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分了几组同时进行, 方可棠一直跟着徐季这边。不是想跟着徐季，只是怕审上薛茜茜了。虽然说两个人一点交集都没有，但薛茜茜在高中是出了名的好看, 方可棠也是高高帅帅热衷体育的风云人物。
两个人是兄弟班, 晨跑都领头站, 所以虽然互相没说过话, 但是并排站了三年, 互相的脸绝对记得清楚。不能见, 见就是尴尬。
方可棠在监控室看徐季何萌审梁敢, 这人忒不算个男人，甩了一圈锅最后又落到老婆头上了。
“是茜茜她太爱这个女儿了，所以一时想不开，我拦都拦不住, 只能陪她去见那个道长。”梁敢痛心疾首。
方可棠拳头硬了, 人赃并获没法狡辩就开始拿老婆挡刀, 这人长得社会精英的样子，内心怎么这么恶心？
薛茜茜和梁敢是一块审的, 那边监控室坐的是陆复然。方可棠跟陆复然说了梁敢的话, 陆复然告诉他, 薛茜茜说是梁敢提议，她肯定, 两个人一起决定的。
方可棠开了通信跟审讯室说了，徐季点了点桌子示意外面他听到了。
方可棠看着里面狡辩的男人突然悲哀起来，薛茜茜这么好看人也这么温柔, 怎么就嫁给他了嘛。他翻翻微信通讯录，找到了高中时候的同桌。同桌也是高高瘦瘦的活泼挂，当时也挺招女孩们喜欢的，可惜一头扎在追薛茜茜身上，谁也看不见。
嗷呜嗷：[呆瓜猪！你猜我碰上谁了！]
同桌：[你猜我碰上谁了]
嗷呜嗷：[？]
同桌：[祁阳。]
嘶——看见这个名字方可棠兔躯一震。祁阳，是方可棠单身二十六年平淡如水的感情线里唯一的一个小波澜。
方可棠一直爱玩，大学离了徐季没人管了更是放肆，狐朋狗友一帮少爷天天的削尖了脑袋往酒吧钻。他自己倒不是去撩妹撩汉，是纯粹的觉得酒这东西是真他娘的的好喝。
方可棠虽然不跟他们掺和无聊的‘感情狩猎游戏’，但桌上输了也总要是有些惩罚。
但因为他这人不玩这些乱的，就爱喝两口，输了大家也只是挑几个长的好的让他帮忙要微信。一张脸放在这，男男女女从没拒绝过他的。
有个例外，叫祁阳，当时喝酒时候遇到的酒吧驻唱。例外就例外在这个是方可棠唯一自己选出来的人。
那时候是大三，旁边朋友们对象都换过几个了，就他自己谁也看不上，不论男女谁追都拒绝。这个没徐季帅，那个没徐季脾气好，哪哪都不如徐季。方可棠痛定思痛，觉得一定是学校里的人不对他胃口，缺一个自由的灵魂来一下子击中他的心。
但跟兄弟说追我的人都不如你，多奇怪。所以他从没跟徐季说过这事，也没说过他想谈个恋爱。再者就是天天跟徐季电话视频的，总被人说是给小男朋友打电话，必须得给自己澄清一下。
小驻唱长的阳光，声音更是好听，当时带着黑帽子穿的简简单单在台子上唱什么未来什么远方，眼睛里亮的发光，一看就是个纯洁的崽，非常适合跟自己有个浪漫的开始。
话一出又不知道怎么勾搭，大家起哄让他送礼物，当时他叫来经理，给了五千挑了朵玫瑰花当打赏。
经理叫人过来道谢，这人一路臭脸，直到看到了他才缓和了脸色。他看着是缓和脸色，回去一帮人调侃着说那哪儿是缓和脸色，那叫惊为天人。
人到脸前方可棠怵了，说：“没别的意思，就是歌好听，加油啊。”要是让徐季知道他在酒吧花钱买乐子，那一趟高铁两个小时内就冲回家把他扭送关押在屋里进行痛苦的思想教育。
再者，徐季知道了肯定不高兴。方可棠不想让徐季不高兴，所以撑着面子又给人倒了一杯橙汁开始尬吹：“你唱的歌也太好听了，一定是专业歌手吧！”
祁阳摇头：“是学生，在隔壁还上着课。”他一路走过来以为又是哪个纨绔要灌他酒，怒火没消就看见一个小少爷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弯弯，让他心里对这人的揣测变成了愧疚。
祁阳想着都说搞艺术的人里gay多，其实只是因为太能欣赏美了，所以模糊了所有人的性别，不在乎这些。所以他看完这一眼，也变成了一个搞艺术的gay。
方可棠却只是想着隔壁大学不就是他的大学，横江大学这么好考，谁都是横江大学的。方可棠当时觉得他是吹牛，后来在学校被人追到自习室里才知道这人还真是音乐系的。
