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日月同归>第85章 异变命绝

  砍下巨臂的那人落地,一脚踹开了匍匐在折礼身旁,尽情释放天性,撕咬人肉的小石。

  那人身着一席金色锦衣,手中的扇子轻轻抬起小石的下巴,从无脸面具底下发出“哎呀哎呀,真是可惜”的叹息声。

  随后便又是一道金光转瞬即逝,小石的脑袋瓜咕噜噜滚落到折礼面前。他垂着头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疲惫得连愤怒的情绪也无法表达,只觉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唔,来得还算及时。”

  那人从折礼身边拾了凤箫,在手中随意把玩转动。

  林间飞鸟过,那箫挨在他的唇边,定魂涤心曲响彻林中。

  非道醒来时,浑身是血的折礼在他的身下,他强撑着摸到折礼的脉搏,才松了口气,好在虽虚弱但也没有生命危险。

  他将折礼从血泊中捞出。

  拄着飞霜起身,尸山肉海、鲜血淋漓中,还有一具孩子的无头残躯,惨烈的画面撞击着非道的记忆,曾经那片相似的血海中,也像如此,令人作呕。

  那人踩断了一根枝桠,踏着鲜血来到非道面前,空白的面具之下,想必是看戏的神色。

  “醒了啊。”熟悉的声音传来。

  非道踉跄着走到那巨硕的尸身旁:“有什么发现?”

  低低的笑声传来:“有啊,你一共砍了它二百四十六剑,死因是失血过多。”

  他没有心情与他调笑,沉默地望向那片黑暗之处,那个人影,仿佛还在那里,讥讽地嘲弄他。

  “是他。”

  远游有些意外,非道鲜有这般咬牙切齿的时候。

  “谁?”他顺着非道的目光看去,疑惑发问。

  非道转过头来,那样不甘心的神色,那样浓重的恨意,他只见过一次。在无昼谷,他被铁链缚住关在炼狱之时,对自己,也是那样的眼神。

  林中草木乱晃,飞霜在颤,非道像漩涡的中心,毫不掩饰地释放他心中永不平息的仇恨和愤怒。

  “非道!”随着低沉的呼唤声传来,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抬眸,在那一瞬,仿佛又回到了无昼谷的炼狱。

  无尽的黑暗之中,传来寒冷的铁链撞击声,嗜血的蝶围绕着它们的主人,那个亲手造就地狱的魔头。

  手上的僵冷再度提醒远游,非道失控了,任凭他如何呼唤,他也恍然不觉,只想将一切都毁灭在眼前。

  急迫之下,远游看到了折礼。

  他伸出另一只手,将那小子隔空抓到手里:“非道,你冷静一点,这小子还在这里!”

  那酝酿风暴的人才稍微有片刻的失神,远游索性把折礼扔到非道怀里:“你总不能不顾他的死活吧。”

  又过了片刻,他手上的寒冰收了增长之势,他瞬间破冰,退了很远,仔细瞧着非道的状态。

  片刻之后,四面逐渐平静下来,远游能感知到非道周身狂暴的气息重归平静。

  他半抱着折礼,抬头瞧了自己一眼,索性撑着飞霜半坐在地上,冲远游开口:“箫。”

  远游将那箫抛过去,非道接了,仔细地别在折礼腰间,远游才堪堪松了口气。还好是控住了,否则他可吃不消。

  非道脱力地抱着折礼,靠在树下,阖着眼,声音疲惫地阐述自己的猜测:“我怀疑当年之事的真凶,不是玄临,而是阁老。”

  把玩手中折扇的动作停滞了一瞬,远游将折扇握进手中,面具旁的流苏空洞地晃荡着,似乎在诉说主人的心不在焉。

  那人随性靠在树干上,空洞的面具掩盖了他心头的烦乱,但话里却多少带出些迟疑:“阁老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件事,待我查一查再说。”

  非道知道,以远游的立场,很难怀疑救命恩人,甚至,他能活到现在,也多少承了些阁老的恩情。

  可玄临已死,魔界之中,能用那阵法的,究竟会是谁呢?青叶吗?

  沉默片刻,远游看向那身躯魁梧的巨魔:“这东西应当是以人身配以魔草豢养而来的。不过我也只是大致猜测,究竟是何种魔草,还要查过方知。”

  “你来时没在西北方向看见成片的兰花?”非道抬眸。

  远游无奈摊手:“我来的时候,那边只剩一片火海,别说兰花了,草都不剩半根。”

  非道有些愕然,他转头向西北方向看去,见那袅袅青烟飘飘荡荡,此时已只剩薄薄一层,他目光微凛:“是我倏忽了,那人故意露面纠缠,想必就是为了销毁痕迹。”

  “你同那人交手,有什么发现吗?”

