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顾骁远从睡眠中转醒，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吻痕与咬痕交错的纤细脖颈。
“醒了？”夏云扬的声音从他上方传来。
顾骁远懵了没两秒, 意识到自己是在夏云扬怀里睡了一晚上，瞬间连身体都绷直了，“队……队长？”
夏云扬并不意外他的反应,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老实说, 才睡醒时有些懵的那两秒钟是不记得的, 但顾骁远并不是会喝断片的那种人，所以懵完了那两秒，别说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就连他当时耍无赖的心态都记得一清二楚。
夏云扬见他不说话，又看不见他的表情, 就以为答案是否定的, “你喝醉了, 不记得也很正常, 但你应该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吧？”
顾骁远心虚得不敢出声。
夏云扬叹了口气, 摸了摸他的寸头, “好了，我并没有要跟你计较的意思。比起这个,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想不想吐？”
一句话，就把昨晚的事情给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为什么不计较？”顾骁远大概是还没有彻底醒酒，否则怎么会敢将他的手给握住, “是不是无论亲你的人是谁, 你都不会介意？”
夏云扬微微挑眉, 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咚”地敲了下他的脑袋。
顾骁远捂头, “队长？”
“还知道我是队长呢？”夏云扬佯装生气道，“我的身手在你这里确实不够看，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压制住的，我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你昨晚喝醉了，意识不清，再继续得了便宜还卖乖，信不信我现在就咬回来？”
顾骁远顿了下，居然忍不住有些期待。
然而夏云扬只是说说而已，真要咬回来，还不知道顾骁远的理智会不会绷铉，“以后不准再喝那么多了，不然我就不管你了，知道了吗？”
顾骁远乖巧地点点头。
“那就放我下去吧。”夏云扬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去拿外卖，都在门卫室放了半个多小时了。”
顾骁远这才注意到，自己虽然靠在夏云扬怀里，双手却环绕在夏云扬的腰臀上，还透过凌乱的衬衫碰到了夏云扬温热的肌肤，不难猜到夏云扬应该在他睡着的时候挣扎过一番，只可惜挣扎无效。
他连忙松手，脸都红了，“哦、哦。”
他本来想跟夏云扬一起去，碍于晨间反应，还是待在了被子里没有动。
夏云扬下了床，先去浴室里洗澡换衣服，将衣领扣到顶端，因为脖子上的痕迹实在是遮不住，又缠了薄薄的一层绷带，才出门去拿外卖。
门卫室的保安确实换了个人，不仅堵住了所有想要进去的外卖小哥，还帮忙代收了一些外卖。
保安大叔把外卖小哥都问了一圈，确认没有要代放的了，才问夏云扬：“手机尾号是多少？”
夏云扬说：“3957。”
保安大叔就在一堆外卖里面翻找着。
夏云扬随口问道：“叔叔，之前的小哥不做了吗？”
保安大叔说：“什么叔叔？叫大哥！我还没五十岁呢！”
夏云扬也没跟他深究称呼的问题，“不好意思，大哥，之前的小哥不做了吗？”
保安大叔这才回答：“不止是那个小哥，跟他搭班的老头也不做了。”
夏云扬问道：“为什么？”
“听说好像是出了车祸，两个人一死一伤的，可凄惨了。”保安大叔边找边说，“老板还经常夸奖他们俩来着，甭管是谁进门都登记得很详细，一个也别想走关系，干得特别好。”
夏云扬也是这么觉得的，“确实干得好，可惜了。”
“确实什么啊？你是没干过这一行，不知道登记有多繁琐，还得罪人，整个就一麻烦，又没有提成，做那么仔细干什么？只要能报出房门号的，我都给放行了，方便别人也方便自己。”保安大叔呶呶不休地说，“不过我在外卖这方面做得比他们好，全都不让进，管得比他们还严，才能吃得下这碗饭啊。”
夏云扬道：“工作都不容易。”
“毕竟要养家糊口啊。”保安大叔总算找到了夏云扬的外卖，“五块钱的代理费。”
夏云扬接过来的动作微顿，“五块？”
“是啊。”保安大叔拿出一张藏在抽屉里的字条，上面明码标着金额，“十分钟一块钱，你这已经放了快一个小时，我还给你四舍五入了呢，不用客气。”
夏云扬欲言又止，毕竟家里还有只小崽子在嗷嗷待哺，就先拿出手机解锁扫码。
