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天啊,我把老公变小啦!>第45章 离婚协议

  一切都像一场梦。当齐星辉再睁开眼时,儿子变得如此小巧可爱,天花板低沉下来,整个屋子都变小了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他变回来了。

  他站在衣柜旁边,手轻轻一伸,就够到了衣柜的顶板。他冲进卫生间,而水台是如此轻易地挨在自己大腿边上,而卫浴里的花洒,也不再是那般遥不可及。齐星辉停留镜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几乎泪流满面。

  他本该立刻就给孟玉蕾打电话,他知道她等这一刻有多久。可是打开手机,他却拔不出去。她昨晚的话犹在耳畔,“离婚”二字仿佛在两人之间撕开一个豁口,一切都悄然发生了改变。

  那张照片还放在茶几上,如今摊在手心却显得那么小。他脸上的污渍像现实的抽象,更像个嘲讽。他从抽屉里翻出自己久未触碰的钱包来,将照片小心地压在了身份证下。

  母亲自然是高兴的,她已经喜极而泣了。她像质量检验员一般,又是拍又是捏,把齐星辉从前到后翻看了好几遍。可是母亲的快乐丝毫不能感染齐星辉,他把安安交给母亲就借口离开了。

  “你是要回公司吧?”

  齐星辉没有回答。

  “这还不到一年,你给领导好好说说,他们一定还要你!”

  “知道了。”齐星辉冷冷答道。

  “怎么还不高兴呀?”

  “一堆事情要处理。”

  “知道了,你赶紧去忙吧 ”

  当他再一次坐回车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回头看那还没修好的后背厢挡板,难以置信自己曾从那么窄的缝隙里钻进去过。他插上车钥匙,看到一旁的小和尚,看到旁边座位上孟玉蕾的口红还有座椅缝隙里儿子的香蕉牙胶,他几乎无法相信昨天晚上孟玉蕾向他提了离婚,更无法相信今年初春史静就坐在他身旁笑着闹着,而他那时候怎么会那样失去理智地迷恋她。

  对于“离婚”他还是混沌的状态,或者说,他无法接受,故而束之高阁。一早上,他考虑更多的是公司。对男人来讲,事业总是重要的。一来他不知道再回去公司还有没有他的位置,即使没有,公司也会收留他,把他放在什么闲职,如果想要有所发展,他需要机遇,更需要加倍的努力。可是静下心来,对于事业,他似乎没有当年那般过分的热情。二来史静还在那里,他没有立场让她离开,而她如果不离开,他就不能再回去。他不敢肯定史静是否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但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她。

  齐星辉赶去了音乐学院,他知道孟玉蕾在那里。可是他没有争取到任何的谅解。孟玉蕾的态度如此坚决,齐星辉并不感到意外。她的大脑一定和自己一样混乱,需要时间来消化和调整,他不该在这个时候逼她。就像之前吵架,齐星辉都喜欢给彼此一段时间来稳定情绪,以避免面对孟玉蕾的歇斯底里。

  从音乐学院出来,母亲又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齐星辉心烦意乱,反问她那个吉普赛老太太的地址。

  “你要干什么?”母亲的声音听着紧张,“你别去给人家找麻烦,这好不容易变回来了——”

  “不会找麻烦,我就是去看看。而且,我听玉蕾说过,也不一定是人家的原因。”

  母亲在电话那头默不做声。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不跟我说我去问小蕾了。”

  “行行。就在小寨后面一条背街上,破破烂烂的小平房,门口贴着什么‘占星室’。对了,我昨天给玉蕾发过定位,我转给你吧!”

  齐星辉照着母亲发来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地方。在迷迷蒙蒙的雪中,那片平房像被融进了雪的底色,在夜的笼罩下,显出与这个世界的疏离。

  门上虚掩的,齐星辉轻推开,冷热交替,让他浑身微微哆嗦。屋里光线昏暗,破旧的沙发上坐了两个等待的女孩儿,脑袋挤在一起说笑着什么。见了齐星辉,她们的目光有些诧异。一个扎着满头辫子的女孩儿抬了下巴问他,“有预约吗?”

