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日月同归>第80章 共影赴危弦

  朝辞还有些木讷,她瞧着四面黑压压的人,她的母亲和下人被推倒在地,那黑压压的人群里伸来手,想要撕扯她的衣服,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愈加狰狞,那些污秽不堪的字眼一个个钻入她的耳中,她蹲下身拼命地想要护住自己,却被人死死地抓住了双手。

  张坤从驴车跳下来,撕烂了朝辞的外袍,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声,朝辞平坦的前胸感受到一丝雨后的凉意,何母用尖利的指甲给几个抓住她的村民都刮了花脸,她发丝凌乱,像个疯妇,眼睁睁地瞧着张坤扯下了朝辞的裤子。

  “果然是个男的!你们看,朝辞果然是个男的!”张坤尖声大笑。

  朝辞像个观赏品一般被众人扔在泥地上,浑身衣不蔽体。

  “真的是个男的,这真的是个男的!天哪!”

  老人们捂住了年轻女孩的眼睛,男人们挥动着拳头,发出愤怒的喊叫声。

  卢佘一拳砸在张坤脸上,砸得他一个趔趄,摔出来一颗牙,孟庭祎脱下外衣遮住朝辞,紧紧地将他抱在怀中。

  依偎在孟庭祎怀里的朝辞,仿佛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耻辱盖过了最后一丝自尊,霎时泪如雨下,他颤抖的手紧紧地抓住孟庭祎的衣袖。

  神庙俨然变成了风暴的核心,不多时在电闪雷鸣中几大家都聚了过来,村民们叫嚣着要生祭了何家母子,向天神道歉。

  孟家父母见着孟庭祎,试图将他从朝辞身边拉回,他抱着朝辞,退到神像旁边,决绝地向父亲说不。

  何夫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泥地,“没了,没了,没了。”口中念念有词。

  此时非道与折礼正见证着绿屏山的变化,阴气伴随着泥浆一路从绿屏山南侧奔涌而下,泥浆之中混杂着巨蟒、蜈蚣、蜥蜴之流,数不胜数。

  他二人以阵法阻挡泥浆虫蛇,试图将它们重新往密林引去。

  风雨之中,南屏山上出现两头狐狸,正是之前那狐妖,它化作人形,劈山引路,将泥浆往深山方向引去。

  晚香自另一面出现,低声骂道:“你们俩真是呆子,就喜欢做这些无用功。”

  四人合力,终于将那泥浆虫蛇引走。

  狐妖从山上下来:“东面那边出现异动,我们也要离开这里了。保重。”

  “保重。”折礼回了一礼,便见两只狐狸投身雨中,再度消失。

  晚香撑着把纸伞,风姿绰约地站在雨幕中叹了口气:“连妖兽都知道趋吉避凶,你们俩却不会呢。”

  折礼瞧着黑压压的天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见死不救,人之本性,也不奇怪啊。”晚香伸出纤纤玉手,满意地观赏着自己的指甲,“你们现在去神庙,应当还能赶上这出人之本性的好戏。”

  “好戏?”折礼有些疑惑,晚香冲他娇媚眨眼,便消失无踪了。

  神庙外站满了手持火把的村民,何家的下人将何母拖了出来,卢老爷死死摁住卢佘,孟家家仆上前作势要拖走孟庭祎,孟庭祎拔出身上的短剑,对准自己的脖子:“爹,娘,孩儿不孝,请不要逼我。”

  他将朝辞紧紧抱在怀中,满含热泪:“各位乡亲父老,朝辞任巫女这许多年间,丰裕村风调雨顺,可有不妥?今年的异变,根本就不是山神震怒,因为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山神!他不过是一个与我们一样的普通人,被逼着承担了这一切,如今就算是烧死他,又有什么用呢?”

  “庭祎说的没错,”卢老爷终究还是没按得住卢佘,“丰裕村的异变不是来自天神,而是来自妖邪,这世间没有神,只有妖魔,还有和妖魔较量生死的人!你们把这一切归咎于朝辞,他又何其无辜?!”

  待折礼与非道到了神庙,所见便是这一番离奇景象,两相对峙,群情激愤。

  见着折礼与非道,孟庭祎如见了救命稻草:“苏公子,萧公子。”

  折礼闪身便到了二人近前,引来一片低呼。

  村民纷纷议论折礼的身份。

  “出了何事?”折礼取下孟庭祎的短剑。

  “他们要烧死小辞。”孟庭祎红了眼眶,他也有怕,他终于是盼来了救星。

  折礼转身,愤然看向那些人,他高声说道:“前几日,有人同我说,他们只是普通百姓,遇到妖异之事毫无抵抗之力,只能寄希望于何家。我那时就想问,何家也只是普通人家,如若你们发现何家不灵验了,又会如何?难道要杀了他们吗?”

