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罗美滋滋地抱住驽尔,脑袋埋进他结实的胸膛蹭了蹭。正在他们浓情蜜意之时,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嗨,你们怎么就抱在一起了?婚礼还没开始呢!”

  不满地扭头瞥了一眼出声抱怨的加菲尔德,塞罗把驽尔抱得更紧:“不,已经开始了!”

  “好了,好了。”红狼公爵飘过来强行分开他俩,“现在让我们先来做点正事。”他对着驽尔挤了挤眼睛,“关于那一晚上的事情,我还真不希望你忘记。毕竟,我们经历过那么多,那么刺激的事情。想起来,那次可能是我生命当中,最为漫长且最刺激的一晚了。”

  塞罗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加菲尔德给拉走了。

  “我们得过去啦,亲爱的!”此刻加菲尔德将害怕妻子的男人演绎得出神入化,他缩着脖子偷偷向着入口出瞥了一眼,好声好气地劝塞罗说,“是你的跑不掉,我们先过去啊!不然我家那口水井发了火,喷出来的可都是岩浆了。你不希望我被烧死吧?”

  “最好烧死你!”塞罗将后槽牙磨得嘎吱嘎吱作响,“连那个三心二意的家伙一起烧死算啦!最好是把他丢进井里!你看,聊得那么开心,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什么刺激一夜啊,真让人恶心死了啊!”加菲尔德拉着他,他就跟着走,还不忘回头又恶狠狠地剜了一眼。

  在加菲尔德的妻子为塞罗绑红线时,塞罗嘴里还叽叽歪歪说个不停:“你看那两个人好亲密好恶心的,男人和男人还会有什么刺激一晚啊!”他挥舞着手,学着在浆洗池旁边八卦主妇的样子扇风,“什么漫长啊,真是恶臭,哼,简直恶心得要命。”

  “别吵吵!”加菲尔德的妻子用力拴紧塞罗手腕,差点没把塞罗给捆得跳起来,“你也是个男人!好了,给我赶紧过去,不要让祭司等急了!走,走,走!”

  她说得非常有道理,塞罗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反驳。他委屈巴巴地朝着驽尔的方向看了一眼,加菲尔德正在给驽尔绑手腕。看见驽尔没有再和红狼公爵说话,塞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塞罗被加菲尔德的妻子像驱赶浣熊一样赶到门洞后面,她仔细地为塞罗整理好礼服,细心地拉平每一根皱褶,力求完美无缺。塞罗以前没有过妈妈,也没有过姐妹。这一刻,他觉得大概有女性亲人,也不过是这样的感觉吧。他感觉加菲尔德的妻子,就好像是他失落的姐姐一样。如果他有亲人,一定就会是这样。

  “现在还不是感动的时候。”加菲尔德的妻子用农妇特有的粗糙大手,擦掉塞罗的脸上眼泪,把他得脸都揉得有些发红,“等会祭司说你们以阿塔娜女神的名义结合,才可以哭。现在哭别人还以为你是不愿意呢!好了,别乱动,不要把礼服给弄乱。”

  她双手握在一起,后退几步,以充满自豪,欣赏自己作品般的目光打量塞罗。“很适合你。这一身太好看了,你以后得穿漂亮一点,才不辜负造物者的恩赐。”她开朗的笑声震得窗户都在响,“好了,我们的小可爱!虽然我认识你的时间还不太长,能够当牵线人,我真是高兴啊!你记得要给我刻南瓜来,这样我就可以早点……”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既腼腆又甜蜜,“在这里有个小南瓜。”

  “我才不会刻南瓜!”塞罗用翻白眼和做鬼脸,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要刻也应该让那个混蛋来刻!他才是应该刻南瓜的那个,我可是丈夫。”

  “可是加菲尔德说你怀孕了。”加菲尔德的妻子说,“我还从来没见过男人怀孕呢,这真是个奇迹啊!一定是诸神赐福,才会让你身为男人,也可以怀有身孕。”

  这一刻,塞罗有一种冲出去,拿祭坛上的烛台把加菲尔德捅成马蜂窝的冲动。他抱有任何希望地问:“你,不会相信了吗?”

