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宿敌他欺世盗名>第42章 再逢

  “这声音有些耳熟啊!”

  楚昱循声望过去,却只能在蒙蒙迷雾中看到丹楹刻桷的隐隐轮廓。

  “过去看看。”

  重苍果断道,他眸中微光闪动,说完就迈步朝前走去,而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就被淹没在了浓郁的雾瘴里。

  楚昱见状顿时一惊,于是也赶紧抬脚跟了上去,只是还没走两步,他就突兀地撞进一个怀抱当中,停了下来。

  抬起头,楚昱就见重苍神情淡淡,仿佛早有预料般,正不慌不忙地执起他的手,别有深意道:“不用如此着急,你也一样能追得上我。”

  他平板无波的语气好似在叙述一桩无关痛痒的小事,但细听之下,字句末尾又像是挂着几分揶揄的钩子,叫人听来便不由耳热。

  可楚昱却仿佛听不出来,他姿态间根本不见丝毫羞涩,此刻应答如流道:“我更怕晚一点追上的就不是你了。”说罢,就反手扣住重苍的五指,锋利的眼梢微微扬起,略带挑衅道:“走吧?”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一高一低地在雾气中短兵相接,对视了片刻,最后是重苍先收回了视线,他的侧脸在黯淡的夜幕中看不真切,只有略冷硬的嗓音低低传来道:“在旁人面前你也是这么百无禁忌的吗?”

  楚昱:???

  什么就百无禁忌了?

  许你暗中戏谑我,就不许我回你两句了?这人什么毛病?

  楚昱翻个白眼决定不去理会他。

  然而此刻话声一止,四周苍冷而又寂静的氛围便犹如实质般,瞬间挤压了过来,甚至就连不远处的尖叫声都已经停了。

  而从四面八方的雾气中,就如同化冰般开始渗出渺渺低语,那声音极其细小,轻微地就像梦中人含糊不清的呓语,虽听不清其中真意,但却也能叫人隐隐闻出几分抑扬顿挫的语调来——忽而嘈杂,忽而沉寂,就好似一出吟唱在千里之外的戏曲,要将所有不为人知的过往,都如泣如诉般地娓娓道来。

  “那前面是不是有人?”在这一片诡异的静默中,楚昱突然出声,他停下脚步,眼神定定地看向前方。

  只见在一座殿宇门前的踏跺旁,石灯中朦胧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倚在它脚下的身影也甚为模糊,只能依稀瞧见一角被风扬起的衣衫下摆,孤零零地在雾气中无声招展。

  “在这待着,我去看看。”重苍低头嘱咐,但说完他却又略微迟疑地动了动喉结,似乎是思虑了片刻,便在楚昱耳边轻声补充道:“不要随意去牵陌生人的手。”

  楚昱:“……”

  话毕,重苍就松开了楚昱,朝那殿宇门前走去,而越是靠近,女子低低的抽泣声就越是清晰,直到他的视线越过那石灯的遮挡,才发现后面还立着一道身影,那人手执长剑,一见到走近的重苍,便立时寒刃出鞘,厉喝道:“什么人!?”

  重苍站在原地,声调毫无波澜地问道:“音寒?”

  “攸泽,是你……”音寒拿剑的手登时一松,整个人就像脱了力一般喃喃道,显然在此之前,她的精神都一直处于极为紧绷的状态。

  “师兄!”而原本倚靠在石灯下面的女子则更为激动,她自哭得喑哑的喉咙中挤出一声令人心酸的呼唤,然后就踉跄着站起身,朝重苍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可谁知还没等她扑过来,重苍就抬手将剑鞘横在二人面前,以一个和缓而又坚定的姿势,杜绝了音舒的进一步靠近。

  音舒见状脚步一顿,只好泪眼婆娑地呆站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擦掉眼角的泪水,颤声问道:“师兄?”

  重苍对她嗓音中略带的委屈语气置若罔闻,只出言询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人,攸启他们呢?”

  他话语中并没有提及关于二人为何深夜在此的疑问,俨然是表明了早已经历过种种异状。

  而音舒此刻听到他口中脱出攸启的名字,神色便登时一怔,就好像方才所见的可怖画面又展现在眼前般,她霎时捂住脸,泣不成声道:“攸启师兄……攸启师兄……他……”

  一旁的音寒面色也是极为难看,但好歹还能勉强自持,所以重苍边将话头转向她道:“发生何事了?”

  目光暗了暗,音寒唇色苍白,带着隐隐颤抖道:“你走后……我们便来到了雪华殿,但却发现掌门他们并不在其中,于是疑惑之下,我们就询问了几名殿中守卫的弟子,可他们竟都不发一言,无论我们问什么,都只是看着我们笑,所有人都面对着我们笑……”她说到此处眼中泪光闪动,一把捂住了嘴,才勉强将喉咙中的呜咽给忍了回去,继续道:

  “这之后,雪华殿中的摆设布局竟也开始变了,四处都是染了血般披红挂彩,就连那些弟子也变成了来赴宴的宾客,他们相互间传杯弄盏,就好似根本看不见我们一般。呵呵……这时候,就算我们才迟钝,也终于是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可等想出去的时候,却是已经晚了……只要一推开殿门,就是不停地重复之前的场景,反反复复,无休无止……直到我们精疲力尽时,从屏风后才转出一对身披华服的新人来,他们——”

