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其它小说>盲尺>第31章 地狱无门(三)

  挺可笑的——

  罗文扶额掩住眼中酸涩,笑意挂在唇稍,两颊咬肌绷得很紧。

  陈睿风善于观察,他知道罗文试图通过咬紧牙关来控制自身情绪。

  这是脑癌患者要做到的基本要素,不喜,不怒,不悲,一切淡然面对。

  深知不该再多说刺激罗文的话,可陈睿风明白,对于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实则内心坚如磐石的人来说,脑癌不可怕,死亡或许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罗文内心某处的不明朗化,是他生命当中的某处空白——

  更何况,罗文已经空白了整整三年。

  那一处空白属于陈睿风,身为正主,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填补上罗文的空白。

  “我说的话,你相信么?”

  陈睿风带着温和声线靠近罗文,立刻迎来后者挥过来的第二拳!

  一缕血线溢出嘴角滑落,他抬手随意拭去,再次温声问道:“你相信么?三年前,我们见过,不仅如此,我们还睡过,是我睡的你。”

  不用陈睿风进一步提醒,罗文脖颈处的烧灼,他胸口的血液早已随着陈睿风无比清晰的吻开始沸腾,并迅速蔓延至全身,几欲将他融化——

  这种感觉多么熟悉!

  这种感觉……真他妈扯淡!

  罗文笑出声,笑得浑身颤抖,床单上落下几滴温热液体,不知是泪还是汗,双手撑着身体,他仰起头,额前遍布冷汗,阖眸间,隐去了眼眶中本不该出现的另一种温热。

  原来身体的血液之所以会莫名沸腾,原来每每不知终点为何的午夜游荡,原来在得知身患末期脑癌毫不在乎的原因,是因为他面前站着的这个人。

  耳畔再次响起的追问出卖陈睿风的紧张与惶恐:“罗文,你相信么?你就是我想要与之相守一生的那个人。”

  “陈睿风,你还记得我发现……”

  “你发现什么?”

  罗文的问题没问完,被陈睿风的反问打断。

  他本想问的是对方是否还记得他发现徐彤与姚倩玉当晚的事,他问的动因乃在事后陈睿风将他带到办公室的细节,而对方之所以打断他,并且还是在两人近乎“相认”的情境之下,只能说明陈睿风真的紧张。

  罗文可以确定陈睿风此刻的这种紧张,与他们之间的感情无关。

  他选择抛开与案情有关的一切,平息自己呼吸,扭头看着陈睿风,慢道:“我发现当晚你为我检查的时候,我在没有戴眼镜的情况下依然觉得能够看得清你的这双眼睛,那时我很困惑。”

  陈睿风没回答这个问题,坐在罗文身边,他等着罗文自行道出答案。

  究竟是感情的审判还是案情的审判,此一刻,陈睿风忽然觉得疲倦,既疲倦又两难,他很想告诉罗文一切,很想跟罗文一起离开这里,可惜,时机未到。

  罗文主动靠近陈睿风,将语速放得更慢——

  “酒醉后,人类的记忆会变得十分有趣,有人称之为断片。简单来说,醉后人类看到的景象只会存储在脑中某个角落,成为断层记忆链。当他清醒后,如果没有见到相同的人和物或者是景,如果没有人刻意去提醒他,那么属于那个人的断层记忆便会永远无法衔接。当然,这是针对一部分普通人的表象解释。对于我来说,则有另一种解释,你想听么?”

  陈睿风点了点头,牵起罗文因揍他泛起淤青的手轻缓按揉。

  “我最近接触到一个案子,死者是生物遗传基因院士,通过这个案子,我感受到一个名为将思维带入视野的心理状态,用在犯案凶手的身上,我会将之诠释为犯罪心理学。你的这双眼睛,或许我曾经喝醉时见过,所以你所说的那些,除了最后那句鬼扯淡的相守一生以外,我都相信。下面请你告诉我,那些过程。”

  陈睿风眼中的光辉一瞬熄灭,罗文不会跟他离开,甚至待案情明朗化之后,对方也不会跟他离开。

  罗文不相信他的感情,那会不会也不相信他在所有案件中的身份。

  将罗文的手松开,陈睿风冷着脸伸出手去,依次指了指当晚侵犯罗文身体几个部位的顺序,不管是交代问题的态度还是所用词汇,在罗文听来皆十分恶劣——

  好在过程尚算完整。

  “那晚我在酒吧消遣,发现呆坐在角落喝闷酒形似失恋的你,后来出于人道主义,我怕你自杀或者砸人家玻璃便开车跟着你,当你这只大法医做出疑似当街小解不雅观举动时我及时出现,后来你上了我的车,上了我的家,最后还勾引我,所以被我上了——交代完毕。”