  加菲尔德的妻子帮塞罗又紧了紧腰带,抬眼看着他说:“虽说加菲尔德那个白痴不太靠谱,可他从来不敢骗我。他也就这么一点优点了。我说,你别那么小气,你把你的好运气也传给我怎么样?我家的老爹老妈,还有加菲尔德的老妈,整天都盼着来个小脚板啪嗒啪嗒在地上走呢!”

  虽说塞罗现在看不到,他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太好看。加菲尔德的妻子关切地问他怎么了?塞罗勉强挤压出一个苦笑,咬着牙说没事。

  这简直要了命!加菲尔德还说会为他保密呢!果然男人都是骗子!嘴里的话,不可信!这下,加菲尔德的妻子一旦知道了,加菲尔德的老妈也会知道。他的老妈可是罗河冈镇出了名的大嘴巴,只要她去一趟浆洗池,很快整个罗河冈镇的主妇们都会知道。

  接下来整个罗河冈镇,男性孕夫塞罗,将会成为家喻户晓的热门人物。

  被人排队参观的画面又出现在塞罗脑海里,怎么都赶不走。那些看着他鼓鼓的肚子,说各种话的都有。他们对着塞罗指指点点,甚至还对着塞罗怀里抱着的孩子指指点点。

  用“一名男子生下来的孩子”这样的噱头,他们还可以为参观那名婴儿再付费一次。

  就在塞罗胡思乱想个没完的时候,后脑勺狠狠地挨了一下。站在这边门洞里的都是女眷,包括加菲尔德的妻子和加菲尔德的老妈。

  “唱诗班已经在唱歌了,别发愣。”加菲尔德的老妈提着花篮,身后还跟着六名小女孩,“快点把门打开,我们得出去啦!要准时走到祭坛那边去。”

  掺了大米的花瓣劈头盖脸地朝塞罗身上洒,打得他皮肤有点疼。

  唱诗班高唱歌颂家庭女神阿塔娜的圣歌,摇晃着身体好像全体睡着。其中领唱的那名男孩,晃得让人担心他下一刻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塞罗真的很想过去扶他一把,然后给他几下把他抽醒。阿塔娜神庙里面,在结婚仪式大厅里,地面是用坚硬的大理石铺就而成。这样要是一头栽下去,肯定得头破血流不可。

  看着地面上的倒影,塞罗不由得悄悄将目光挪向驽尔那一边。

  穿着礼服的驽尔,身材高挑,面貌俊美,动作优雅,好似从远古神话当中走出来的精灵。他和牵着他手上红绳的红狼公爵走在一起,两人身高相仿——红狼公爵略微矮上两三吋——显得是那么的和谐……

  等等,红狼公爵?塞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地拿手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实是红狼公爵!这该死的家伙怎么哪儿都有!他正想要咆哮加菲尔德去哪儿了的时候,发现那个蠢胖子竟然拿着花篮,很开心地朝着驽尔身上洒花瓣和大米呢!

  驽尔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塞罗那要杀人的眼神,依旧按照圣歌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熟练,是不是他以前结过婚啊?反观,塞罗不是走得太快就是太慢。不是和后面的撞在一起,就是被绳子给狠狠扯了一下。

  不过短短三十六步路,塞罗的脑子里面已经出现了成千上万个想法。到了祭坛前面,他还没有把脑子里面的想法完全赶走,祭司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位年长而又慈祥的老人,声音温和而又轻柔。他说话时,腔调抑扬顿挫,让听的人总有一种莫名的舒适感。

  但塞罗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听祭司说了什么,也没有注意周围的变化。他脑子里只有驽尔,只有在光洁大理石地面上驽尔的倒影。那个人,真的是自己所熟悉的男人吗?他眨了眨眼,又开始陷入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当中。

  不,这时候的驽尔,虽说很美,却陌生得要命。

  万一驽尔恢复了记忆,证明他以前是结过婚的呢?

