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天啊,我把老公变小啦!>第61章 旁者之辞

  夜岚知道孟玉蕾的父亲去世,最近总是约她,也常去看她。孟玉蕾感激不尽,可是对她来讲,到了现在这个年龄,遇到事情她更愿意自己一个人消化,何𝖒𝖑𝖟𝖑况相比蒋蔓,夜岚从来不是一个会倾听和懂安慰的朋友,她所做的就是带着孟玉蕾吃吃喝喝逛逛,让她暂时忘掉不开心。可是到了晚上,一个人安静下来,那些复杂的情绪会加倍地涌上来,让她更加难过。

  冬天到了,孟玉蕾更加忙碌。经过她几番苦求,仇骁终于同意让她在艺术中心旁听别的老师上课。这既能增加她的实践经验,也多了与别的老师交流的机会,这些东西都是她在大学里难以学到的东西。对于事业,她如今有百分百的热情。哪怕只是安静旁听,她也会认真记笔记,遇到问题课后虚心请教,还会给郭老师打电话分享自己的心得和体会。

  对于未来的生活,她没有太多精力细想。两年还很长,她不需要急着做决定。可是夜岚还是有次和她聊起来,“如果你想留下来完全可以,钢琴老师不难找工作,如果你愿意,玩玩室内乐,跟一些小团什么的,机会还是比国内要多一些。孩子也可以带过来,你老公是建筑师对吧,就是不知道那个行业在这边什么情况,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问问朋友。”

  “不用了,他不会过来的。”

  “为什么?”

  “婆婆年纪大了,他走不了。”

  “他不来你留这里干什么?两地分居啊?”夜岚恍然大悟,“唉,你们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孟玉蕾笑而不答,问道:“你们婚期定了没?”

  “你别转移话题啊!”

  “你记不记得,李延科向蔓蔓求婚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你对婚姻也有很多不确定,而这么久了,你们还没结婚,说明你心里的疑惑还没有打消,对吗?”

  夜岚脸上的笑容消失,目光也有些落寞,“烦死了,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你的那些担忧,就是我所经历和正在经历的东西。我能咬牙抛下两个孩子出来上学,肯定有驱使我做出改变的东西。我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楚,就像你们,迟迟没有正式登记,你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我没经历过,我也并不敢直接给你意见,不是吗?”

  “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恐婚了。一直以来,当我看身边人的婚姻,我都觉得你算过得好的。”

  “婚姻这件事,简单的用好和不好来划分,太孩子气了。像家暴、赌博那种糟透了的婚姻,当然要逃得越远越好,可是对于咱们这种普通人,谁的婚姻不是好里有坏,坏里可能也有好呢?”

  “也许一直以来我们都对婚姻的期待太高了,给它赋予了太多对爱情的期待。”

  “我们看爱情小说,如果有好的结尾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默认他们一定会有个幸福的婚姻,而坏的结尾就是他们分道扬镳,失去拥有幸福婚姻的可能。所以都把婚姻当成爱情的延续和保证,哪怕后面有无数人告诉你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没经历过也只会摇着头大喊‘不信’。”

  “——除了我这种眼看着父母从小嚷到大的。”夜岚打断孟玉蕾,“可我又容易忧心忡忡。”

  “我从小父母离异,可是当年跟齐星辉结婚时也没顾虑那么多。所以,婚姻这个东西,就像小马过河,别人的体验都不一定有参考价值。”

  “说到底它也不过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必须品。”

  “爱情也不是必须品。”

  孟玉蕾笑起来,举起红酒杯,“为我们的清醒干杯!”

  父亲的后事让孟玉蕾对婚姻又多了一层认识,生老病死总是痛苦的,可是这些痛苦经历过了,就会留下些什么。她对齐星辉心存感激,不仅仅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他挺身而出,替她打理一切,而是借此,她对婚姻也有了更多理性的认识——那张结婚证、一张户本上的两个人,是被广泛认同的关系。

  时间缓慢流逝,伤痛还在,就像她偶尔也会担忧齐星辉会不会又去见史静,或是他的身边又出些新的女性。她会怀疑,并因怀疑而恼火。可那些伤痛到底变淡了,痛感不再像从前那样难以忍受。可是从另一层意义来讲,她却无法确信自己对齐星辉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成分,太多回忆在脑海里翻涌,让他变成一个独特的存在,也让她对离婚变得犹豫。