  交代完毕之后,陈睿风迅速挪开手术盘,内里器械不管是罗文要在羞愤下用来自戳,还是要就地活体解剖了他,都十分趁手。

  瞄了一眼像是陷入思考的罗文,陈睿风将手术盘端起,再次远离几分。

  身边人的小动作没有令罗文分心,他在回忆往事,来填补自己的空白。

  从出生有了记忆到现在,他只喝过两次酒。

  除了唐伟一案中在夜市与郑福昌吃饭的那次以外,另一次,在三年前。

  那一夜,他刚得知自己得了脑癌;

  那一夜,他喝完酒之后在街灯下神游;

  那一夜,他还不知道身边这人的名字;

  那一夜,罗文称呼硬性侵犯他的那个人——混蛋先生。

  ……

  风,很轻柔。

  漫步在街头,带着刚刚在酒吧喝到微醺的酒意,罗文踏着静静的夜,抛开他人生的论证点,抛开一切,无主神游。

  靠在街灯下点燃一支烟,有辆车一直跟着他,从出酒吧的时候便跟着他,罗文知道。

  此时车子停下,司机放下车窗,道出的声线很温和:“借个火。”

  莫名情绪令罗文将口袋里的钱夹与电话掏出丢进垃圾桶,却唯独留下了手中一直拿着的验身报告,拉开车门将报告丢进车里,最后连他自己一并丢了进去,斜身躺下,他只道二字:“开车。”

  驾驶位的人从罗文手中取走抽了一半的烟放进嘴里,起步,卷尘而去。

  ……

  房间十分昏暗,一路走来,罗文不曾看过身边人面容,直到进了房间,上好的红酒递过来,他拔去瓶塞,拒绝递过来的酒杯,仰头灌下。

  来不及喝进去顺延脖颈而下的那些酒液,被正在亲吻他的那人点滴舔去。

  衬衫的衣扣被解开,罗文能够感觉到,温热唇角已进攻到胸前,他扯着对方衣领将其拉近,含着红酒对上那人的嘴哺了进去。

  唇齿间的碰撞过后,两人近乎撕咬,腥甜混合着红酒,反复考验着彼此间最后一丝底线。

  被放倒在沙发,当腰带被眼前人解开之时,罗文眼中恢复一丝清醒,冷声问道:“要做什么?”

  想要挣扎的身体迎来更激烈的吻,在他觉得自己即将窒息的时候,恶趣味的人放过他的唇,将炽热的吻沿着脖颈,带着啃咬,一路转下。

  “不……”含糊道出一个字,按住准备脱拽他裤子的手,罗文笑问:“你要做什么?”

  压在身上的人给予的答复,依然是几乎疯狂的吻。

  双手被压制在头顶,罗文讨厌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随着乳首被那人反复舔舐与啃咬,另一种更可怕的感觉经由神经中枢传达过来,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

  未等他细细体会,继而来的便是身下一处传来的剧痛!

  “放开我!!!”

  想要摆脱那种痛楚,罗文嘶吼出声,那人似乎微微一愣,随即本探入他后处的手指撤了出去。

  罗文跟着一同愣住,短暂沉寂过后,随着耳畔响起细微的金属声,罗文尚来不及反应,他的双手已被强制铐在沙发旁的暖气片上。

  带着压抑喘息靠近罗文,那人轻声道:“这么紧,你是第一次么?”

  罗文没有回答这个略带侮辱性的问题,那人对此并不在意,温和话语仍在继续:“不要挣扎,第一次通常都会比较痛苦,我不想伤到你。”

  “伤到?”低低一笑,罗文冷道:“该死的混蛋先生,你所指的伤害是SM性虐游戏?那么为了你这个S控的傻X,我只能给你一个简称‘M’——全称去你妈的回答!”

  那人并未因这些话而恼怒,他只是取出眼罩蒙上罗文双眼,房间的灯被打开,罗文的衬衫被脱至双肘以上,下身衣物被完全脱去,赤裸裸呈现在那人眼前。

  该来的,是什么呢?

  凭着罗文为那些遭到性虐待的受害人做伤痕鉴定时所听过的,他的笑声愈发低冷——

  直到他的嘴真的被完全封堵上,那人所选的却并不是任何SM用具,依然是自身温热双唇。

  乳首再次被轻轻扯起被那人轻缓捏揉,脖颈以及喉结被反复舔舐亲吻着,罗文的呼吸慢慢跟着急促。

  腿间嵌入那人膝盖,双腿被强制性打开,放在胸前的手轻抚中下移,停留在股间仍在发痛的一点,再次探入。

  因被强吻导致脑部供氧不足,窒息感觉延迟罗文感官神经传递速度,当深埋在体内的密处被肆虐指尖无意戳中,他所有理性皆被那一缕强烈袭来的异样快感撕碎!