方可棠是实打实的尝试了一下和这个人谈恋爱，但是连牵手都做不到。真是奇怪，明明也经常拽着徐季的手求饶提要求，怎么跟别人牵个手就那么难。
现在想到这儿突然发现，自己喜欢徐季应该是好久好久以前了，可惜那时候点不破，他也明白不了。
不想提这人，方可棠回复他。
嗷呜嗷：[不认识，别乱说，感情史一片空白，和徐季哥哥宇宙第一初恋。]
同桌：[……行，那你遇见谁了]
嗷呜嗷：[薛茜茜]
过了几分钟方可棠再发消息过去问他为什么不回话，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无语，宇宙第一缩头乌龟啊这人。
过了一会儿同桌又发消息过来问在哪遇见的，他回，警察局，审讯室。
审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是最好审的，梁敢没有林笑的淡然和尚莉莉的心机，整个审讯过程漏洞百出满头大汗，连方可棠在外面看的都着急，这哪是微表情分析，这是巨幅表情分析。不，这都不用分析，鬼都看得出来他慌慌张张说着谎。
薛茜茜倒是诚实的很，证据拿出来之后也没多大情绪起伏，认命一般说出了实情，两个人的供词一对照，完整的故事就出来了。
夫妻俩生了个女儿，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搁小说里这八字都抓鬼去了。偏偏梁敢是个信教的，找道观里的道长算了算说这种命格要是顺风顺水以后准能成大事。可偏偏小姑娘心脏不行，大病小病不断，像个易碎的瓷器。
薛茜茜身体不好，生不了二胎，一来二去道士给想了歪招，要价一百万。
审讯中间刘局过来了一趟，听说顾老师找来那个学生一针见血冷静的分析了这个疑案直接指出幕后凶手所在地，这才来看看。
方可棠本来中午没睡觉，审讯看到后半程迷迷糊糊的，被刘局拍了拍肩膀夸了两句之后才清醒过来。他心里慌得很，自己抠着脑壳要死要活的随便说说心脏那里的医院，没想到真给碰上了。
但刘局此时夸他专业才能过人，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这个夸，说着陆复然教的好什么徐季带的好。一顿话说下来刘局以为他是谦虚，更是欣赏这个年轻人。
徐季出了审讯室看方可棠在外面座椅上唉声叹气，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方可棠委委屈屈：“我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什么？”徐季没懂。
“我说，我好笨的，现在大家都以为我是个小天才了。这叫……什么德不配位。”
他把徐季逗笑了，揉了揉他的头说道：“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案件能够破获的这么快本来就有你一大份功劳。”
方可棠没法跟徐季解释自己的心情。要是他本来就能把这些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那没什么，关键是他什么都不会，就随便瞎猜一下给碰上了，那下次怎么办？
大家会不会说他被夸的这么厉害，其实什么都不会？
“你不懂。”方可棠撅起嘴，“你是真正的小天才，你不懂我们虚假的小天才心里在想什么。”
徐季怎么不懂，方可棠挑挑眼睛他都知道方可棠心里想什么。但还有下一场，他没太多时间开导一个暂时抑郁的心理专家。
安慰人是个技术活，徐季决定用一句话树立起方可棠的自信。他绞尽脑汁，最后说道：“算了，晚上你喝两口就高兴了，今天允许你喝一杯。”
果然，方可棠听见这话十分开心，完全把生活的烦恼抛诸脑后，“徐季你也太好了吧！”
徐季：……？他觉得方可棠可能被他给管傻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想喝就可以喝，想见谁就见谁。这不行，人的天性是自由，方可棠不能被自己的想法束缚。