  卢老爷微微垂首,叹了口气。

  “方才,绿屏山南面塌了,山上随泥浆涌下来虫蛇无数,其中不少是在那山中养了数百年即将化形的妖类。我与萧先生、晚香姑娘才将那些妖类重新引回山中,我们忙着救人,你们却忙着在这里杀人?”

  折礼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之前水稻一夜凋败也是妖魔所为,昨夜绿屏山山巅塌陷也是,我与先生舍生忘死驱逐妖魔,你们如今在做什么?在这里杀人?因为她没有庇佑你们吗?那你们为什么不把神像推倒呢?毕竟神也没有庇佑你们。”

  “你们好好看看,朝辞与你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他与你们,不过都是普通人罢了!”

  “稻子没了可以再种,钱没了可以再赚,杀人能解决什么问题?当下妖魔横行,今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难道你们要每年生祭一个?这样就少一个人跟你们抢饭吃?那你们来当这个巫女好了。”

  众人不语。

  “我孟家三代为学,大家若还肯听我一言,便早些散去,何家的事,我们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孟老爷站出来,掷地有声地说道。

  “既然孟老爷发话了,那我们就先散了,只是这何家,欺瞒我们如此之久,我们每年上供,那些东西就该还回来,然后把他们撵出去!”一个村民愤愤不平地说道。

  “散了吧散了,后边的事还请孟老爷不要存私心。”

  人群慢慢散去,只剩下三大家与折礼二人。

  何夫人是彻底疯了,朝辞又受了刺激,始作俑者张坤被打落了好几颗牙绑了扔在地上。

  “庭祎,跟爹娘回家。”孟老爷阴沉着一张脸向孟庭祎说道。

  孟庭祎垂着头不敢看他:“爹,我要照顾小辞,你们先回去吧。”

  孟老爷脸色极差,指着自己的胸口颤着声音问:“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我们孟家世代的清誉都毁在你身上!你怀中若抱的是何家小姐,我便也不说什么了,他如今是个男儿身,难道你是要同他拜把子吗?”

  孟庭祎垂首:“待小辞好转,我自会回家,爹,您回去吧。”

  “你!”孟老爷气得心口疼。

  “庭祎!”孟夫人扶着孟老爷,苦口婆心地劝他,“我前几日已经为你说好一门亲事,不要胡闹,跟娘回去。”

  孟庭祎有些生气地抬头看孟夫人:“替我拒了吧娘。或者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孟老爷听了当即就要上脚来踹孟庭祎:“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孟庭祎向二老磕了个头:“爹,娘,孩儿不孝,请两位从今日始就当儿子死了,没有这个儿子。”说完又磕了个响头。

  卢佘拉住孟老爷,孟老爷气得连说了三个好字,当场表态,今后与孟庭祎再无干系,拖着哭哭啼啼的孟夫人拂袖而去。

  卢老爷迟钝地摸着胡子,心头也是一团乱麻,他瞥了何夫人一眼,叹了口气:“真头疼,佘儿,一会儿派人把何夫人送回去。”

  他说话间又伸手把卢佘拽到身边,沉着脸低声说:“你也别在外头逗留,早些回家,知道吗?”

  卢佘应了,叫下人备了马车,孟庭祎与朝辞一辆,自己陪着何夫人一辆,折礼与非道一辆。

  三辆马车停在何府门口,折礼下车,便见满地臭鸡蛋、烂青菜,一直延伸到何府大门,连何家的匾额都被人砸了弃在一旁。

  何夫人自车上失魂落魄地下来,冲到门前,跪坐在台阶上,伸手将那匾额上的脚印擦去,好生地立在门前,起身推开大门,踉踉跄跄地往里去了。

  忽然从里边冲出来一个人,险些把何夫人撞翻在地,何夫人冷眼瞧着他,何丰惊惧交加,抱着箱子的手愈发紧了紧,眼见着母亲没有反应,便朝着大门冲了出去。

  “何丰!你这个畜牲!”卢佘捡起地上的臭鸡蛋,孟庭祎拦住他:“算了,随他去吧。”

  卢佘愤愤不平地瞧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何府上下的下人,早已不知去向。孟庭祎抱了朝辞,甚是艰难地摸到了她的院子,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

  朝辞身量与他相当,抱在怀中却轻如一片羽毛,她瘦得不成样子,似又比前段时间清减了。

  孟庭祎拨开他的发丝:“你饿吗,渴不渴?”

  朝辞长睫微颤,紧闭的眼角滑过泪水,孟庭祎温柔地替他拭去,跪坐着守在她身侧:“放心吧,我会一直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