  “住……住手……住手!!”

  罗文的语调以及其身体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那人的观察,手指慢慢循着刚才的方位试探性一一按压,直到接触到一处柔软凸起,凝视着身下人渐渐直立的分身,那人笑了。

  探入的手指由深处抽出些许滞留在穴口,那人放缓动作,再次增加到三根手指,为真正的占有进行着最后工序。

  慢慢抽送几次,手指再度离开后庭,罗文听到疑似挤压润滑剂的声响,随即他觉得有一根火烫异物挤入腿间,进而,顶入股间——

  不同于手指的开拓程度,那种痛给罗文的感觉像是被人活生生撕为两半!

  后脑抵在沙发上碾磨,他挺起前胸,嘴里已然发不出任何声响,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察觉到罗文不再抗拒,那人停下抽送将手铐打开,轻轻翻转罗文身体改为趴伏在沙发,再次的进入,只针对内里的情欲点,进行猛烈抽送!

  酒意加上身后人的侵袭力度,罗文能够做的挣扎显得苍白无力,腰身被紧握,索取的频率令他再也无法隐忍——

  “啊——————————————啊啊啊——————————混蛋!!!!!!为何如此对我?!!!我不是你的同好更不是那些屈意承欢的——啊!!!!!!!停下!!!!!不要!!!!!!”

  或许因罗文叫得太过惨烈,那人再次停下耸动,扳过他的脸捏住下颚,恶意吸允住他的舌尖,却用一条腿顶着他的腿弯将之缓缓抬起按在沙发一边,少了一丝阻力,令罗文以完全门户大开的体位,迎来了最激烈的侵略!

  首次释放,因罗文身体的青涩与纯净来得异常快。

  眼前的人早已不复第一眼见到时的清冷,除了胸前遍布的吻痕以外,罗文给那人带来的感觉前所未有。

  是什么呢?

  趁着罗文尚未从混沌中清醒过来,那人缓缓从其身体退出坐直,同时将罗文仍在颤抖的身体拥进怀里,细碎的吻,小心翼翼洒落在罗文唇角旁边。

  罗文的声线微弱中带着沙哑:“如果你已经满足……请你让我离开……”

  缓慢声线落在那人耳中,令其心头的那种莫名情绪加重。

  究竟是什么呢?

  那人第二次针对罗文带给自己不同寻常的感觉思考着,直到罗文再次开始挣扎,他有些慌乱,心中却因心底的那丝慌乱,一瞬明白罗文带给他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他不希望罗文离开。

  随着罗文的挣扎与扭动,两人间肌肤摩擦带来的感触,激发了那人最简单的挽留办法。

  就着两人坐立的姿势,那人强硬将罗文扭身向前,将自己复又昂扬而起的分身,深深挺进前者体内。

  房内在罗文一声急促惨叫过后,仅剩肢体碰撞的声响,久未停歇。

  挣扎没用,嘶吼也没用,罗文脸颊挂满冷汗,浑噩间随着身后人的摆弄慢慢低下了头,他从不对任何人低头,包括命运在内,唯在今夜,唯在身后人面前,他第一次低下了头,太累了……他不想再坚持什么,甚至,不想再期盼什么。

  那人有些紧张停下动作,身前之人的头低下去了,昏过去了么……是……是自己伤害到他了么……

  抬起罗文身体,重重顶击一记其体内敏处,那人在看到罗文的头急速扬起后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他不希望罗文昏过去,他想令罗文体会到情欲的快感,他希望罗文能够体会到与他相同的快乐。

  不断变化着角度去刺激罗文,渐渐的,他看着罗文的头距离自己肩头越来越近,摘下覆盖着的眼罩,他看到罗文那双眼中除了凄楚以外,满是随着自己进攻带来的激荡。

  能够与他一同感受快乐,那人如是想,真好。

  ……

  嘴唇有些湿润,眼前依然漆黑一片。

  恢复清醒的罗文感觉他正枕在那人腿上,身上有沐浴乳的清香,像是被人仔细清洗过。

  他想要摘下眼罩,手被握住,伴着呼吸,落入耳畔的声线很温和:“原来你叫罗文。”

  头顶传来翻看他验身报告的声音,罗文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我该称呼你什么?”