还没等徐季说点什么，方可棠嘿嘿一笑继续说：“但是去酒吧就是喝酒的呀，你都去了有人把我带回去，那我爱喝多少喝多少。你不同意的话我喝的时候有一点心理负担，你同意了我就没什么负担了。”
徐季：……那没事了。
薛茜茜和梁敢审完基本上没什么疑点，剩下的是那几个不道德的道士。道观是个好道观，师父是个好师父，可惜这群弟子太不像样。徐季现在审的这个还是个大师兄，这桩活计就是他接下来的。
“警官，冤枉。我只是给他看了一些我教改命的术法，根本就没想着他这么大胆啊。”这道士长得人模狗样的，还不知道梁敢那边问两句就全说了。
徐季反问：“那为什么要收他一百万？”
道士：“哪有一百万，警官你可以查我的账，根本没有的事。”
徐季：“先转了四十万给你父亲，商量事成之后再把剩下的转你。”
这道士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继续狡辩：“那是我为他开天眼的钱，改命之术就印在书上，说到底还是与我无关。”
里面还在胡搅蛮缠，方可棠坐在监视器前面看着看着突然想到死者那个根本不在意他的妻子。徐季中午说的是刘雅楠没有牵扯进来，甚至根本没有查到和梁敢及道士们来往的痕迹。
连死者的遗产都没要。
难不成还真是看上了死者的命格，想来旺旺自己？
里面徐季已经失去耐心了，问他：“你说你没参与，那死者赵旭旭又是谁选定的？难道不是你给他算出了三个日子让他照着找人吗？”徐季指指侧面抗拒从严的标语，“你不要消耗我们的耐心，我再问你，这样的事情还有多少？”
道士卸力，倒在靠椅上：“没有了，想铤而走险赚一笔大的，没想着报应来的这么快。”
徐季和何萌出来复看这个道士的录像，方可棠凑过去跟他们一块，看了一会感叹道：“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多信教的，堪称科幻。这些信教的人都不想想这东西这么邪乎还要科学做什么，都图什么怎么想的啊，每天都去观里跳大神做法吗？”
徐季给他一个脑瓜蹦更正他的话：“永远不要因为一个人而妖魔化一个群体，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做出这种事情是梁敢自己心思不正的问题，跟他信教与否关系不大。佛法道法都有劝人向善，梁敢没做到但不代表其他的信徒不做。所以不了解就不要乱讲，任何不危害社会安定的信仰都是值得尊重的，有它必须存在的理由。”
方可棠缩了缩头，糯声嗯了一下。糟糕！又被徐季批评了呜呜呜。
徐季看他这样子也知道他听不进去，叹了一口气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掰扯这小少爷的思想。
审讯结束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同桌给方可棠打了电话说想过来跟他见一面，想也知道是来问薛茜茜的事情。方可棠跟徐季打了招呼说了一下，徐季让他直接和他朋友一起吃个晚饭，自己一会儿应该没有带他吃饭的时间了。
方可棠答应，回办公室在徐季桌柜里拿了他车钥匙。
左右也是微信里经常聊天的老同学，两个人见面实在是没什么闲话好聊，方可棠一直被动的持续输出着所有跟薛茜茜有关的事情。
“太不算人了吧这狗男人！”同桌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方可棠哎呦一声，左右歉意的看了看后把他按住说道：“没事，警察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事儿薛茜茜一直是拒绝态度，那个道士也说了，薛茜茜一直在拦着，刚开始转钱一直拖就是薛茜茜不让。就是个从犯，判不了太重。”
这话没起到安慰作用，同桌依旧愤怒：“她都阻拦着了，不给她发个锦旗就算了，还当她是什么从犯！”
