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其它小说>漏网[刑侦]>52、荣幸

  江还就站在那里,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把他的皮肤照得通透又干净。

  他换了一件白色衬衫,是应呈的,大了半个码,略不合身,领口有些松垮,显出喉结的轮廓来。他身姿秀挺,笔直地站着,手里抱着一叠雪白的打印纸。

  他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应呈一眼,然后迅速撤回自己的目光,在他震惊的注视之下,把每一个动作都拆解延长,缓缓地戴上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应呈脑袋里突然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崩坏碎裂。心思悸动,烙在骨骼深处的少年猝然惊醒,再次翩然独立于眼前。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江还眼熟了。

  ——他长得像傅璟瑜。

  照片上「已死亡」三个字烙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略一呼吸,就是一场凛冬不化的霜雪。

  他深吸一口气,一颗心又寂然冷冻,然后拾起筷子撂下碗,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抓住江还的手腕,带他走进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动作之行云流水令客厅里一片死寂,大家默默把目光都投向了谢霖,他也是一脸迷茫,只好摇了摇头制止这满客厅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江还的手型很好看,骨节分明,白得透光,然而过分的完美,却反而衬得他十指指尖的伤痕越发明显。

  应呈松开手,然后伸手摘掉了他那副装饰意味浓重的金丝眼镜,冷静地说:“你没必要做他。”

  只见江还眼底突然流光一闪。

  “你是江还,不是傅璟瑜。他死了。你是你,他是他,我分得清。我从来没拿你当成他的替代。你独一无二。”

  他抬起头来,突然坚定地说:“我就是傅璟瑜。”

  “没必要。”

  “是为了卧底。从今天开始,到这个任务结束之前,我就是傅璟瑜。我会成为他,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他,如果能成为你心目中的那个傅璟瑜,也是我的荣幸。”

  他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只留应呈独自愣了会神,然后将那副精致的眼镜轻轻搁在桌面上。

  走出门,只见江还已经把碗洗好放进了烘干机,水珠在他手腕上凝聚,干净又通透,转而问道:“设备带齐了吗?”

  “都已经调试好了。”

  考虑到唐建文的死状之惨烈,应呈生怕万一,准备的是最新的窃听放音一体式的隐形耳麦,结果刚戴完,又被江还硬薅了下来:“我这次去不过只是听人家洗洗脑,就算真的决定收我入教,也不可能当天就把我带到窝点控制起来,不可能会出事的。”

  “少废话。我让你去的先决条件就是保证你的绝对安全,不想戴就不准去。”

  他只好老老实实又把摄像头追踪器和耳麦都戴齐了,假如不是穿得骨感,应呈怕是连防弹衣都想给他套上,忍不住小声嘀咕:“碍事……”

  应呈嘬了个牙花,踢了他脚后跟一脚,眼神里杀气腾腾——敢摘就弄死你。

  他只好又老老实实把耳麦往耳道里一塞。

  谢霖一看时间不早,连忙把两个人推出门:“快走吧,要迟到了。”

  各单位迅速安排妥当,谢霖带着秦一乐早到一步,坐在一楼大厅喝茶,刑侦二组的车已经在宝玉路几个大路口埋伏就位,顾宇哲提前一天晚上赶到茶楼,偷偷在二楼所有包厢都装了针孔摄像头,茶楼内部的监控已经接入到了指挥车的屏幕上。

  而应呈则负责开车把人送到烟霭茶楼,然后把车往路边一停,就奔向巷道里的指挥车。

  电脑屏幕上好几个画面,有的有人有的没人,顾宇哲正在调试,关掉了没有人的画面和窃听,陆薇薇坐在他旁边负责监听整个嘈杂的大厅。

  他把江还身上戴着的窃听器调成外放,车里就清晰地传来江还在前台问路的声音,对方早就留了口信,服务员声线清冽,给他指了个路,随后就听走上木质楼梯时吱啊作响的脚步声,突然一顿,只听江还「嗯」了一声,应呈连忙问:“怎么了?”

  江还只戴了单边耳麦,应呈这一嗓子猝不及防,震得他耳朵生疼,又轻轻「嘶」了一声,一边把耳麦抠出来,一边小声说:“只不过是踩了口香糖,别大惊小怪。”

  应呈一口气刚松了一半,又听见「啪」一声,脸都青了:“又怎么了?江还,说话?江还?”