  淡淡笑声传来,那人反问道:“你那时不是称呼我混蛋先生?”

  嘴角扯出一个惨笑,遭受过侵略带来的痛,与罗文自身的经历交叠在一起,泪溢出眼眶的时候,他问:“为什么?我只有二十七岁。”

  轻轻拭去眼罩下滑落的泪,回答的声线,带着低哑:“不用怕,你有我。”

  此一夜,由于身体上的痛,由于心底的那个声音,罗文睡得很沉。

  之后,罗文去找了他刚合作不久的好兄弟郑福昌,昏倒在楼下被送往医院。

  两天后在医院醒来,他忘记了那一夜,忘记了那个人,更忘记了一句重要的话,并且为了他每到午夜便出现的莫名情绪,开车游荡了整整三年。

  直到最近再次得知自己的脑癌已经到了末期,罗文坦然接受,没有原因的接受。

  不久前,他发现暗处有人在看着他,黑暗中投望在他身上的目光,很熟悉。

  暗处的那个人是谁?

  此时,那个人就在眼前。

  罗文脱口道出当初的那句话:“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你的同好。”

  陈睿风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戴上,轻道:“我也还是那句话,你有我。”

  带着曾经的承诺,陈睿风缓缓靠过去,察觉到罗文眼中逐渐凝聚的冷色,他一步上前按住罗文的手腕将其死死压在病床上,再次将唇印了上去,伸手扯下罗文衬衫,在其脖颈处留下一道极深吻痕。

  脸颊埋进罗文起伏不定的胸膛,陈睿风闷声道:“我真后悔当时没在你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记,如果有,你我便不会白白浪费掉三年时光。而你的病情更不会……不会……不会的……你有我,我会救你。”

  唇边依稀残存着因被陈睿风亲吻所沾染上的血腥,罗文淡道:“既然那时已然知道我的名字与病情,以你脑外科主任医师的身份,事后为何不凭着这些找我?”

  “当时我还不是脑外科主任医师,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是为了……”

  捕捉到陈睿风眼底的一丝凄幽,罗文咽下追问的话,瞥了一眼输液瓶,“今晚的点滴还有几瓶?”

  “两瓶。”

  “好,我输液完毕再走。”

  钳制身体的力道完全放开,罗文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没找到烟盒,望了一眼陈睿风,他问:“你怎么还不走?”

  “普通人在医院范围内禁止抽烟,而你,不管在哪里都要禁烟。”

  短暂沉默之后,陈睿风的电话响了,掏出看了一眼,他将电话递过去,和煦道:“找你的。”

  罗文冷脸,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为毛儿不等到老子被人吃干抹净再打来?!

  罗文满心咆哮接起电话,内里传来郑福昌的焦急声线:“喂!陈睿风!罗文在你哪儿吗?!”

  罗文压低嗓音放慢语速,给出的回答,中西合璧——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懒得理会听筒里传来的呛咳声,罗文挂断电话直接按下关机键还给陈睿风,认真道:“等手上的工作结束后,我会回来找你复诊。”

  弯腰穿鞋的时候似是想到什么,罗大法医扭头看向输液瓶,咬牙切齿道:“这次的就诊与急救包括药品的费用,你这只主任自产自销!”

  被以数量词称为“只”的陈主任带着优质服务笑容答道:“好。”

  穿好鞋子,罗文伸出手去,“把你车钥匙给我。”

  “钥匙在办公室。”

  不理陈睿风的话,罗文自行搜掠,白大褂里没有,随即,他准备去陈睿风的裤袋里找。

  手刚伸进去,冷不防陈睿风再次吻了上来,罗文一把将人推开,轻喝道:“把车钥匙给我!”

  陈睿风温和的声线始终不变:“我说了,车钥匙在办公室。”

  “你下半身应该只有一个……硬物,再说它也不可能长在你右腿外侧,别逼着我和你操专业——快点给我!鉴证科那里有事催我回去!”

  脸上带着的淤痕掩在一片和煦的笑意之下,陈睿风交出车钥匙,罗文打开房门准备离开的时候,他问:“那天晚上,你凭着自己的专业眼光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既然说不是我的同好中人,又为何要与我同行?”

  脚步一顿,罗文回身看了陈睿风一眼,将眼镜戴好后又看了他一眼:“那晚我喝醉了,没有专业眼光,不然便不会……”

  “请问罗法医,你现在清醒么?工作结束后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好么?”

  医院的走廊很静,脚步声渐远,静默在病房的人,仍在等待。

  不久后,属于罗文的声线响起,只有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