  不对,不对。他们在北地也没有见过驽尔的妻子,而且他们这些做刺客的,也没有见过谁结婚啊!呃,当然除了那名代号“血狼”的“天启钢牙”。他的脖子上挂着铭牌,款式和郎巴星脖子上那一块一模一样。看他们的样子,他们应该是结过婚?

  驽尔脖子上没有铭牌,身上也没有刻下某人的名字——不管是男是女都没有——应该还没有结过婚。

  可是,他怎么就这么熟练啊,该死!

  塞罗的胡思乱想终究还是被手腕上传来的拉扯给打断了。

  助祭将塞罗手腕上的绳子和驽尔手腕上的绳子拢在一起,绑住他们两个人的手。驽尔顺势将手指深入塞罗的指缝,和他十指相扣。

  对上驽尔闪闪发亮双眼的那一刻,塞罗感觉自己看到了星辰,也看到了大海。他又想起来那天五月塑日节所看见的景象——初升旭日在海面洒下金光,所有的一切,都在闪闪发亮。

  塞罗收紧手指,紧紧和驽尔握在一起。

  祭司高声吟唱咒文,古老的语言穿越时空,从他口中传来。如同时间长河当中,潺潺流水般连绵不绝。

  这些古老语言,塞罗听不太懂。能够在这么短时间里,准备成这样,塞罗对加菲尔德还有阿塔娜祭司满心都是感激。当然,还有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塞罗打内心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得要命的家伙。

  “谢谢你们。”等阿塔娜祭司吟唱完毕,塞罗迫不急的地表示了感激之情,“祭司!我从来还不知道念咒语可以这样好听!”

  阿塔娜祭司慈爱地微笑:“时间仓促,我们只为你们准备了这些。现在,孩子,请你们共饮阿塔娜女神的赐福!”

  助祭双手捧住金杯,递到塞罗和驽尔面前。这杯子如果不是被助祭捧着,塞罗相信自己绝对会上去舔上一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美的东西,杯脚的雕塑是阿塔娜女神的雕像。她双手托举着向上,杯子外壁的雕刻十分模糊,刻意去淡化了种族和性别。

  上面表现的只有幸福的家庭——刻画了他们相爱的幸福景象,还抱着小孩子。

  他们每一个动作,祭司都会高声讲解。

  驽尔举起手的同时,塞罗也举起来手——他们现在捆在一起,就意味着他们是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从此以后,必须要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他们一起握住金杯,就代表二人从此组成了家庭。驽尔将金杯先推到塞罗唇边,让他先饮。塞罗心里有点感动——这是凡事要以他为先的意思。

  当然,感动归感动,塞罗可不是会客气的那种人。他立即喝了一大口,然后,喷了助祭一脸。

  “好酸——!”塞罗尖叫起来,“这是醋——!”

  站在他们后面的加菲尔德拍掌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啊!塞罗!你这个小醋坛子知道吃醋的滋味不好了吧?我结婚的时候也喝了一大口呢!以后可不要随便乱吃醋啦!”

  “我才没有吃醋!”塞罗不满地嚷嚷道,扭头就对着驽尔发火,“你该不会和他们一样,联合起来整我吧!好呀!我看穿你的阴谋了!该死的家伙!怪不得你要我先喝!”

  “我不记得我结过婚,也不知道这种事情。”驽尔平静地回答,用没捆住那只手擦去溅在塞罗脸庞的水渍,“如果知道这个是醋,我怎么还会让你喝呢?”

  “所以你不喝吗?”塞罗不满地将金杯往驽尔那边推,“你喝一口,我就相信你!”

  驽尔抓住杯子,将杯中剩余的酸醋一饮而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塞罗张着嘴看了他半天,终于才憋出来几句:“你……真的很会吃醋。”

  阿塔娜祭司爽朗地大笑,他摊开双手伸出双臂朗声说道:“爱情女神苏珊娜教人相爱,教人吃醋和嫉妒。而家庭女神阿塔娜教人相处,教人宽厚和仁慈。爱可以肆无忌惮,如同狂风暴雨。家庭必须小心呵护,如同细雨无声。”

  “家庭,需要包容,需要理解,以及……”阿塔娜祭司调皮地朝他们眨眨眼,“当做晚餐的卷心菜。”

  他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唱诗班立即唱了起来,只是这次的唱词有点让人忍俊不禁。

  “啊——!当做晚餐的卷心菜!”

