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局

  “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崔明启不自觉的向前挪了半步,费利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在害怕,崔明启,这个魔鬼般的男人心里居然在害怕。费利抬起头来,感到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那股气势在动摇、在瓦解,他突然多了面对这个男人的勇气。

  “三年前,崔明业的女朋友徐文清得了尿毒症,以他们俩的经济状况,崔明业恐怕很难为他的女友治病。于是崔明业就找到了你,我想或许他也找了洛雨,但是洛雨家的公司能在三年内被你吞并,恐怕在他入狱前就已经经营不善到了破产的边缘,洛雨恐怕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帮他。于是崔明业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而你也的确给了他足够的钱,不过那都是有条件的。”费利深深地叹口气,用满怀着怜悯和悲伤的语气说,“我想一直把你当做朋友的崔明业,那时恐怕万万想不到,你会提出那样的条件吧!”

  说到这里,费利注意到崔明启的视线明显有些飘忽,但随即,一丝残忍的微笑出现在崔明启的脸上。费利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面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冷酷了。

  “说的很像那么一回事,”崔明启微微挪动了脚步,再次走近了一点,好笑的看着费利说,“我想知道你究竟知道多少。”

  费利看着他,崔明启的表情似乎极为放松,眼神却冷冽的在费利身上锁定,让费利骤然莫名的紧张起来。这个内心冷酷的男人,此刻正随意的站着,身形潇洒漂亮,乍一看的确是个迷人的男子,他的面容也算得上英俊,身材也可以说极好。但此时此刻的崔明业,气势却和上一次见到他时完全不同,那时的温和随意早已消失无踪,此刻的他满身都是刺,浑身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费利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向崔明业提出的条件就是让他和徐文清给洛雨设一个局,让洛雨进监狱。你强迫他做一个残酷的选择--选择男人的尊严或是女友的生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崔明业是个了不起的男人,虽然这种选择让他痛苦,但走投无路的他最后仍旧选择留住女友的生命。虽然这过程必定会对他们的心理造成极大的伤害,但是在生命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忍让的。崔明业之所以帮你做这些,只有一个理由,他想让自己的女友徐文清、让他最深爱的女人--活下去。”

  崔明启看着费利,表情似笑非笑,费利从他的眼眸中看不到丝毫的愧疚,他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冷,这种被魔鬼盯住的感觉,非常不好。

  但那种寒冷的感觉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愤怒的灼热。费利感觉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一股火焰在燃烧着,他努力将那股火焰压下去,一遍遍的提醒着自己,不是时候,这还不是时候。

  费利依旧凝视着面前的崔明启,语调有一丝沙哑:“我想,案发的那天,崔明业和徐文清他们两个主动邀请洛雨到自己家做客--如果顾及到徐文清的病情,可能洛雨并不会去,但是如果徐文清亲自邀请的话,他恐怕是绝不可能会拒绝病人的要求的。于是洛雨就去了,崔明业和徐文清可能在你的安排下,在洛雨所喝的酒中放了一些药,让他的意识不那么清醒,记忆也产生了空白。这个做法其实很安全,在案件非常清晰且案犯认罪的情况下,没人会去调查酒的成分。随后,崔明业借口出去买东西或者其他任何的理由,离开了房间。接着,那个可怜的女孩徐文清,就艰难的完成了她所肩负的任务。”

  让费利没有想到的是,崔明启居然勾起嘴角笑了笑说:“是这样吗?那他们两个还真是狠心呢,洛雨当时可没少帮他们。”

  这么残酷的话他怎么说的出来?费利不可置信的看着崔明启,他攥紧了手中的拳头,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说:“这样的事情只有魔鬼才能做的出来!然而他们在你的逼迫之下,不得不完成这样残酷的任务。这整件事做的非常漂亮,洛雨对你非常信任,至今也未产生任何的怀疑。你成功的让他以□□罪的罪名被判三年,在三年的时间里你达到了你所有的目的,第一,你阻止了洛雨出国留学的计划,吞并了洛雨家的公司,让他出狱之后无家可归,只能依靠你;第二,你照顾洛雨的母亲,直到她重病过世,让洛雨感激你;第三,你和杜若琳结了婚又离了婚,合法的拥有了一个孩子,有了自己的继承人。计划实在太完美了,简直是无懈可击!一个完美的骗局!”