保安大叔上下打量着夏云扬，“还是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小少爷舒服，上班随心，也没有吃过生活的苦，想要什么都有父母给，我要是能重新投胎一次，也想天天在家悠闲睡大觉啊。”
夏云扬没有接茬，付了款就道：“那我回去了。”
“去吧去吧。”保安大叔摆摆手，对着夏云扬的背影啧啧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人情寡淡，多说两句就不耐烦了，不像我们小的时候……”
后面的话，夏云扬走得远了，就听不见了。
他回到家里，顾骁远已经洗漱干净、穿好衣服坐在客厅里，看起来跟平时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紧张得不敢跟夏云扬对上视线。
如果他有耳朵和尾巴，估计已经全部耷拉下去了。
夏云扬嘴角微扬，将外卖放到他面前，“先把醒酒汤喝了吧。”
顾骁远特别乖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抬起醒酒汤就一口闷了。
夏云扬又把一份三明治放到他面前，“随便吃点垫垫肚子，我们待会再出去吃饭。”
顾骁远醉酒，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还压着夏云扬一起，索性就把两顿饭混成了一顿吃。
顾骁远刚要两口吃完，就被夏云扬伸手拦住了。
夏云扬忍俊不禁，“如果我给你端上一桌满汉全席，你也要全部生吞下咽吗？”
顾骁远的耳根更红了。
“都说我不介意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夏云扬松了手，“乖乖吃东西，慢慢的，小心别噎着。”
顾骁远这才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地咀嚼着，夏云扬都吃完收拾干净了，他还剩下大半。
夏云扬知道他心乱如麻，也没有催促他，“小……”
他一开口，顾骁远就猛然一抖。
一米九几的大个子，这一惊一乍的表现实在是太具有反差萌了，夏云扬没能绷住，乐得不行，“小顾啊，你真的太可爱了哈哈哈……”
顾骁远又羞又臊，“你别笑了。”
“好好……哈哈……好，我不笑了，不笑了。”夏云扬半倚在沙发上看着他，“不过，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晚被占便宜的人是你呢。”
顾骁远实在是说不过他，索性背过了身去，继续吃三明治。
夏云扬逗他，“小顾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回屋里去咯？”
顾骁远赶紧又转了回来，“我没——”
然后就见夏云扬根本动也没动，还倚在沙发上呢。
顾骁远：“……”
夏云扬这下是真的笑得直不起腰来了，“哈哈哈哈……”
顾骁远又难为情，又移不开眼睛，连他都觉得自己像是上了瘾一样。
夏云扬很少像这样开怀大笑，少了一层伪装，多了一层真心，恍惚间，让顾骁远觉得自己距离夏云扬好像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远，却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不自觉地轻抚上夏云扬的脸庞，粗糙的指腹抹去夏云扬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珠，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心里不禁隐隐有些期待，继续这样相处下去，有朝一日，夏云扬会不会对他彻底放松警惕，将最真实的一面表露在他的面前？
夏云扬觉得有些痒痒，低吟了一声，“小顾？”
这一唤，让顾骁远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亲昵，慌忙收回了手，“我、我这是……是……是……”
他“是”了半晌，也“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云扬也没有追问他触碰自己的理由，从沙发上站起来，“好啦，不逗你了，快吃吧。我去拿车钥匙，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顾骁远闷声点头，不敢去看夏云扬。
“小顾。”
他正暗戳戳开心能跟夏云扬单独吃饭，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夏云扬的声音。
顾骁远应道：“我在。”
夏云扬问他：“你有进过我的房间吗？”
“没进过。”顾骁远莫名道，“有什么问题吗？”
漆黑的房间里，夏云扬冷冷地看着几乎与暗色桌子融为一体的黑白遗像，轻声道：“……不，没有什么问题。”
五秒钟后，夏云扬从房间里出来，身上还套了件外套。