  “啊——!神圣无比的卷心菜!”

  “啊——!助祭手中的卷心菜!”

  “啊——!送给新人的卷心菜!”

  伴随着高声歌颂卷心菜的歌声,助祭郑重其事地将一颗卷心菜送到他们手中。

  难得这种场面,驽尔还能够憋住笑,一脸正经严肃地结果那颗卷心菜。塞罗把脸都憋红了,才让自己勉强没有笑出声来。两个大男人捧着一颗卷心菜,模样别提有多蠢啦!从加菲尔德和老汉斯以及周围人脸上的笑容看来,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阿塔娜的祭司双手指向卷心菜,说:“现在,在阿塔娜女神的面前,作为被赐福的新人。你们可以给对方许下誓言了。”

  “啊?!”塞罗完全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会有一天会对着一颗卷心菜发誓!

  驽尔完全不以为意,他开口缓慢而又庄重地说:“我……”

  “好了!别说了!我愿意!”塞罗捏着卷心菜的手,几乎要把菜给捏碎。他不耐烦地打断了驽尔,嘴里说着,“我也爱你,好了,好了,我出去吧!”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这颗菜他们晚上一定得灭掉!

  加菲尔德赶紧从一边拿了放在哪里的甜瓜,呱唧呱唧几大口咬掉一半。他趁着塞罗抓住驽尔往外跑的空隙,噗噗噗对着塞罗疯狂吐瓜子。

  不仅如此,后面提着花篮的人也乱成一团。他们跟着新人后面跑,一面抓出大把大把掺了大米的鲜花,一面胡乱不整齐地喊着:“多!多!多!”

  塞罗一面抬手护住脸,不让加菲尔德喷一身瓜子,一面冲着加菲尔德咆哮:“你再往我身上吐!我把你中间那条腿给打折!”

  现在加菲尔德才不会管是不是会被打折腿,他紧跟着塞罗和驽尔,一边狂吃甜瓜,一边疯狂地冲着塞罗吐子儿。任塞罗如何谩骂诅咒,都一如既往,锲而不舍。

  正在塞罗跳脚的时候,他被轻轻拥入熟悉的宽大怀抱。驽尔一只手圈着他,另一只手和他一起捏着卷心菜。笼罩在驽尔的身体和气味当中,塞罗感觉到了安全。他整个人缩在驽尔的胸口,两个人靠在一起,向着窗外的阳光跑去。

  *

  他们在罗河冈镇呆了半个月,塞罗才心安理得地回到加圣斯通城养小肚子。当然少不了一场依依惜别,老汉斯冲着驽尔恶声恶气地说了很多警告话,加菲尔德还给塞罗送了一点日常可以用的药物。

  体谅塞罗的远行辛苦,驽尔租了一辆马车。车厢里塞着加菲尔德的老妈和妻子送来的各种东西——他们结婚穿的礼服、另外还有一大袋子土豆,一大袋子卷心菜,一大袋子洋葱,一大袋子玉米……以及各种鸡蛋和自己烤的面包和饼干之类的。

  塞了这么多东西,塞罗一路上只好坐在驽尔腿上。马车出了罗河冈镇,塞罗才觉得——他们可能是故意的!

  不过,这样也不错。

  离加圣斯通城还有五里路的时候,塞罗就已经按奈不住,雀跃不已。进家门的时候,他几乎是冲锋一样冲了进去——现在塞罗的身手还很灵活。

  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塞罗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瞧不个不停。驽尔让雇佣来的帮佣帮忙卸货,自己走到塞罗身边,柔声问:“在看什么?”

  塞罗扭头微笑,轻轻勾住驽尔的小手指:“我又一个愿望实现了!我每次看见这个景色,都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站在你现在这个位置。我总是想着不存在的你,勾住你的手指。现在,我的所有美梦都已经成真!你就在这里,是真实的!”

