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苏闭着眼，不多时，那些巨大而冰凉的触手从阴暗里密密麻麻地伸了出来，缠住他。
它凑在唐苏耳边窃窃私语，说着拗口诡异的情话，就算每天变了法地换花样，唐苏几百年几百年地听，耳朵早都听出茧子来了。
唐苏一反常态，他思考了几秒，第一次主动对这个死缠烂打的怪物说话：
“那个人是你找来的吧。”
怪物突然噤声。
紧接着，阴暗之处瞬间充斥着精神污染一样的窃窃私语，语言晦涩诡异，听着就像闯进了马蜂窝。
这头怪物在狡辩。
唐苏继续自顾自地跟怪物进行对话，语气里居然有点幸灾乐祸：
“看起来他好像有独立人格，你是不是没能成功控制他？你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这头怪物狡辩的声音越来越大，它跟着唐苏拍了这么久的马屁，久到快时间湮灭，今天终于等来唐苏跟它说一句话，结果是在笑话它。
它羞耻，愤怒，不甘，可是……恐惧。
唐苏完全知道它的计划。
正如唐苏所说，它挑选的这个用来寄身的少年，在某些时候根本就不受它的控制。
他完全可以自主行动。
事情开始脱轨了。
*
“今天来了转校生！我交作业的时候在办公室看见他了。”
“是不是特别帅来着？”
“……确实，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
“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我意思是，他虽然特别好看，但是……很怪。”
“你只要说帅我就不困了，什么帅法？有多帅？有牧哲帅吗？？”
“太颜狗了吧你！！一会他进班你自己看！！”
又有人问：“什么叫感觉很怪？”
“……唐苏那种感觉你知道吧？”
众人一齐打了个哆嗦。
“是alpha吗？”
“应该是alpha吧，他跟唐苏一样，没有分化性别。”
这下大家对这个转校生兴趣全无，一哄而散。
乔思今天很不同，他没像往常那样，光鲜亮丽地混在自己的小团体里，正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上，眼睛盯着最前排的唐苏，再不时瞟到最后面，瞥一瞥牧哲。
唐苏跟自己唯一的朋友楚昔西坐一起，看着还是这么呆头呆脑，楚昔西性格活泼，无奈信息素有咸鱼味，只有唐苏喜欢接近她，楚昔西便把自己的全部热情都投注在唐苏身上，喋喋不休地跟唐苏说闲话，成天给唐苏带吃的。
唐苏腮帮子又被投喂得鼓鼓的，楚昔西说什么他都点点头，“哦”“对”“确实没错”，尽给楚昔西捧场。
跟周末的样子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周末喂得唐苏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人，是牧哲罢了。
乔思的眼睛瞥到了牧哲身上，看到牧哲的表情，乔思完全无法维系自己脸上的假面具了，嫉妒得咬起牙来。
牧哲眼睛发红，眼眶带青，恹恹的，比起平时那副高贵冷艳的样子多了层戾气，本来就生人勿近，现在可以说带着吓人的惊悚气质。
牧哲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唐苏的背影，以前藏着掖着，现在是光明正大，满脸写着“我就爱看唐苏关你屁事”，牧哲身上那些美好的少年情愫全部消失了，扭曲成一大堆不可言说的东西。
乔思没有聪慧到能看出牧哲眼里那些不干净的欲念，在乔思眼里，牧哲就是对唐苏着了迷，这是让他嫉妒的核心。
乔思突然起身，在周围学生诧异的眼神中，主动走到唐苏身边去。
楚昔西立刻像护崽似的把唐苏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很不客气：
“干什么？”
乔思完全没刁难这对怪胎，毕竟他只在别人背后讲坏话，他把嫉妒全部掩藏起来，脸上又挂起那副漂漂亮亮的微笑，正想对唐苏开口，楚昔西直接打断他。
楚昔西虽然因为信息素被排挤，但是没人敢欺负她，因为楚昔西心直口快，不服就干。
“你来找唐苏干什么？今天唐苏不给你当跟屁虫。”
乔思平常都离楚昔西远点，一来不想沾到楚昔西的咸鱼味信息素，二来楚昔西火药味很重，看他最不顺眼，他来纯属找骂的。
被楚昔西这样嫌恶地瞪视着，语气又这么冲，乔思故作矜持的表情难免出现点裂痕。
乔思保持住自己绿茶的素养，好像和唐苏关系很好似的，搭住唐苏的肩膀，微笑道：“干嘛呀，唐唐跟我是好朋友，怎么会是跟屁虫，我知道，我知道。”
顿一顿。
“小西，你只有唐苏一个朋友，你怕我抢走他，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因为唐苏想和别人做朋友就生气吧？怎么这么小气？”
楚昔西登时怒发冲冠，气得牙痒痒，不愧是那些做作的omega姐妹团的领头羊，乔思绿茶的技术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明明是乔思把唐苏当傻子玩，乔思说出这些屁话，反倒他成了唐苏的良友，自己却成了霸占唐苏的恶人。
唐苏夹在当中，露出满脸为难的表情，每回楚昔西和乔思吵架，你们好闻你们都有道理，唐苏里外不是人。