  谢霖的角度正好能目送他上楼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吐槽:“行了,别叫唤了,他听不见。这小子把耳麦抠下来粘脚底下了。”

  他脸色顿时更加难看:“我弄死他。他上楼了,你盯着点。”

  “放心。”谢霖说完给秦一乐使了个眼色,他就屁颠屁颠悄悄跟上楼去了。

  江还用一种缓慢而随意的步调走上二楼,停在一间包厢前,见门口的竹木牌上刻了三个字:“横舟渡?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包厢的门突然打开,那人笑了一句:“这年头,尊重我们中国古典文化的人不多了,尤其还是这么年轻的人。韦应物名垂青史,现在也只不过是茶楼包厢上未必能被认出来的一个意象而已。”

  摄像头就别在他领口纽扣上,对方那张大脸直接怼在屏幕中间,陆薇薇眼疾手快,已经一个截图发到后台找户籍那边核查了。

  只见他四十上下,穿了件棉麻的衬衫,微微起皱,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脸上挂着长辈慈祥的微笑,侧身一让:“小哥请进,不知怎么称呼啊?”

  “璟瑜,傅璟瑜。”

  “怀瑾握瑜?好名字啊。”

  江还走进包厢,只见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中式古典风,布置还算用心,至少茶具都是上好的真紫砂。

  他在茶桌对面坐下:“怀瑾握瑜兮的下半句是穷不知所示,不算很好的名字。所以家父起名的时候特意规避了,选了唐朝四大贤相之一宋璟的璟。”

  “哦?王字旁的璟?璟,光也。瑜,玉也。同音不同字,却从怀才不遇的窘境变成了孤芳自赏的明玉,妙。中华文化果然博大精深,这名字,很衬你的气质。”

  “过奖过奖。我倒是觉得,笔画多了些,每次签字都嫌麻烦。”

  江还装作嫌热,随手解开了领口第一颗纽扣,把摄像头抠下来偷偷藏到了桌底下,还小心调整了一下角度,特意让镜头能拍到对方的脸。

  应呈气得磨牙,这小子……身上那边设备迟早要被他自己薅干净!

  “老大,出来了。这人叫徐国全,初中学历,无业游民,居然还是个网逃,北方那边网上通缉了好几年了,抢劫了一家玉器店,涉案金额上百万。”

  谢霖听着就吐槽了一句:“这天知神教不仅中西合璧,还五毒俱全呢,连网逃都有。”

  他却皱着眉头:“秦一乐注意点,这个徐国全很有可能有暴力倾向!一切以线人安全为主!”

  秦一乐猫到了包厢门口,轻声说了句「收到」。

  而包厢里,徐国全呵呵一笑,手下不停,量好茶叶倒进茶壶,水已沸,这一倒就立刻弥漫出了深深的茶色:“对了,看你文质彬彬的,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学心理学的,比较冷门,其实从表情,动作,甚至你的穿着打扮上,推测你的心理活动。听起来和神棍似的,其实是一种很科学,发展也很完善的研究。”

  应呈看着屏幕上那个画面,一拍脑门,不忍直视:“我就不该让他去。”

  在他当时主动提议给他安排一个心理学相关的人设的时候,他就该阻止的……

  这一上来就把自己的底透了个干净,一点洗脑的机会都没给人家留,这还怎么卧底?

  果然,徐国全顿了一顿,随后才斟酌着笑了:“怪不得,身上一副学者的气质,原来是搞研究的。”

  “对了,昨天让我来的那个大叔,说起他信的教,叫什么天知神教?我挺感兴趣的,所以他今天让我来这,怎么没看到他人?”

  谢霖没忍住,压低声说:“我们要不把这条小鱼逮了就收网算了。”

  这哪是卧底啊,他看着像是疯狂自爆。

  应呈头皮发紧,叹出一口长气来:“别急,再看看。”

  徐国全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脸上表情已经有点绷不住了:“你也是搞科研的,怎么还会对宗教有兴趣?”

  “我不算是搞科研的。就算是真正的大科学家,下了班回到家,还得清明上坟春节团圆,拜拜老祖宗求个保佑。

  科学吗?不科学。要做吗?要做的。都知道身死之后无鬼无魂,就是图个心理安慰而已。

  而且我们做学者的,对宗教的教义还真是很感兴趣。我听那大叔说,你们天知神教其实就是基督教?”

  “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

  “怎么了?”

  “打个比方,都知道这道教底下还分正一教全真教,但你要是说全真教就是道教,道教就是全真教,那人家正一教可不得撕了你?”

  江还「哦」了一声,拖长了尾音,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那这个天知神教就是基督教底下的一个分教义应该也会有一点出入?不知道天知神教的主要教义是什么,有相关文献吗?”