  “看来我似乎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驽尔轻轻将塞罗拥入怀抱,尽量避免压迫到他的肚子,“我决定了——冬至节之前我会去找长庚星,让他帮我恢复记忆。”

  *

  小肚子番外——因为无聊的事情,被狠狠地惩罚了。

  美好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时间就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塞罗过得一切都好,直到他又再次见到了巨兽大德鲁伊。经过一番仔细地检查,大德鲁伊笃定地说出他的判断。

  “塞罗先生现在需要好好地调养身体,但是不能再吃这么多。”大德鲁伊以平和缓慢的语调说,“如果真的想要孩子的话,保持体力是必要的。明年春天,你们还有机会。现在,让他先把吃出来的肥肉减下去。特别是肚腩上那一块。”

  塞罗的脸,当时就白了。等到大德鲁伊走后,驽尔面色不善地将他摁住,凑得非常近:“所以,这就是你离开加圣斯通城,抛下蝴蝶酒吧,还有我……一个人跑到罗河冈镇的原因?吃太多?嗯?”

  “你……你听我解释……”塞罗吓得连忙摆手,身体缩得小小一团往后退,“我,我是真的以为我怀孕了啊!都怪你!”他说着立即耍起来无赖,小爪子在驽尔身上乱挠,“要不是你,给弄来什么该死的‘魔法坚果’,你还不在家让我误吃了,我会以为是这样吗?”

  “哦……”驽尔不为所动地挑高眉毛,“你以为这样就要免除我对你的处罚了吗?”

  “你不能罚我,我有你的孩子了!”塞罗摸着鼓鼓的小肚子说,“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啊。你怎么会因为我误会的事情,来惩罚我呢?这样不公平!”

  “嗯,确实不太公平。”驽尔垂下眼睫,盯着塞罗的手,“不过,我还是要罚你。”

  “啊——!”

  这是一个美好的深秋晚上,加圣斯通城靠海的三层豪宅里,有只小猫哭泣呜咽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塞罗委屈地捂住更大的小肚子,终归还是把驽尔揣下了床。

  不过,他也得到了他应得的东西——早间惩罚。

  驽尔对小坏猫无尽的惩罚,一直持续到冬至节之前。驽尔去丹古堡找长庚星。

  *

  冰淇淋番外——到底哪一样更甜更美味?驽尔?还是冰淇淋?加在一起吃,甜美翻倍?!

  塞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驽尔从丹古堡回来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明天就是冬至节,雪花正静静地落在窗户上。驽尔坐在壁炉旁边的阴影里,沉默不语宛如雕塑。鹅毛大雪遮盖了月光,让卧室里仿佛飘荡着大片大片黑色阴影。

  塞罗翻了个身,转身去静静坐着的看驽尔。他不知道驽尔究竟看到了一些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好事情。

  因为,驽尔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在床上躺过了。他又恢复到了塞罗最初认识他的样子,沉默,冷硬,充满戒心,寡言少语。就连睡姿都是如此——靠着墙,打个盹,手里紧紧抓住武器,睡得很浅。

  “你知道吗?”塞罗终于忍不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有点后悔让你去找长庚星了!驽尔,我们还能恢复到你失忆的时候,至少你也给我睡到床上来啊!”

  “……”驽尔沉默地坐在阴影当中,没有任何回应。木柴在壁炉当中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房间里面安静得简直可怕。安静得几乎都可以听见雪落在窗台上,雪花互相挤压的声音。安静得几乎都可以听见雪被窗户玻璃的热量融化,蜿蜒流淌的声音。安静得几乎都可以听见空气被燃烧,火焰发出热烈呼号的声音。

  “你不要这样!”塞罗烦躁地蹦了起来,光着脚啪嗒啪嗒走到驽尔面前,“驽尔!我们好不容易才结了婚,以后可能还会有孩子!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你就打算这样放弃,余生都在黑暗当中度过了吗?”

