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雨声减小,偶尔有夏雷滚滚,压仄逼人。空气里的湿度较大,让人喘不过气来。

  工人们一点点撬开棺材盖。

  腐朽木头味道难闻,没起开一点,旁边老人就一个快要昏过去。

  李景在棺盖落地前一秒,看向了苏扬花。

  死人挺冲撞活人的。

  尤其是阴时阴日出生的人。

  以往他记不起苏扬花这个人,但唯独今天他甚至还记得苏扬花阴时阴日出生。

  他捏了捏指甲边,想让人转过去。

  “你……”

  别看……

  话没来得及说。

  李景看到黑伞下,苏扬花微微仰着头,正在跟一个男人接吻。

  “……”李景深吸一口气,扭开了头。

  攀升的怒火蒸发了水汽,显得他整个人都特别仙气。

  仙人李景下颌绷紧,眉头惯例耸成小山,既严肃又凶悍。

  他撑着伞,拿出一根烟。

  烟拿在手里,还抖了一下,他捏了两下,含在嘴里,侧着身子点燃了烟。

  他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不透明伞面换了个方向,刚好挡住苏扬花。

  他凶巴巴咬着烟屁-股,一口过肺,觉得烦躁至极。

  于是扯了烟,扔到雨水里,用干净锃亮的黑色皮鞋踩了上去。

  “我看看。”

  几滴泥溅到了鞋面上。

  李景大步走上前去,眉头褶皱还没有松开,反而越来越紧。

  薄薄嘴唇抿成一条弧线。

  棺材盖刚落地,还有些烟尘。

  等彻底能看了,花了几十秒。

  李景跟其他人往棺材里一看。

  “啊!”

  “这是什么东西!”

  “呕……”

  随着此起彼伏的声音,直播间终于放出了棺材里的东西。

  那是条雪白的,人手一样大小的蠕虫。

  它周围堆着密密麻麻的虫卵,已经孵化的成虫忙着从外面运食给它。

  【如果我有罪,应该让法律惩罚我,而不是让我看这种东西!】

  【天啊,密恐患者表示有被伤害到。】

  【咦好恶心啊,这个虫子是后来钻进去的吗?】

  【那不然呢?难道一开始封棺放进去的?毕竟是木头嘛,虫子想钻就钻了,只是,这个钻得也太多了吧!】

  【这个会不会就是那个什么蛊虫的原身啊……】

  【有会蛊虫的姐妹,能告诉一下这是什么蛊吗?】

  在场唯有系绳少女面色不变,李景让人把虫子弄出来,让系绳少女去看看:“你不是精通蛊虫吗?上来看看。”

  系绳少女上来对着大白蠕虫一通翻翻捡捡,最后皱着眉头,说:“这是母虫。”

  同时,李景那边检查完了棺材,得出结论。

  “没有尸体!”

  老头子们终于气得要死不活,上了年纪的几个,彻底昏死过去,只是刚昏过去,就会被李景强行掐人中给救醒。

  老头们哭天抢地,随便从这群老头子里拎出一个,都是响彻一方的人物。

  但此时他们形象全无,只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着。

  “景二,你这个不肖子孙!”

  “你会遭到报应的!”

  “完蛋了,什么都完了!”

  一溜秃顶老头们捶胸顿足,恨不得当即给李景吐出两口血来。

  李景打不走过来,居高临下。

  他手里夹着半根没点的烟,英俊阴沉。

  从头到尾,他都没把眼前这些人当成一回事。

  看到晕了吧唧的老头,他纡尊降贵,蹲下来,狠狠掐了把老头的人中。

  随后拿出纸巾,将刚才的手指仔仔细细擦拭干净。

  “你们想死,也不该死在这里。”

  老头子们愣愣看着李景这个人。

  像是一下子全都不认识了一样。

  其中一个老人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

  “他会是我族的【逆子】吗?”

  另一个人瞳孔地震:“……难道我们杀错了人?”

  “闭嘴!我们没有杀人!”

  在一声声喝止中,老人们的讨论声音渐渐藏进了雨声。

  【草?什么鬼?】

  【所以李弃可能没有死?弃花cp还有希望是同一物种?】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还有旁边那些老头子,难道他们都知道?】

  【不是说李家老爷特别疼爱李弃吗?会不会是老家老爷故意对外宣称李弃死了,偷偷把李弃给藏起来了?】

  【刚才那群老爷子嘴里的逆子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事我们不知道的吗?】

  ·

  李弃死没死,没人知道。所有人都只是猜疑,但谁也不能说李弃没死。

  棺材里确实没有尸骨,只有简单几个衣冠。

  经过反复检查后,才发现,棺材一个角被虫蛀掉了。

  一些亲戚听闻此事,惊惶起来。

  “这分明就是李弃在捣鬼!”