  这话没法接。

  徐国全看看他又看看门,又不能立马站起来就走,只能满脸尴尬地打哈哈,小炉微沸,茶香很快漾满了整个包厢,他用白得透光的小茶碗倒了一杯:“来,先品品这茶?”

  江还嫌茶烫手,端起来吹了两口:“那你们在国内,合法吗?”

  ……应呈觉得胸腔气血翻涌,实在是有了点心肌梗塞的早期症状。

  顾宇哲憋了半晌抬头说了一句:“老大……咱们是不是忘给他培训了……”

  这也太灾难现场了……

  应呈在他后脑勺一拍:“去你的。先盯着。”

  他倒是想培训啊,这小子自己往里掺和,前后总共也就给了他一晚上的时间,控制现场都不容易,哪有那么多时间,现在他人都已经打照面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情况吧。

  “这你放心,当然合法。就是我们人少,满打满算全兰城加一块,估计还凑不满一桌人呢,倒是你,怎么对我们这么感兴趣?”

  “我是搞心理学研究的,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这种小众教派的氛围,还有你们相处的模式,写篇论文。当然,我不会诋毁任何人的信仰,我是很尊重你们的。”

  “这……”

  “怎么了,有什么不合适的吗?”

  “说实话,我们也是科学信教,就像你说的一样,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而已。大家都是家里有难处,只是想找个地方聚一聚,躲避一下世俗。

  结果,我们国内管得严,本来就没个寄托,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信仰还被当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一不小心就被当成邪・教,难啊。”

  江还频频点头,只听他又说:“就比如我吧。就一个女儿,掌上明珠似的养到十岁,一场车祸就没了。我老婆为这事也跟我离了,现在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活着吧,没什么指望,死吧,又拖累家里老父老母。

  幸好啊幸好,让我找到了这么一个容身之所。现在,组织大家出来聚会活动,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于别人呢,这天知神教一听就是歪门邪道,就该一网打尽,于我呢,有个词说得好,「救赎」,天知神教现在就是我的救赎。”

  他说着就泪眼汪汪,故意用力一吸鼻子:“行了,不说这个。”

  “节哀。”

  “事情都过去了,不说了,不说了。谁还没个生老病死?我就是想着,要是我早点信教,请天知神保佑,说不定我女儿就不会出车祸了,就算拿我来换我女儿的命,我也心甘情愿啊。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我只能求求神拜拜佛,希望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健康成长,幸福安康。”

  “不是说科学信教吗,还信下辈子?”

  “放在心里的一个念想而已,佛教不是也有转世投胎这一说嘛。我信天知神教,就是因为天知神是公平公正的,不像佛祖似的,谁都保佑谁都去求,你看信佛的,求姻缘求健康,什么也不要,动动嘴皮子就行,那又有多少人是求到的?

  天知神不一样,我们讲究这辈子受苦,下辈子享福,苦还是要受的,只不过这辈子多受点,下辈子就能少受点。

  钱财也是一样的,这辈子攒着,下辈子就能多花点。我呢,女儿走得早,还没怎么吃苦就走了,剩下的苦头我替她吃,下辈子,她就能好好的。”

  江还轻轻笑了一声:“还有这种说法?可是,佛之所以成佛,就是因为佛祖慈善吧?假如身为神,不想着替教众免除痛苦还要教众加重苦难,那又有什么可信的?我不是在诋毁你的信仰,实在是……出于心理学的角度,有点难以理解。”

  “我是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佛的。什么都不需要你付出反而不够真实不是吗?其实我们也知道,下辈子这种东西虚无缥缈的,死了以后一了百了,谁知道有没有下辈子?

  再说了,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太多了,你信佛也好信道也好,现实里发生的事都不会改变的。

  但天知神教的教义,假设你这辈子受的苦都是透支下辈子的,这样就能苦中作乐了不是?

  我不管别人的看法,但天知神教真的拯救了我,不管出什么事,只要我能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我女儿下辈子过得好点,再苦再难我就都能熬过去了。”

  他说着又拿出一本小小的相册,脸上表情瞬间阳光灿烂起来:“你看,这个是我女儿。”

  江还接了过来随手一翻,只见第一张是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照片有点年头了,泛着旧,穿着舞台表演服,脸上画着浓郁又夸张的妆容,透着点喜气洋洋的意思,挺可爱的。

  再往后,区区十几张照片,有些是喜气洋洋的生日宴会现场,有些是全家福式的站队合影,与血腥恐怖的现场截然不同,每张照片都洋溢着一种欢乐的大家庭氛围,充满了强烈的指向性。

  他在旁讲解:“这是去年,我女儿生日那天,现在应该说「冥诞」。她活着的时候我都没好好给她过过生日,那天……大家就给我偷偷办了个生日宴。”

  “可……戴生日帽的不是这个人吗?你也没在照片里啊。”

  “我在拍照呢,这个小姑娘扮演我女儿,她要是没死,跟她一样大。”

  扮一个……死人?江还心里暗忖这邪・教还真够毒的,一边又继续问:“那这张呢?”