  年轻时孟玉蕾总以为巴黎是浪漫之都,似乎置身其中,她也能成为浪漫的一部分。可是说来也怪,真来了这里,曾经的憧憬与渴望竟与曾经的想象大相径庭。

  巴黎是美的,当她在第十五区比尔哈克姆桥感受塞纳河的微风时;在蒙马特高底俯瞰巴黎街景时;当她经过夜晚的巴黎歌剧院,看到顶上金光魅影的雕塑和她熟悉的音乐家名字时;当她在地铁或街头随时都能听到街头音乐会时,她会面带微笑沉浸其中,可是内心深处,那是别人的城市,先锋的、多元的、惬意的、包容的,置身其中,她却无法彻底融入。那种明显的陌生感会突然袭来,比如一个光线独特的街角、装束奇怪的路人、傍晚的一场雨或是超市里认不出的某样食物。原来过去的时光将她固化了那么多,这也让她明白过来,两年学旅不止是学到东西和拿到文凭那么简单,更是在陌生的环境中去重新认识自我的过程。

  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孟玉蕾感觉到仇骁对自己的态度起了变化,她甚至感觉到一种叫暧昧的东西在他发来的微信中蔓延。他常常夸奖她,从业务水准转向她的所谓气质和魅力,他会主动约她吃饭,也会发天气变化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起初孟玉蕾从没怎么当回事,像仇骁这样的艺术家,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当她连着三次在艺术中心听完课都发现他在等着她,这让她有些忐忑了。

  “下雨了,我送你回家。”他站起身来。

  “不用麻烦了,今天提前看了预报,我带伞了。”

  “客气什么,走吧!”他替她推开大门,彬彬有礼。

  孟玉蕾无可奈何,知道只能如此了。

  雨实在小的可以,路上仇骁几次说要带她吃夜宵都被她拒绝了,她还惦记着一个曲式分析的作业没有提交。

  仇骁已经是第三次送她回家了,再两个转弯就到了。他在拐角等红灯时盯着她看了许久。

  孟玉蕾红了脸,拘谨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你一会儿会不会邀请我上去坐坐。”

  孟玉蕾心领神会,忍不住笑起来,“我跟人合租的,还是算了吧!”

  “这算什么借口?”他收回目光,重新启动车子,“你不戴婚戒,也不说自己离婚。会经常说起孩子,却从来不提你先生。唉,神秘的女人啊!”

  孟玉蕾摇了摇头,笑得尴尬。

  “让我猜一下。八成是先生做了错事了,不然你也不会躲进卫生间哭成那个样子。”

  “真不好意思,你竟然还记得。”

  “在我面前哭的女人没几个,当然记得住。”

  “看来您与每位太太还有女朋友的分手都很和平啊。”

  仇骁停下车,扭头看向孟玉蕾,眼里满是笑意,“你调研过了?”

  “哪有?”

  “说明你有兴趣,我应该高兴才是。”

  “您误会了。这些八卦不用调研也能听得到。”

  “是苏姗对不对?还是夜岚?”苏姗是艺术中心的一位老师。

  “您就别问了,我不会出出卖朋友的。”

  “我知道她们在背后八卦我,我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况且,我的确结过三次婚,交过的女朋友也很多,这不算什么问题吧?”

  “当然不,我完全尊重。”

  “但是你不喜欢这种的?”

  “我没有准备好接受新的感情。”

  “为什么?还没有从伤痛里走出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离上次在郭老师那里见你哭有一年了吧?”

  孟玉蕾看了眼窗外,看到橱窗外贴着的圣诞祝福,恍然意识到,竟然一年了。

  “这样说起来,真的很羡慕你,能迅速抽离也是种幸福。”

  “你放轻松点啊,婚姻没有什么大不了。如果能有份新的感情,旧感情的伤立刻就治好。”

  “我没有体验过,我的经历太少了。结婚前只谈过一段恋爱,一结婚就是十年。”

  “所以赶快试试啊!”

  孟玉蕾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也为能被仇骁喜欢感到虚荣心的满足。要是放在年轻时,被这样的行业大佬喜欢,不知道怎么高兴和得意呢!可是她三十多岁了,她看多了身边人的故事,自己也经历了那么多,她学会,也懂得鉴别一份感情是否真的适合自己。眼前这个人,已经阅人无数,他的喜欢大概也只是突然的兴趣,实在难说会有什么深度。

  “第一次注意到你,就是你躲去卫生间里哭,伤心和委屈的样子,真是天见犹怜。那时候想去帮你,问问你怎么样了,又不好意思。你来了巴黎之后,看到你对待专业那么认真的样子,我也就理解了郭老师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当然认真的女人谁都喜欢,可我更喜欢你身上的故事感。”

  “有吗?”

  仇骁将胳膊靠向副驾,他并没有贴上她,可是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了。

  “美而不自知的女人最动人了。”

  他的声音也变得深情,可是孟玉蕾并不喜欢,甚至觉得可笑。“您别逗我了,像您这样的钢琴家,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仰慕者,怎么会轮到我?”