  “好端端的,怎么就偏偏他的棺材里长出了蛊虫?”

  “说不定是他故意将这种邪祟的东西养在棺材里的,目的就是报复我们!”

  “当年的事情确实是他自己做得不对,我们才是真的无辜者!要知道,当年警察查过来的时候,不是我们作伪证,李弃早就蹲大牢去了!”

  “逆子,就是逆子,对他再好有什么用!”

  苏南栀除了吃饭,别的什么也帮不上忙。

  周围亲戚倒还是挺喜欢他的,大概是觉得他身上有很多八卦因子。

  说话也丝毫没有顾忌。

  苏南栀扒拉着果盘里的开心果,小手轻轻掰开,一双明媚大眼睛又像勾人,却又生得单纯。

  “什么事逆子啊?”

  亲戚们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

  苏扬花身份蛮尴尬的。

  虽然刚嫁过来,但也不能说就是“自己人”。

  有些事情还不能说,但却又不是完全不能说。

  尤其是在看到苏扬花逆着光影,眼瞳里灿烂烂漫的样子,是个人都受不住。

  之前他们还嘲讽老大,说他老婆命不好,克死了好多个,为了保住一条狗命,用尽了办法,甚至还要娶一个“黑历史”的、不干不净的男人。

  但如今一见……

  “我与那曹贼何异?”

  都这么个漂亮老婆了,谁还在乎那些?

  只可惜,李家老大还什么都没有享受到,已经去了西天。

  受不住苏扬花的眼神,亲戚们争先恐后给他解惑。

  “逆子只是一种迷信说法啦。”

  “很多年前吧,有个算命的说,李家代代出逆子,其子中必有一个逆子。逆子享受天道恩泽,但必定为宗祠祖宗带来灾祸。”

  “嗐,我觉得都是胡话。古代迷信信不得,哪有什么逆子?老一辈倒是很喜欢这么骂人,你稍微不听话,老一辈的就拿逆子来骂你。”

  “哎嘿,这个我熟。小时候没少被骂过。我爷爷每次打我都说,你这个逆子,要灭祖灭宗来着!”

  “说来,也有件怪事。好像是我小时候,曾经问过一次。如果是逆子会如何。当时吧,我祖爷爷只是用了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现在想来,那眼神仿佛是在看死人一样。”

  纪斌过来的时候,有关逆子的论题刚刚讨论结束。

  纪斌笑意盈盈,将手搭在苏南栀肩上:“聊什么呢?老远就听到你们聊得很欢。”

  苏南栀说:“在讨论有关逆子的话题。”

  “逆子?”纪斌眼瞳沉了沉。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他总觉得苏扬花浑身上下透着古怪。

  还有心头不断涌上来的,疯狂的占有欲。

  纪斌很清楚,他并不想看到苏扬花跟这些猪猡聊天,还聊得那么开心。

  但他装得很好。

  至少从外表上来看,看不出他一点问题。苏南栀半开玩笑:“不知道你们这一辈,谁会是那么逆子呢?”

  亲戚们笑着接话:“哈哈哈,别在意啦,都是老一辈瞎扯的啦。”

  “原来如此。”但纪斌知道。

  根本没有什么乱扯,像李家这种大家族,往往是最在乎这些东西的。

  说不定,李弃就是那个逆子。

  明天就是出殡的日子,夜渐渐深沉,晚上换了个唢呐班子,换了个哭丧队伍。

  一叠叠花圈堆起来,围着中间面色死白的李家老爷和李二。

  死气围绕着整个古宅,亲戚们给李四上完了花圈,坐在院子里乘凉。

  “这些都是什么事儿啊。”

  “你看到李四死状没?整个头都没了,像是被什么巨大的野兽啃掉了脑瓜。”

  “这周围哪里有什么野兽?”

  “狗屁野兽,这么大野兽上下楼,我们会不发现?当时楼下可全都是人。要我说啊,这事情处处透着诡异,说不定真就是李弃寻仇。”

  “别不信,李景带人挖了李弃的坟,里头根本没有尸体,反而全是虫子。李老大背后不全是虫眼吗?”