方可棠用一种爸爸对你很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你这法盲程度，不输三年前的我。”
方可棠晚上还要喝好酒，不想跟他一起痛哭流涕灌橙汁。快八点的时候方可棠终于把这人的泪聊干，把人哄了回去。
啧，没想到，痴情仔啊这人。方可棠一边嘲笑着同桌多少年了还对一个嫁人的暗恋对象念念不忘真是没出息，一边雀跃的开着车，想着一会儿见到徐季了要说些什么甜言蜜语来持续输出一下自己的心意。
怎么才能逗徐季哥哥笑一笑呢？
徐季发微信过来问他在哪儿，方可棠回他说在去接小男朋友的路上，过了几分钟又说在停车，再过几分钟说在上楼。徐季刚看见上楼两个字，方可棠的笑脸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徐季压住不明显的笑，站了起来：“走吧。”
耶！笑了！
约着一起的几个同学都是大学常和他在一起玩又认识陆复然的。方可棠刚领着徐季进去，里面大嘴见了他就喊:“棠啊你猜我看见谁了！就大学的时候你勾搭的那个吉他手！”
大嘴大嘴，外号和人非常贴合，叫这个名字是一点也不亏。方可棠砍他头的心都有了。
没往包间去，几个人就坐在一楼沙发上朝他招手。侧边台子上的男人正弹唱民谣。今天不走蹦迪路线，酒吧噪音也不大，所以大嘴这句话说完半场人都往这边看了，包括台上正唱着歌的，新来的那个驻唱。
方可棠觉得他的老同桌不是个痴情情圣，是个预言家。因为祁阳就在台子上盯着他，连歌都停了。
方可棠赶忙转回脸，生怕这嘴碎嗓门又大的臭狗再说点什么，快步拉着徐季走到他们面前堵话一般快速的宣布道:“大家好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徐季！”可闭嘴吧你个大嘴。
大嘴尴尬的hi了一声没敢再说话，徐季跟大家打了招呼也不说话了。
徐季觉得，方可棠所有事情他都知道的，小到两个人大学分开后方可棠喝的每顿酒都去了什么人，玩了什么游戏。大到方可棠人生的每一步规划。
但方可棠没跟他说过这个，勾搭是什么意思，是追求吗？
气氛陷入了尴尬，方可棠刚在桌下踹了大嘴一脚，就看见祁阳放了吉他跳下台子朝他走过来。
郑棋可真会找人，方可棠在心里骂了他一句。下午郑棋说在别人家酒吧重金挖来一个人帅音好的，当时他还附和着吹嘘了几句这不道德的行为，说做生意就是要找好的，别人家的好的咱也要。
没成想是祁阳。
“什么时候回的国？”祁阳问他，眼神直勾勾的，像看不见别人。
徐季看过去，这人还知道他出国了，这是一直联系着呢。
方可棠掩住尴尬，招呼他过来，言语暗示:“哈哈哈这回来几天了，带男朋友出来喝酒，好巧啊好巧。”
男朋友。祁阳看他旁边的徐季，问的却是方可棠：“你不是说只会喜欢猫不会喜欢人吗？”
没等方可棠开口，徐季说：“他不喜欢猫，就喜欢了两天。”
尴尬，好尴尬。方可棠要笑僵了。好在祁阳是个识趣的人，说了个不打扰你们兴致，又转身回了台上重新开始弹刚刚没唱完的歌。
不打扰个屁。方可棠心说我哥脸都臭成这样了你还不打扰不打扰。
方可棠把徐季推进座位里又坐到他旁边把手塞他手里乐呵呵的耍赖：“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哈，啥事都没有，就是交了个朋友。”
徐季嗯了一声，表示谅解。陆复然就坐在徐季对面打量着他，想看看这个性格貌似是不太行，话也不太多的人是怎么勾着方可棠的。看了半天一点优点都没看出来，心里切了一声移开了脸。
“徐季你不能喝哦，你一会儿还要把我送回家呢。”方可棠给他取了瓶橙汁过来满上，徐季点了点头。
他想着朋友面前，总是不说话会不会让方可棠掉面子？可自己真的不知道开了口可以说些什么，最后纠结再三，徐季点完头后补了一句：“好的，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