  “我知道,请给我一些时间。”驽尔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听上去轻柔而又哀伤,“我知道会怎么做的,塞罗……请你……给我一点时间。”

  塞罗叉着腰站在他面前看了好大一会儿,火焰在他认真的面庞和脸上跳动:“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我也对驽尔黑暗的过去不感兴趣。我不会一个站在火光里面的,你也给我过来!”他不由分说地一把扯过驽尔,双手环抱住驽尔的身体,把脸靠在驽尔的胸膛,“说好的我们要站在一起呢?你不是记起来了吗?你说你愿意温暖我,还说余生都愿意如此!”

  “是的。”驽尔轻轻抚摸塞罗柔软的发顶,“我们会好的。现在,让我一个人呆会。我保证我明天就可以恢复原样。”

  “真的?”塞罗咬着嘴唇,紧紧逼视驽尔。

  “真的。”驽尔迎上他的目光,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话虽然这样说,第二天驽尔还是没有来蝴蝶酒吧帮忙。塞罗一个人忙里忙外,傍晚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塞罗就是要看看驽尔,他总感觉有些不安。今天晚上就是冬至节第一夜,他可不想未来的七天,驽尔都独自蜷缩在黑暗里。

  可是,驽尔不见了。

  塞罗将家里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看不见驽尔的身影。

  “大骗子!混蛋!”塞罗气愤地将客厅里面的沙发踢到,挫败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驽尔你这个混蛋,为什么又要再一次离开我!你不是都想通了吗?好不容易才让你脱离耶梦伽罗,这不是什么事情都白费了吗?我讨厌驽尔!最讨厌驽尔了!”

  他在客厅里哭得是如此伤心,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推门进来。

  驽尔一进客厅就看见一地狼藉,如果不是坐在地上嚎啕的塞罗,他肯定会以为家里进贼了。

  “塞罗。”驽尔出声唤道,“地上很冷,不要坐在那里。”

  听见驽尔的声音,塞罗才回过神来。他扭头望向驽尔,泪汪汪的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委屈:“你这个大混蛋,你上哪儿去了?”

  “不远。”驽尔平静地回答,“我就去了街角,给你买冰淇淋。”

  这时候,塞罗才注意到驽尔手上的冰淇淋。这个冰淇淋,本来应该在三年之前,他就应该吃到。那天早上,驽尔也是出门给他买冰淇淋……然后,他们经历了一场搏斗,经历了两年的生离,还经历了驽尔长达一年的失忆时光。

  现在,这一杯迟到三年的冰淇淋,正在驽尔手中散发着美味的光晕。

  “我还以为你离开我了。”塞罗撑着膝盖站起来,委屈地扑进驽尔怀里,“驽尔你以后不许这样,我不喜欢你这样。我害怕你要走,害怕你不辞而别。你以后要去哪里,都要先告诉我!”

  “你的控制欲可真强。”驽尔无奈地摇了摇头,爱怜地抚摸上塞罗婴儿般柔软的黑发,“我哪儿也不会去了,男孩。我一直在这里,一直在你身边。”

  “我喜欢你,塞罗。”

  塞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抬头看向驽尔:“我是在做梦吗?驽尔,驽尔竟然说……说你喜欢我!”

  “要不要用冰淇淋的冷来确认一下?”驽尔朝他晃了晃冰淇淋,“我连杯子一起买下来了。你现在要吃冰淇淋吗?”

  “要!要!要!”塞罗疯狂地点头,“但是我也想要吃你!”

  面对他直白的表达,驽尔装作为难的样子皱紧了眉头。“那可不行,贪心不会有好结果,男孩。”他歪着脑袋盯住塞罗,捏了捏塞罗的脸,“冰淇淋和我,你只能选择一样。”

  “把冰淇淋给我!”塞罗飞快地回答,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驽尔脸上失望的表情。下一秒,驽尔那失望的表情,就变成了吃惊了。