  他「哦」了一声:“这是我们大家一起出去旅游的合照,也是我拍的。我们是一个大家族,偶尔组织一起出去玩,现实里都是无依无靠的人,大家都是入教找寄托的。”

  “你这好一通介绍,我都想入教了。”

  他哈哈大笑:“你?我们一帮孤家寡人没个着落的才找个信仰当寄托,你好端端的,信什么教?”

  “信着玩的不收吗?”

  “你也看见了,我们呢,隔三差五会组织活动,这钱……”

  江还一点头:“懂了。”

  徐国全看出他的摇摆,发自内心想拒绝他的入教,连忙说:“倒不是我们骗人钱财,实在是孤家寡人报团取暖,平时活动也比较大,得先交个三五万意思意思。”

  他叹了口气。

  “没关系,不想进就不进嘛,你本身也只是为了了解我们,不是真心为了加入我们。就这样吧。”

  “我不是嫌这钱太高,是嫌你太蠢。”江还把相册随手往桌上一拍就站起了身,眉目一凛,突然整个人都透出一种强烈的侵略感,“我说你也真够低级的,好好一个邪・教一对一洗脑,愣是被你发展成了老年旅游团推销,你上级没把你辞了简直是在做慈善。我陪你演戏都演不下去了。”

  应呈头发都快奓起来了,秦一乐一个冲刺转眼就蹿到了包厢门口,只听耳麦里谢霖压低声急促地追问了一句:“应呈!赶紧收网!这条小鱼都要醒了!这哪是卧底啊,突袭都没这么照脸上来的!”

  江还却在此时高喊了一句「不准动」,原来是那人下意识要起身,被他这一喊又不得不坐了回去。

  他立刻接收到其中的信息,连忙说:“秦一乐!回去!都不准动,看情况!”

  秦一乐只好再度退到了楼梯口。

  只见小小的屏幕上,江还瘦削的身影来回走动,一种强大的压迫感透过屏幕传进指挥车里,令他轻微的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你没发现你一直被我牵着走吗?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原来定好的话术到我这使不出来了,也就这点本事,蠢得连算命瞎子都不如。

  知道我为什么连你的名字都没有问过吗?因为你连占我脑容量的资格都没有。把你上级叫来,我要跟他聊。”

  他眼里终于迸射出怨毒的光:“你是谁?警察?”

  江还轻笑了一声,脸上表情竟带着一点轻蔑:“我?我跟你说了我只是一个做心理学研究的书呆子,就是想赚点钱。论洗脑,我可以做你祖宗。”

  应呈盯着屏幕里显得格外狂妄的人,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打算,他这是……打算直接钓条大的啊。

  他嘬了个牙花出来:“这小子……”

  平时怎么没见他这么凶悍狂傲的样子?

  只见徐国全唰一下站起了身:“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好心请你喝杯茶就当交个朋友,你不乐意我还懒得奉陪呢!”

  说完转身就要走,又被江还喝住:“走什么走,给我回来!”

  他长腿一迈,眼疾手快「咔」一扭直接把门反锁了,这才靠着门慢悠悠地说:“我吧,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赚点小钱,和你们合作一起发财而已。按照你的剧本,应该是先跟我套近乎,把我的家庭条件套出来,然后对症下药,拉近我跟你的心理距离,同时无限放大我的负面情绪,最后才引出天知神教来。

  对吧?结果,几句话就被我带着跑,把你原来的计划都打乱了,你看看你这点能耐,脱离了剧本连自由发挥都不会,还洗脑呢,我看你连厕所都洗不干净。”

  徐国全躁怒起来,一拍桌子横眉竖眼:“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我能教你们更优秀更系统的洗脑方法,我说了我是学心理的,这是我的专长。”

  江还倚着门,优哉游哉双手插兜,明明是一样的姿势,到了他身上,却透着一身的慵懒高贵,顿时又变回了那个文质彬彬的学者,“我知道你做不了决定,还是那句话,把你上级叫来跟我谈,否则,别想出这个门。”

  他无赖劲头上来,掏出了手机:“干什么干什么?想非法拘禁是不是?我告诉你,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你这样是犯法的!”

