话,看着墨留白,鬼使神差的道:“今天林清宇生日。”
“啊,哦哦。”墨留白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我真给忙忘了,幸好他们高三多了节晚自习,我得赶紧去接他……”晏魈准备离开,朝墨留白道,岁语盐“先走了啊。”
“晏哥。”墨留白叫住了他,“我也去。”
他攥紧了拳头,挺直了背道:“我是出来买颜料和铅笔的,我下周要出去集训了。”
集训?晏魈怔了下,好像所有的艺术生在高三都要去集训来着。
“也带我去呗。”墨留白终于恢复正常,吊儿郎当的温柔笑着,“最近我跟林清宇的关系可好了,他过生日,我也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