  塞罗直接把冰淇淋给怼到了他脸上,融化的冰淇淋顺着驽尔坚毅的下巴直往下滴。塞罗踮起脚尖,伸出小舌头一下下地舔着。

  “你这是干什么?”驽尔后退一步,转身就要往盥洗室里冲。

  “当然是——把冰淇淋倒在你身上,一起吃啊!”塞罗飞快地扑过去,阻止了驽尔的脚步。他俩一起倒在地毯上,塞罗的手抓了一把驽尔身上的冰淇淋,胡乱糊得到处都是,“美味的驽尔和美味的冰淇淋,到底是哪一样味道更好?我想确认一下。”

  “真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会有这种情趣。”驽尔既顺从又无奈地躺着,弄了一些冰淇淋在塞罗的鼻尖上面,“不要吃独食,让我也尝尝。”

  “哼,你根本不知道,我等这一天有多久了!”塞罗笑得分外开心,眉眼弯如新月,“现在,我的梦想又实现了一个!”

  “你的一切梦想,都终将实现。”驽尔说。

  “是啊,因为我是个幸运的家伙。”塞罗仰着脑袋哈哈大笑,“驽尔和冰淇淋,一定都会很甜吧!”

  说完,他俯低身体,吻上驽尔的唇瓣。

  【圣光术】

  *

  路灯番外——现有的工具,就要好好利用!这样才不会浪费饲料!(驽尔:你的想法很危险,男孩。)

  对于蝴蝶酒吧的老板塞罗来说,生活无比美好,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唯二让他烦心的,只有两件事情:

  第一,他们还是没有孩子,大德鲁伊那边总是说需要万全准备。他们让塞罗耐心等待。

  第二,在户外那一盏小夜灯的油用完了,他已经摸黑三天回家。每次都摔个鼻青脸肿。

  所以今天,塞罗买了一大桶鲸油,下定决心要将那盏小夜灯全部灌满!

  冬至节结束之后,驽尔经常去找那些大人物。像红狼公爵啊,情报部的家伙啊,还有驽尔的老师提摩西那里,驽尔更是去得频繁。而且,他还三天两头地往情报部跑,似乎是有了新的工作。

  不管驽尔在做什么,或者决定要做什么,塞罗总是支持他的。

  只是现在,塞罗真的好想要驽尔帮他一把。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个该死的灯柱竟然有这么高!高得他踮起脚尖,都没有办法够到灯罩。当然,这个高度,就算是驽尔踮起脚尖,也没有办法够到灯罩。

  塞罗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后悔他当初怎么就买了这么高一个灯,他后悔他怎么没有在用完梯子之后收起来,导致被风给刮下楼,让海水给冲走。他后悔为什么一定要今天才来换这个灯,而不是拿一把斧子把它给砍了。

  在尝试了各种方法之后——包括像猴子一样爬到灯柱上面去——塞罗真的很想去柴房拿斧头,把这个又高又该死的灯给砍掉!

  “坏东西!”不满地踢了一脚灯柱,塞罗捂着大脚趾直跳,“你没事长那么高干嘛!快点弯下来,让本大爷给你灌满油啊!你这个废物灯!一点都不亮,要你什么用?”

  他嘟嘟囔囔地诅咒了好久,才听见篱笆门打开的声音。驽尔踏着夜色归来,满身星光。

  看见驽尔回来,塞罗就好像看见了工具人,啊不对,是可以用的人肉梯子!他赶紧冲着驽尔疯狂招手,拼命暗示:“驽尔,你看这个灯是在是太高了,我得弄点油进去,让它可以继续燃烧。你能不能……”

  驽尔没有说半个字,好或者不都没有,直接过来抱住塞罗的腿弯,把他抗到了肩膀上。“好了,你可以换灯油了。”驽尔冷静地说,“最好快一点,天色已经很黑了。”

  突然被驽尔举起来,塞罗心里正在小鹿乱撞。他借助夜色掩盖住自己通红的脸,悄悄地挪动小屁股,在驽尔坚实的肩膀上蹭了蹭:“那你可要抱稳,别让我摔下来啊。”

  当晚,蝴蝶酒吧老板塞罗的家门口前,小夜灯再次亮起。

  夜归的男人,将会以此灯光作为引导,踏上回家的路程。

  无论世界如何冷漠黑暗,永远都会有一盏灯,为你点亮。

  当然,为了物尽其用,塞罗还顺便让驽尔抱着他举高,把家里所有的灯都灌满了鲸油。

  不过,被当做人肉梯子使用的驽尔,在夜里好好地讨回了他应得的,顺便灌满了塞罗。

  *

  小宠物番外——抱着小黑猫的驽尔,就是犯规!