  “那你报警呗,我看你敢不敢。到时候警察来了,一查发现你有前科,还涉及邪・教,罪加一等,牢底坐穿。”

  “什么前科?”

  “我说了,心理学是一门从表情,动作,甚至穿着打扮上,就能推测出对方的心理活动的学问。

  根据你的穿着和行为来看,你是北方那边的人,离开北方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没有成家更不可能会有女儿,虽然一口一个中国古代文学,但其实学历不高,韦应物这几句诗估计也是设计好的台词之一。

  胆小,谨慎,精明,小气,没有正经工作。从你打量我穿着时,只看我脖子手腕耳垂三个地方来看,不是贼就是珠宝强盗。”

  他目瞪口呆,默默又把手机放回口袋,却见江还又掏了手机出来:“你不报?行,那我帮你报。既然你不想让我插一手,那大家谁也别想赚钱。”

  “你到底想干嘛!”

  江还唇角一勾,语气凉薄:“谈生意。”

  “你他妈的哪根泥潭里的葱?以为什么人都是你能想见就见的?”

  “要不是兰城治安太好,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赚钱门路能让我插手,我是真懒得跟你们废话,简直掉我自己的价。

  你们的变现模式,就是一成不变的压榨教众,就算把人压榨的一干二净,穷人也就只能榨出那么多油水,但有钱人可就不一样了,蚂蚁腿跟大象毛是没有可比性的。不过,以你们目前的洗脑能力,要骗有钱人,不太可能。”

  他说着又站起身,躬身在烟霭茶楼赠送的火柴盒上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但是,你们做不到的事,我能帮你们做到。要求也不高,我给你们一个月的试用期,到底行不行,一个月就能见分晓,一个月以后,我们三七分成,我只要三成,其他的都归你们。有我,你们稳赚不赔。”

  对方又仔仔细细地把他打量了一遍,最后才说:“出去,我要打个电话。”

  江还把火柴盒往前一递,潇洒而去。走到门外把门一关,就又看见了那「横舟渡」的牌子,轻声道:“既然是韦应物的诗,要是能有个包厢叫客醉还就好了。「江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他的诗我还是最喜欢这句。”

  正巧有个服务员从他背后走过,笑了一句:“我们还真有这首诗的包厢。”

  “真有?”

  “有。不过不叫客醉还,叫浮云别。”

  应呈只听那人轻轻笑了一声,又恢复成了江还独有的温柔:“浮云别?这句更好。”

  半伤残人士陆薇薇负责其他包厢的情况,回头问:“老大,浮云别是什么意思?”

  他从那温柔的残影里回过神,一句堵了回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听这些书呆子掉书袋呢?江还念诗只是告诉你别轻举妄动而已。”

  她「哦」了一声,也不再纠结「浮云别」和江还念的那半句有什么关系了,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是老大最了解他。换了别人,谁知道念诗是什么意思。”

  正说话间,包厢门又开了,那人揪住江还的衣领,一把把他拽回了包厢里,又把门一锁,江还毫不在意,慢悠悠整了整衣领:“怎么样,见不见我?”

  “要想见面也可以,你先交钱。”

  “交钱?”

  “全身家当,一分不少,全部交上来。”

  江还又冷哼一声笑了出来,从包里抽出一大叠红本本「啪」一声拍到桌面上,又拿了包里的一万元现金直接往人脸上砸,要多狂有多狂,扑面而来的新钞铜臭味让对方气得瞪圆了眼睛,憋了半天却只憋出一个「你」字来。

  “我说你们还真是唯利是图,不就是贪钱吗?房产证信用卡全在这,尽管拿去!要不是我看你们这个邪・教有经济未来,且涨幅巨大稳赚不赔,是个安全的投资项目,我还懒得跟你费这些力气呢!眼界也就比针眼大一点,迟早贪死你自己!”

  那人匆忙把证件和钱都收好,又伸手:“手机。”

  江还满面的怒容克制得恰到好处,又掏出手机一把拍在他手心,他把手机关机了放进包里,这才往外一请:“那就走吧。”

  “我把全身家当都押上了,还请不动他来见我?”

  “少废话,要么去要么滚!”

  他呼出一口气来,咬牙切齿:“行,就当是我合作的诚意了。”

  应呈立刻下达了命令:“谢霖,你先别动,二组准备跟上!”

  谢霖依然不动如山地在大厅坐着,秦一乐站在楼梯口躲闪不及,只能佯装路人,却只觉擦肩而过之际,江还在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等人走远了再摊开一看——是江还身上的追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