  费利眼睁睁看着崔明启的嘴角勾出一丝微笑,带着阴谋得逞的笑容。

  “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费利看着他,感觉面前这个男人简直是一个疯狂的、不可理喻的对象,一个甚至不能够称之为人的恶魔,他出离愤怒的说,“崔明业一心想救自己的恋人,但那个女孩徐文清又为什么会答应这样荒谬的计划?当然,她也想活下去,但在她接受这个计划的时候,她恐怕就已经决定要以死谢罪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罪行是一条性命还不清的!徐文清得的是尿毒症,有没有合适的□□另说,即使能够顺利的完成肾脏移植手术,她恐怕还得不断的进行后续的治疗,而这些都需要钱。徐文清和崔明业一样,她的父母双亡,但不同的是,她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妹需要抚养。三年前,这对双胞胎按年龄算应该还在上初中,将来读高中上大学都需要钱。徐文清之所以会接受这个计划,不是因为她想活下去,而是为了给自己的弟弟和妹妹赚取一份未来!清明你账户里那几百万本来就是要留给。西门庆的弟弟和妹妹的。她之所以拒绝治疗不是因为什么心理阴影,而是在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

  “斯人已逝……费警官,你再说什么她都听不到了……”崔明启站在那里,看向费利的眼神冷静的让费利感到彻骨冰寒,他带着一丝嘲笑看着费利说,“三年前的案件……那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别忘了,他们俩都已经死了,事实的真相我们永远无法得知。而且,费警官你不要忘了,当初也是警方得出了□□案的结论,我完全没有参与其中。难道费警官你,还打算推倒这个结论吗?恐怕,永远也做不到了……”

  “但骗局始终是骗局,即使做的再完美,也有被揭发的那天!”费利看着崔明启,他的眼眶微红,双手攥紧了拳头,用难以抑制的愤怒语气说,“崔明业和杜若琳的这两桩案子全都是因三年前的那场骗局而起。没错,就是这场被你一手策划的悲剧导致了今天更大的悲剧!两条生命,不,是三条,还有那个拒绝治疗而死的徐文清!他们都该算在你的手上!多么悲哀,当初要好的五个朋友,如今只剩下了你和洛雨,这难道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简直是疯狂的猜测,超出想象的推理。”崔明启嘴角微勾,脚步很随意的挪动了两步,轻轻扬起头,神情淡定的说,“费警官,这样胡说八道是要负责任的,还是那句话,你有任何的证据吗?或许你认为自己说的是对的,那么我承认,这个故事似乎听着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合理性。说什么我的目的是只剩下我和洛雨,这样的杀人动机让任何一个人听来都是疯狂至极的,而我自认为我还不算是个疯子!”

  “呵,证据?三年前的案件怎么可能留下任何的证据?”费利冷笑出声,尽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看着面前的男人说,“不要谦虚,崔明启,你和疯子并不相差很远,或许用魔鬼称呼你要更加确切。而且你的杀人动机也很明确,要我一一说给你听么?”

  

  、杀人动机

  “说吧,我倒想听听你的理由。”崔明启看着费利,眼神深邃,脸上含着一丝费利看不懂的笑意。

  费利眨了眨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用崭新的、审视的眼光,那种彻骨的寒冷,从面前这个男人的眸子里、表情里散发出来,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疯狂。

  但费利必须面对,他已经站在这里,已经站在这个人面前,他不能退缩,不能感到恐惧,不能!