不过……确实不是人。
楚昔西要是骂他：“你不准再跟乔思这绿茶玩了！”
唐苏就连忙应和楚昔西：“好的好的，别生气了小西，都是我的错。”
然后乔思立刻抹起眼泪：“楚昔西你说话太难听了！你父母知道你这么没教养么？”
唐苏就把黑锅都扣到自己身上，拉住乔思的衣角：“没错没错，是我没教养，你别哭了。”
楚昔西又大骂：“唐苏，你不准讨好他！你到底是不是我这边的？你讨好他，我就不跟你做朋友！！”
唐苏赶紧跑过来哄她：“怎么这么说，我们可是好朋友嘛。”
乔思还在哭：“太没教养了，怎么会有当面骂别人是绿茶的人？”
唐苏扭头来哄他：“小西不是骂你，绿茶很香的嘛。”
到最后，唐苏一定会被这两个相看两厌的omega死对头折磨得精疲力竭，两个omega最后倒是不了了之了，楚昔西不可能不要唐苏这个朋友，乔思也乐得耍唐苏玩，唐苏达成全世界只有自己受伤的成就。
这事说到底只能怪唐苏自己，左拥右抱的，谁都想要，如此海王，活该淹死。
唐苏现在就怕楚昔西跟乔思又呛起来，他给乔思当跟班，都是背着楚昔西干的，坚决不辣楚昔西的眼，居然是这么有职业道德的海王。
唐苏哪想到乔思还会主动来找自己，楚昔西一脸气坏了，不知道要怎么跟乔思撕逼，唐苏就怕这些omega吵架，他可一点也不担心alpha为他修罗场，因为alpha们话少，要动都动真格的，多少带点暴力因子，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抢得赢他就跟谁走呗。
omega这个，光动嘴不动手，光来文的，骂两句还要问唐苏有什么见解，唐苏最怕做阅读理解了，他夹在两个吵架的omega里，感觉头晕脑胀，不管他说什么都是错的，劝架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像做分析一个颜色表达什么情感的傻缺阅读理解，真的太难了。
唐苏对着楚昔西傻笑，哄哄她：“我不会跟别人跑的，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嘛，乔思只是喜欢使唤我，我给他当跟班，这不算朋友啊。”
唐苏这么耿直的话一说出口，乔思的脸顿时变色了，唐苏简直是暗戳戳地扇他的脸骂他绿茶。
楚昔西顿时就气消了，心想，妈的，唐苏看起来傻，原来也只是看起来，他什么都知道！
楚昔西对乔思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让乔思身上发毛。
“乔思，你前天应该玩得很开心吧，听说淋成了落汤鸡？淋着雨看什么去了？”
乔思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他淋着雨，看牧哲跟唐苏秀恩爱。
乔思艰难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对着唐苏惨淡地笑了一下，不理会楚昔西的阴阳怪气，也当听不见周围的窃窃私语，亲切地邀请唐苏：“以后放学一起走吧。”
楚昔西怒目而视：“谁要跟你一起走？”
唐苏也摇摇头：“这个时间上我安排不过来啊。”
虽然他喜欢闻乔思的信息素，但不代表着他成天只闻乔思的信息素。
乔思抿紧了嘴唇，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唐苏，他以为唐苏是个呆子，可是唐苏背地里把牧哲勾得五迷三道，还故意用牧哲气他，背着他跟楚昔西说他的笑话——不然楚昔西怎么会知道周末他被淋成落汤鸡了？
真没看出来，唐苏原来这么厉害。
乔思被唐苏当面拒绝，饶是他绿茶功力再深，也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脸，乔思表情已经难堪起来，还是硬着头皮，咬着牙邀请唐苏：“那周末咱们继续一起玩吧。”
唐苏欣然答应：“好的好的，不过你老骗我，下次你要放我鸽子，我就直接去你家等你好了。”
末了不忘对乔思友好地笑一笑。
乔思这毛骨悚然之感从脚底冲上脑袋，他甚至有点后悔邀请唐苏了，他根本就没请唐苏去过他家，唐苏怎么会知道他家在哪？
但是想到牧哲，乔思忍住：“谁骗你了，你周末等我的消息吧。”
瞥一眼楚昔西：“你要不要来呀？”
“鬼才去！！”
唐苏立马纠正楚昔西：“我不是鬼啊小西。”
楚昔西又被唐苏折磨疯了，扭头气冲冲地回自己座。
乔思状似不经意，瞧了后面的牧哲一眼，果不其然，牧哲幽黑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乔思心里一阵醋意翻涌，竟沾了唐苏的光，这是牧哲第一次正眼看他。
“你跟牧哲关系好，你也叫上他吧。”
顿时，教室里炸开锅了。
“卧槽，什么叫唐苏跟牧哲关系好？？”
“这俩八竿子打不着啊？”
“再说乔思干嘛主动找唐苏玩，他俩也八竿子打不着啊？？”
于是，唐苏今天彻底改头换面了，成了既被校花示好，又成功拿下高冷校草的人生赢家。
几十双眼睛全部向牧哲聚拢，这些眼神锋利得像一大把箭矢，扎穿了牧哲的身体。
以前的牧哲肯定臭着脸说子虚乌有，打死不承认跟唐苏有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