  “那个法阵。”非道目光深沉,“与当年诛魔之战擒我的法阵近乎一样。”低语之中自然有不少疑惑,但更多的,却是忧虑。

  此言一出,远游也是大惊失色。难怪非道直言怀疑阁老,玄临既死,那法阵竟还存世,想必魔界之中,是还有人想以此做文章。

  “看来此事并不简单,给我些时间。”远游沉声回道。对于可能再度威胁非道的事情,他自然要再三小心。

  检查一番之后,再无所获,二人便打算带了折礼离开。

  非道瞧着凝固的血浆中尸首分离的小石,那从耳畔长出的尖利耳朵,还有逐渐爬满脖颈的苔藓状鳞片。

  “我来的时候瞧见这个东西已经开始变化了,若是让它吃了那巨魔的尸体,就还得多对付一个。”远游拉起折礼。

  “借个火。”

  远游正念叨着折礼还挺沉的,冷不丁听到这一句,倒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什么?”

  非道伸手,在巨魔和小石的尸体外筑起冰墙:“都烧了吧。”

  非道说完,腾空而去。

  远游叹了口气,拖着折礼追着他飞上半空,一颗火苗落地,幽蓝色的火焰蔓延开去,瞬间淹没了屏障内的一切。

  回青芜的路上,非道状态不好,远游叹了口气忍不住拉了他一把,将他拽到身边:“我来时便听见断脉离心曲了,那首曲子对你而言是多大的伤害我也知道,你大可不必强撑。”

  非道有些疲惫地脱开他的手臂,没有回答。

  “还是这么要强……”耳畔传来似有若无的叹息。

  远游偏过头瞧自己肩头还晕着的,似乎是人畜无害的折礼,又瞥了一眼非道,似叹非叹:“青声还真是……给他挑了个好师傅。”

  非道难得掀动眼皮,瞧了折礼一眼。

  “断脉离心曲,轻易之下不可使用,你可有告知他?”远游问。

  那箫和曲是何等重要之物,它牵扯到非道的性命,怎么能随便交给他人呢?

  “是我让他奏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交给他吗?”远游不甚赞同的问。

  非道抬头,目光中的坚定不可动摇:“创这两首曲子,改造这凤箫,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给他吗?”

  远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声音也拔高了些:“创这曲子不是为了压你身上的蛊吗?”

  非道侧首看他。

  即便隔着面具,他也能看到远游的逃避。这个问题或许他也已经有了答案。

  远游从那无悲无喜的目光中收回心神,心情再度沉重。他不由得再次偏头,看向折礼,事到如今,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折礼在非道心中的地位。

  难道,只是为了赎罪?

  他搞不懂。

  沉默良久,远游又问:“你怕他知道真相吗?”

  他抬头思索,怕吗?怕啊。

  怕他失望。

  怕他仇恨。

  也怕他手中的刀剑不够锋利,报仇不够痛快。

  或许是气氛太过沉重,连一向不正经的远游也鲜有地陷入了迷思,良久之后,他忽然开口发问:“这小子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不是高过我了?”

  这个问题明显太过突兀,非道回过头去,神色也是难得带了些同情:“你误会了,你在我心里,没有地位。”

  ?

  还真是一张利嘴,远游自讨了没趣。

  不过还尚有精力回怼自己,说明状况不坏。

  染血的飞霜朝向自己刺来,折礼跌坐在非道面前,不,那人不是非道,他的眼神冰冷得仿佛不认识折礼一般,他只想杀了自己。

  “师傅!”折礼后退着摸出玉箫,“师傅,你醒一醒,师傅,你不能被心魔控制!师傅,我是折礼啊师傅!”

  他的喊声回荡在林间,唯独入不了那人心中,那冰冷的剑尖已对自己准脖颈脆弱的肌肤……

  剑光闪过,却见一颗孤零零的人头滚落在地,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小石……”

  “啊!”满头大汗的折礼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前是熟悉的居所,窗外的阳光投在脸上,以前只觉晃眼,如今却觉得分外温暖,原来是一场梦。

  不,不是梦……

  晕过去的那一瞬间,那个无脸面具,那把炽热而嗜杀的折扇,还有小石咕噜噜滚落的人头,都清清楚楚映在他的眼中……

  师傅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戴着无脸面具的人,到底是谁?

  折礼伸手覆在脸上,良久,冰凉的手心才逐渐温暖。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思索着既然自己已经回到了青芜,大抵师傅是平安的,如今或许正在歇云亭打坐。

  或许,那人也在。

  没等折礼思索太多,“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那人逆着光,折礼也能一眼从轮廓认出来是非道,他心里静了下来,坐在床上抬头迎着非道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