  “他们……脸上没有五官,可叫人瞧上去却觉得是在笑,下面的宾客也都停了动作跟他们一起笑,那场景实在是……”音寒咬了咬下唇,面容有些扭曲,停顿了须臾后,她才用一种濒临恐惧极限的嗓音,沙哑道:“所以师兄……攸启他再也忍不了了,他忽然就将诛魔刀拔出,挥砍向那个身穿嫁衣的新人,虽然那些宾客还有新郎都没有阻止他,但一切也都随之崩塌了。殿中的红绸赤柱都开始融化成一滩血水,而我们本以为那血水在蔓延过来后,会发生些什么可怖的事,但不曾想周遭却是渐渐恢复了正常,于是我们当时也来不及多想……只觉得逃过一劫,便连忙跑了出去。”

  音寒垂着眸,声音空洞:“明明在殿中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可我们出来后天色却已经全黑了,大家都是又惊又惧,而攸启师兄……他却突然说自己很饿。”

  音舒本来一直断断续续地啜泣着,但听音寒说到此处时,她竟也忽然止住了哭声,愣愣地看着这边,黑漆漆的眼睛中惊惧万分。

  “但我们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心有余悸地想着方才的事,大家都觉得是禁地怨气作祟的缘故,所以最后决定一同去掌门的住处再探探,而且就算找不到掌门,能寻到修补封印的法子也是好的。”音寒说着就抬起头,望向这座殿宇门上的牌匾,凄楚道:“但来到此处后,却仍旧是怪事频频,以致后来我们都失散了……而等我牵着音舒好不容易循着声音找到攸启师兄时,却见他蹲坐在地上,一边口中说着‘好饿,好饿’……一边嘴里又传来咀嚼的声音,我们叫了好多声他都没有反应,最后我带着音舒转到他前面一看——就……就发现他的眼睛和鼻子都没有了!脸上只剩下几个血窟窿,还有嘴里一直淌下的……淌下的肉渣子!”

  她说到最后声音就陡然变得尖厉,甚至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两步,整个人就如同褪色的纸张般,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迎风而去,倒是一直瑟瑟发抖的音舒跑过去扶住了她,两人依偎在一起,就像是绑在一个绳线上的蚂蚱般,战战兢兢。

  但她们无可名状的情态却半分都没有感染到重苍,反而是使他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色来:“宾客……婚宴……”

  他抬起头,目光深邃:“你有没有看清那身穿嫁衣的新人袖口,绣得是什么纹样?”

  音寒闻言一愣,脱口而出道:“我当时害怕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记得——”

  但她还没说完,茫茫雾霭中就忽然有一道空灵的声音飘渺传来道:

  “可是这样的纹样?”

  这道话音一响起,两个姑娘的身躯就霎时僵硬如雕塑,她们一点一点,像是生了锈的发条般转过头来,就见不远处的斑驳瘴气中正站着一个身披鲜艳红衣的身影,而淡如薄纱的月光也在此刻恰到好处地拨开云层,将那本就刺目的皮肤上给镀了一层苍冷的轮廓。

  “!!!” “你……你是什么人!?”

  不得不说,在眼下空寂可怖的氛围中,刚讲完一个令人遍体生寒的经历,甚至言语落地的余温还未降下去,眼前就忽然出现一个身穿嫁衣的少年,这一幕本就十分诡异。

  尤其楚昱此刻嘴角还挂着几分似弯非弯的弧度,深红的眼眸在一片晦暗的雾瘴中忽隐忽耀,叫常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妖气弥漫,更别提是落在本就饱受惊吓的音寒音舒眼中了,前者还好,后者却已经惊骇地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了。

  而此时此刻,重苍倒像是被这场景摄住了,眼神一错不错地望着楚昱遮挡在广袖后的半边侧脸。

  他此刻的姿态十分散漫,完全没有平时那种桀骜难驯、暴戾乖张的模样,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宛若淬了冰的白瓷般——温寒而又妖冶的雅致。

  那种气质实在叫人难以言说,像是清冷,又像是颓靡,但无疑的是能在一举一动间蛊动人心。重苍怔了怔,他恍惚觉得这副神态曾在哪里见过,但很快楚昱的动作就给了他答案。

  只见其在笑了笑后,便垂手放下了衣袖,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两指仿佛漫不经心般地勾了下袖口的金边,头也亦在这时微微侧低了下来,就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自下颌到鼻梁的弧度,竟与那日在婚宴上舞剑的少年别无二致——不……或者该说,真相应是反过来的,是那少年的一言一行在模仿楚昱某种时候下的神态。

  而且尽管那少年已经做得足够尽善尽美,甚至快要以假乱真,但在本尊面前,他却仍旧只能沦为一件贵重但缺乏精致的赝品。

  在意识到这点的刹那,重苍忽然就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流淌过一股极为灼热的浆液,它们在血液中破碎、撕裂、沸腾,最后逐渐交织成千条万绪的七情六欲,像是洪流般,横冲直撞地奔腾过他的四肢百骸,将沉寂了上千年的各种感触都一一唤醒。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开车啊,控制不住自己了,这篇文不知道为什么总写的很痛苦,情节就在脑子里,但却总写不出来……本来因为上一篇文的人设争议很大,所以这次我想从良写个中规中矩的攻受,但发现还是克制不住,纠结到头秃,我想我还是放飞自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