  “说到虫子,李三啥时候去苗疆学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李三,也就是系绳少女。

  她刚哭了一场。

  李四是真死了。

  在游戏内,如果死亡之前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或者及时退出,就会真的死。

  短少少女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也就是说,她当时出事的时候,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到底是什么样恐怖的东西,才能让短发少女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系绳少女首先想到了那张古怪的、上面画着古井的卡牌。

  敛尸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那张牌。

  反而出现了另一张卡牌。

  卡牌上李四抱着一只巫蛊娃娃,望向某个方向,而她的背后伸出一双诡异的手。

  就仿佛是那只手,将她活活掐死。

  而卡牌下面,配着简单的自述。

  【害人终害己。】

  直播间评论道。

  【死得不冤。】

  【谁让她欺负小羊咩的?】

  【坏女人的下场,活该你倒霉八辈子!】

  系绳少女收敛了那张卡牌,默默哭泣。

  她隐约感觉到短发少女的死,跟苏扬花脱不了干系。

  不过是一个区区的NPC,竟然害死了她的妹妹。

  大半夜的,系绳少女掏出一只画笔,对着镜子细细瞄着眉毛。

  再次抬眼时,表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阴惨惨的笑着。

  “谁也不能欺负我的妹妹,我是个好姐姐。”

  ·

  苏南栀多了一张卡牌。

  怎么来的,苏南栀不清楚。

  卡牌上的东西倒是有几分吓人。

  古井、红李花灿烂。

  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推下了井。

  下面配字都是血红色的。

  【他娶我是为了破解之法,渣男!】

  苏南栀看不懂,顺手把卡牌放好。

  纪斌担心他,晚上说要过来陪他,苏南栀表示很乐意。

  他长吁一口气,感慨:“他可真是个好人啊。”

  纪斌察觉到苏南栀的特殊性,想从他嘴里套话,同时,他再也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渴望。

  他想给这个NPC刻上属于自己的名字。

  纪斌有个不为人知的道具,可以在副本中刻下奴隶,如果自己积分足够,甚至还能将其带出。

  纪斌刚想上楼,李景突然找他有事。

  纪斌:“……草!”

  李景找他确实有事。

  李家一连去了两个,李家长子多年前就去了,“小后妈”刚嫁过来,又是个完全不会管事的。

  “家里的担子得你来担。”李景前前后后忙了好几天了,此时也累。

  他手上点着一支烟,已经烧了一半。

  纪斌说:“二叔,我有点困。”

  李景将眼抖了一下:“不管你困不困,明天出殡的是你爸跟你妹,你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他说话语气不容置疑。

  纪斌知道自己今天是得守着两句冷冰冰尸体了。

  另一边。

  苏南栀正看着“小红帽”生成的睡衣脸红。

  “小红帽,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这种衣服真的能穿出去吗?”

  眼前衣服,在苏南栀看来都不能叫衣服。

  称其为薄纱更为合适。

  繁复薄纱仿佛将他装扮成了一个大号的礼物。

  兔耳长长垂在脑后。

  蓬松羽绒似的裤子后面有个漂亮的、毛茸茸的大尾巴。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鲜嫩多汁。

  此刻的苏南栀,成了一道小甜点。

  “小红帽”说:“可恶,你是在质疑我的审美吗?达咩达咩!!”

  然后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生气着变出了更多花样。

  “我很好说话的,既然不喜欢兔兔,那就辣一点吧!”

  “魔女帽!”

  “呼啦呼啦的泡泡袖!”

  “露背开叉紧身旗袍!”

  “露出精致的大-腿吧!”

  “猫耳!长尾巴!”

  “手里还要一根粉蓝色仙女逗猫棒!”

  苏南栀快要被玩哭了。

  “小红帽”的折-磨在李弃出现的时候,停下了。

  “小红帽”嘻嘻笑着:“大灰狼一定会喜欢的,不喜欢你打我,略略略~”

  苏南栀要哭不哭,为了遮住大-腿和背后,迅速爬上了床。

  苏南栀哭丧着一张脸,问:“你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呀?”

  他像个兔子一样,跑得贼快,在一瞬间,李弃还是看清了。

  对方穿着白-粉为主的、轻飘飘的衣物。

  剪裁是从未有过的精致。

  勾勒出他姣好的腰身。

  李弃抿紧了嘴唇。

  眼眸中闪动着一簇火光,除了那缕光,其他色泽都无比幽深。

  李弃走过去,靠在床边,抓住苏南栀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你摸摸我的心脏,它会跳吗?”

  扑通、扑通。

  声如重鼓,铿锵有力。

  李弃问:“跳了吗?”

  同时他看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同时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是要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苏南栀(扒拉两下耳朵):兔耳好看还是猫耳好看?

  李弃(轻咳一声):都好看

  【】

  天啦撸,我不仅更新了,还很粗!!!

  毛茸茸大尾巴拍着地板,挺胸抬头。

  夸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