  “让我先从崔明业说起,你为什么要杀崔明业?其实很简单,为了你的秘密不被揭穿。”费利微微抬起头,毫不畏惧的与崔明启的目光对视,“那晚的情况很可能是这样的:在洛雨的要求下,你陪洛雨去了崔明业的家,和我说过的一样,开始的时候你一个人等在车上,洛雨一个人进了家门。但是等在车上的你却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心--这很正常,人从担忧到焦虑的心理过程很可能是这样的--尤其是像你这样,内心有鬼的人。所以你下了车,进去之后,你见到了让你恐惧的一幕!死者客厅里明显有下跪的痕迹,没错,他不是为了求饶下跪,他跪在洛雨面前,是为他三年前犯下的过错而下跪!这三年来,崔明业一直过着非常简单单调的生活,他的生活中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枯燥的乏味,我想,这是他自己对自己的惩罚,因为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洛雨他可是生活在监狱里!三年前那个骗局,并没有拯救他的女朋友徐文清,崔明业愧疚、自责,因为这样一来,他的诬陷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见到三年未见的洛雨时,下跪乞求原谅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那把刀也是那个时候拿起的,悲痛的崔明业恐怕有着自杀的念头已经很久了,他之所以还活着,只是为了见洛雨一面!所以他那个时候拿起了刀,准备在讲述完三年前的真相之后,就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费利的目光始终看着崔明启,但崔明启却并没有看费利,他的目光看着远远的一个点,神情有些呆滞,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得承认你很幸运,你走进去的时候,他还没有来得及将真相告诉洛雨。”费利叹了一口气,想起那个死去的崔明业,他的语调有些悲伤,“崔明业看到出现在洛雨身后的你,震惊之下,马上陷入了恐惧和疯狂。情况紧急,你赶紧冲过去打算压住他,洛雨则为了阻止他,手指按在他持刀的手背上。随后,崔明业和洛雨两个人都倒在了桌上,刀子□□了崔明业的身体。你上前分开他们俩个的同时,故意用身体挡住洛雨的视线,让洛雨没有看到那把刀子。随后你将洛雨支开,那里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说到这里,费利突然提高了声调:“而后,你下了一个决定!那个时候,你本有千万种选择,最终却选择了最不应该的那种!没错,你杀了他!你杀了崔明业!”

  崔明启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嘴角的弧度越发残忍,费利知道,他说对了。

  “你不能让他活着,崔明业必须死!因为如果他活着,那么洛雨迟早会知道三年前那桩案件的真相。如果洛雨知道了,那么你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就全完了!”费利乘胜追击,“你最初的想法可能是想把崔明业拖到浴室里伪装成自杀的样子,弄满一缸热水,高度的水温足以让他的伤口崩裂流血。或许你还可以加把劲,抓住刀柄往上提提或是微微旋转,让血更快的流出来。除了住校的徐茹清和徐长青,现在的崔明业他几乎没有任何亲人和朋友,一个人独居,恐怕尸体腐烂了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但是在你做这些的过程中,崔明业苏醒了,你和他发生了搏斗,然后你用喷头砸死了他。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再伪装成自杀没有任何意义!随后你就离开了,将水龙头全部打开,水漫过浴室漫过客厅,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脚印,没有指纹,确实,你很小心。”

  “很好,不错的推理。”清明启突然抬手轻轻拍了拍手掌,他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语气残酷的说,“不过我得说,你的推理完全建设在三年前那个案子是场骗局的基础上,如果你不能证明这点,我就没有杀人动机。但我想,如果能拿到证据,那么你就不会一个人站在这里。”

  费利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说:“这并不是全部,你的另一个障碍就是杜若琳,为了达到你的目的,她也必须死。”

  “所以我雇人杀害了她?”崔明启看着费利,面露嘲笑的说,“费警官,像您这样的身份,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不,杜若琳她是自杀,并非他杀。”费利的表情极其认真。

  “自杀?”崔明启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可置信的说,“这怎么可能,不是杀人碎尸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