  “年轻时候是满多的,现在老喽,不行喽!你不会也嫌我老吧?让我算算,我比你也就大——十几岁,还好吧?”

  “不是年龄的问题,只是——”

  “只是不喜欢我,或者,心里还揣着那位做错事的先生。”

  孟玉蕾知道,在眼前这个阅历丰富的男人面前,她根本无法隐藏,索性摊开了,大胆抛出自己的困惑,“婚姻比爱情复杂,我也不知道我在留恋什么。很好奇您是怎么做到潇洒转身的?”

  “转身哪有什么潇洒可言,都很痛苦的,只是我没有去卫生间哭的时候正巧被人看见。但痛苦也是一种感觉罢了,你学会接受它,不管它多难忍受,过阵子就过去了。第一次痛一年,第二次痛半年,第三次痛一周,就像我,你现在拒绝我我会觉得有些失落,但也 OK 呀!等你到了我这年纪,你就知道凡事不要强求别人,更不要因为别人委屈自己。如果先生爱上别人不肯回头,那就放他一条生路,也放自己一条生路好了。”

  “他不是不肯回头,而是,我没有办法相信他了。”

  “哦,我明白了。”仇骁双臂抱在胸前,“原来你是这种女人!”

  孟玉蕾疑惑,“哪种女人?”

  “笨女人啊!”

  孟玉蕾红了脸。

  “他都回头了,你还跑来巴黎干什么?”

  “我有我自己的事业要忙啊!”

  “我明白了。生了老公的气,发现还是要靠自己才对,新时代女性觉醒,很好啊!可是,你有没有想到,如果你离开了,他又回到旧情人的怀抱怎么办?”

  “那倒好了,省得我苦恼,老天就替我做决定了。”

  “所以你的苦恼是先生知错悔改了,而你不肯原谅他。”仇骁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车身都跟着在震动。

  “好笑吗?”

  “你先生真是可怜又可敬。”

  “他可怜什么?他又有什么可敬的?”

  “天底下的人,哪有不会做错事的?他都知道错了,你要是生气,罚一罚他好了嘛,如果还是气不过,干脆就像我一样,潇洒转身,找新的感情好了。你知道犯人最难熬的是什么时候?就是被抓到了但是迟迟不宣判的这段时间,每天就像躺在铁板上一样,头发都要烤秃掉了。你想想你那个等着被宣判的先生,他每天有多难熬?如果他没有回到旧情人怀里,还在憋憋屈屈等着你,那真是可敬可叹了。你要知道,男人很懒的,比起修复旧的感情,我们宁愿开启一段新的,会轻松很多嘛。”

  孟玉蕾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她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解读。

  “可是我比他更煎熬,除了煎熬自己,我还要煎熬孩子——”

  “你别激动。”仇骁伸出双手来,“你先要把自我委屈剔除出去,然后才能理性的去想这件事情。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如果你不能把这种情绪处理掉,你未来都过不好。”

  孟玉蕾深呼一口气,却不得不认同。长久以来,“委屈”像个鬼魅一般如影随行,缠绕着她,甚至控制她。仇骁的话像突然为她解开了枷锁,让理智如阳光破雾一般照了进来。

  “那我该怎么办?”孟玉蕾喃喃。

  “从容一点啊!谁不会受到伤害啊?但也得带着伤痛走下去啊!”

  “可我怕再受伤。”

  “你刚跟先生谈恋爱时怕不怕啊?如果你离开他再谈一个怕不怕啊?都是凡胎肉身,都怕啊!有些人很糟糕,当然不配再有一次机会,但如果你先生还不错,你为什么不再试试?如果他死性不改,再离开喽!到时候你来找我,如果我还单身的话可以考虑你。”

  “唉,咱们中国人讲究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果然旁观者都是劝合不劝分。”孟玉蕾笑。

  “我可不是因为这个——我是觉得,总有很多瞬间,你看起来并不开心。如果你已经跑到千里之外了还是不开心,那你就应该回头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新的契机。”

  孟玉蕾低头,这些旁观者之辞是够自己想一阵子了。

  “谢谢仇老师。”孟玉蕾道。

  “看来我这个糟老头子还是有点儿用处的嘛。”仇骁指了孟玉蕾住的那幢楼,“还是不请我上去吗?如果我上去了问题不就解决了?你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孟玉蕾知道他在开玩笑,忍不住笑得很大声,“还是让我再成长几年吧,或许过些年也能跟您一样洒脱。”

  “我看好你哟!”仇骁也笑起来。

  下车,告辞,看着仇骁的汽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孟玉蕾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