  “啊——!好烦!”塞罗用力地将啤酒放在桌子上,对着又吐了一地的酒鬼咆哮,“能不能在到处乱吐之前,给我滚出啊!今天这生意,不做啦!唐娜!关门!”

  所以,如此任性的塞罗,回来得很早。一路跑回家里,他果然看见驽尔在家。今天驽尔说过他休息,会先出去买东西,然后呆在家里等塞罗回来——这种事情不常有,通常都是塞罗等驽尔回家。

  当他踏入客厅时,看见的那一幕,简直令人鼻子发酸。

  驽尔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正在细心地擦拭。听见塞罗回来,他头也不回地说:“回来了?”

  “是啊!”塞罗好奇地凑过去,发现那团东西竟然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猫,“有猫,哪儿来的?”

  “捡的。”驽尔淡淡地回答,“我路过暗巷的时候,发现了它。我觉得它很像你,所以带回来了。”

  小黑猫刚刚洗过澡,它黑色的毛发湿漉漉的看起来很可怜,亮闪闪的琥珀色眼睛水汪汪,盯着塞罗看。

  “咪——!”小黑猫叫了一声,简直挠到人心尖上。看来它也很赞同驽尔的话。

  塞罗不服气地冷哼一声,明明喜欢得不行,嘴里却冷淡得要命。“我才不要养猫!”他嫌弃地瞥了一眼驽尔,“哪儿来的,放回哪儿去!”

  “我来养。”这次,驽尔竟然没有顺着塞罗的意思说好。“他很可爱不是吗?”

  看着驽尔爱怜地用自己英挺的鼻子,去蹭小黑猫粉嫩嫩的小鼻子。小黑猫还趁机舔了一口驽尔的鼻子。塞罗气哼哼地丢下句“那你照顾它啊”,当场跑去洗了个澡。

  在浴室里面折腾了两个钟头,皮肤泛着粉红,存了想要和小黑猫争一争谁更可爱的小心思的塞罗,光着脚来到客厅。

  驽尔已经睡着了,他剪短了的银发随意地铺在沙发上,闪着碎银般的光芒。他双手护住那只捡来的小黑猫,将它放在自己的胸口。小黑猫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毛茸茸的小尾巴盖住脑袋,黑色的皮毛闪闪发亮。

  在发光的可爱驽尔,呼吸均匀,睡得正香。在发光的小黑猫,发出幸福的呼噜声,睡得也很香。

  塞罗双手捂住脸,从指缝里观看这个画面。“算了,”他低声呢喃,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次,就让你养它吧。”

  谁叫你们都这么可爱呢?

  塞罗坐在地上,脑袋枕着驽尔的胳膊。“驽尔,就算是你养了猫……”他手指轻轻地在驽尔再次变得肌肉结实的肩膀上轻点,“你也不许认为,这只小家伙,比我更加可爱。”

  “不然,我可是会吃醋的。”塞罗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到后来变成梦呓,渐渐不可闻。

  对于斯刚第王国的多数人来说,今天只是平凡的一天。不是任何节日,甚至不是休息日。再也普通不过的一天,却又是不平凡的一天。

  对于小黑猫来说,却是它改变了命运的一天。

  对于塞罗来说,是他获得了新的家人的一天。

  对于驽尔来说,是他获得和塞罗新的联系的一天。

  今天是属于他们的美好一天。也在今后岁月当中,属于他们剩余人生当中,无数个美好日夜的当中的一个。

  愿此刻永恒,愿此时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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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高甜!!!

  至少我这样认为哒,哈哈哈!

  关于驽尔的过去,我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写。

  因为毕竟那是驽尔黑暗冰冷的过去,就,一点糖分都没有……

  另外,明天的话,会有小包子出现!

  没错,塞罗是真的有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