顾骁远起身，“现在出发？”
“不好意思，我去不了了。”夏云扬边往外走边说，“刚接到个紧急通知，需要出去一趟。”
顾骁远立马道：“我跟你一起。”
“不用。”夏云扬利落地换了鞋子，“我会把门锁的使用说明发给你，你把指纹和脸锁录了就出去吃饭，不用等我，我结束了会自己回来。”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夏云扬就关上了房门。
顾骁远听到了他跑向电梯的声音。
这还是顾骁远第一次见到夏云扬着急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通知，居然能让夏云扬这么上心？
顾骁远翻遍了工作群都没有找到，实在是坐不住，回房套了件连帽衣，悄悄跟上了夏云扬。
“又来拿外卖？”门口的保安大叔见到夏云扬，忍不住念叨道，“外面的东西全是地沟油，多脏啊，也就你们这些年轻人——”
“我是警察。”夏云扬打断他，亮出警官证，“我家进贼了，请您帮我调取昨天下午四点到今天早上七点之间的监控。”
保安大叔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警察，“这……就算你是个警察，我也调不了啊。”
夏云扬蹙眉，“为什么不能调？”
保安大叔说：“昨天中午有人过来维护监控，直到刚刚才修好，哪来的监控录像？”
这实在是过于凑巧了。
夏云扬道：“你们什么时候维护一次？维护记录给我看看。”
“你等我找找啊。”保安大叔从抽屉里薅了一会儿，总算薅出一个文件夹，还没来得及摊开，就被夏云扬抢过去了。
“别着急啊，年轻人。”保安大叔低声啧道，“进贼肯定是你的错觉，要知道，我们这里管理得特别严格，每逢一个季度都会把所有的监控——”
“我知道了。”夏云扬迅速翻阅完毕，把文件夹还给他，“这两天有外人来访过吗？”
保安大叔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你到底是来查监控的，还是来查维护——”
“都查。”夏云扬再次打断他，往日里的风度尽失，严格到近乎无情，“请您配合，回答我的问题。”
保安大叔吃瘪，“……来访的多了，你问的是哪一个？”
夏云扬说：“一米八五左右的魁梧男人，或者一米八左右嗓音尖细的男人，见过吗？”
保安大叔拧着眉头想了想，“这个嘛……”
夏云扬一看就知道没戏，也没时间跟他瞎耗，“把来访登记表给我。”
保安大叔支支吾吾，“那个……”
夏云扬似乎明白了什么，“昨天跟您倒班的另外一个人也没有记录？”
保安大叔说：“我们才接班没多久，所以——”
“行。”夏云扬阻止他再找借口，“把他的电话给我，我自己问。”
保安大叔就把电话给夏云扬了。
然而夏云扬打通电话后，对方的反应跟保安大叔一样，对于他说的人并没有印象，也没有做过任何的来访登记。
夏云扬挂了电话，没想到会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握住手机的力道“咯咯”作响。
不可能的。
夏云扬的脑子迅速转动。
但凡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线索，对方肯定……
夏云扬忽然想起什么，问保安大叔：“之前的保安小哥，他人在哪里？电话号码你这里有吗？”
“这事儿连他也牵扯上了？”保安大叔一脸迷惑，“可他人在医院，不可能跑过来偷你的东西啊。”
夏云扬没空回答他的问题，“他叫什么名字？在哪家医院？住几号房？”
保安大叔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急性子了，“其他人都喊他小李，具体叫什么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请病假了，现在在人民医院里。前些时候有同事去看望他，我倒是听说他人在什么第二间？反正伤得特别严重的，所以——”
“好的谢谢。”夏云扬已经冲出小区了。
保安大叔懵了，不满地小声嘀咕道：“搞什么东西，吃公家饭的了不起？话也不听人说完就——哎哟卧槽！你谁啊？！”
他被突然冒出来的高大男人给吓了一跳。
“警察。”顾骁远言简意赅，“刚才那个人都问了你什么？”
保安大叔不敢再碎碎念，一五一十地把夏云扬的问题都说了，“这确实不是我们的问题，主要是访客那么多，记录怎么可能会周全？而且……”
他的话没说完，顾骁远也跑没影了。
“警察扎堆了今天是……”保安大叔嘀咕着，后知后觉但：“话说回来，刚才那人有警官证吗？好像没给我看来着？算了，反正也没查资料，管他的。”
说完，他又坐回守卫室里继续刷剧玩手机，时不时传出嘻嘻哈哈的笑声。有人从旁边路过，喊了声“保安，帮忙开开门”，他回了声“好嘞”，头也没抬，就按下电子遥控，给外面的人放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