  齐星辉摇了摇头,“要预约吗?”

  女孩儿头探向珠帘,又扭头道,“没预约坐这儿排队。”

  “好。”

  直到两个女孩儿进到珠帘后面,齐星辉也不敢肯定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他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被变小而生气,却又感到庆幸。如果不是这一场“奇遇”,他那天早上大概已经上了去昆明的飞机,那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被变小的半年里,他明白了自己的渺小,他一直傲慢地认为自己是家庭的顶梁柱,可是当他“塌”下来时,世界还在正常运转,而孟玉蕾凭自己的力量扛起了这一切。他的“重要性”被现实消解,曾经的傲慢变成一种讽刺,他逐渐理解了曾经妻子甘心放弃自己的事业来照顾家庭时也是不得已为之,他却当成天经地义。

  当他想通了这一切,他发现跑这一趟已经没有意义了。他起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来吧孩子,让我看看你!”

  齐星辉扭头,看到珠帘被掀开一个缝隙,一只枯槁如树枝般的手搭在帘子上,帘子后面是一双深邃却慈悲的眼睛。

  满头辫子的女孩儿将帘子掀开,没好气道,“叫你呢!”

  齐星辉只得返回去,坐在了老太太桌子对面的木凳上。女孩儿走了出去,留给屋子一阵清脆的帘响。屋里的香味比外面又浓郁了一层,香气之中,还有阵阵烟味。齐星辉透地雾气看向老太太,心中莫名地忐忑。

  “很好。”老太太歪着脑袋,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你想要问些什么呢?过去,还是未来?”

  “我不知道。”

  “告诉我你的生日。”

  “1 月 28 日。”

  “来,让我看看你的手掌。”

  齐星辉刚伸出手来,就被老太太拽住了手指。她的手干枯而凉爽,手背上条条血管像山脊一样突出。

  “是你捣的鬼吗?”齐星辉抽出自己的手,脱口而出。

  老太太哈哈大笑,“看你的感情线,你正在经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你不要担心,都是好事情。”

  齐星辉有些生气,“是你,对不对?”

  老太太歪着脑袋看着他,不愠不恼,“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孩子,但一定是你自己想经历的。”

  “胡说八道!”

  齐星辉说罢,将口袋里的照片掏了出来。

  老太太看过去,却笑得更快乐了。“你大概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凡事有因才有果。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但是不管你经历了何样的结果,你自己才是那个因由。”

  齐星辉将照片放在手心,低头端祥,揣摩着老太太的话。

  “当我们走向悬崖却无法停止脚步时,都会心生渴望。可是谁都没有办法救你,只有你自己。”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自愿的?”

  “难道不是吗?”

  齐星辉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煎熬,想到他的犹疑——他犹记得那天晚上白花花的月光,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底甚至生出一种渴望,他期待着突然出现某种变故,让他有足够的理由不用坐上清晨那趟飞机。

  是的,他没有坚定的决心与足够的勇气去直截了当地拒绝她,他第一次如沉入海底般洞察自己的内心,他看到了那片浑浊与漆黑之地。这就是人性,永远不要考验人性,他无法拒绝情人的温柔,这也只是脆弱人性的一部分。道德不是铜墙铁壁,他也只是肉身凡胎,他可以犯错,只要在妻子不知道的背后。

  可是他又觉得对不起妻子。即使不被发现,他也可以在从云南回来后与史静断得干脆,可是在未来的漫漫长夜里,他将如何安抚自己的良心,他又该如何去弥补,在每一个被质疑的瞬间,他又如何做到无愧于心地安慰她,当他白发苍苍的时候,是否还有资格向一双儿女传达生活的智慧?当他多年构建的做人的原则步步溃退,只为了几天的欢娱,是否真的值得?

  当他回忆那一晚的挣扎,他似乎理解了老太太的话。在挣扎中,他的确渴望过救赎,只是他没想到会以那样一种荒诞的形式。

  “我不知道,但这一些的确超出了我的理解。”齐星辉小心道。

  “物极必反。人在极度膨胀的时候就会回到原初的状态。”

  “什么叫原来的状态?”

  老太太依然笑着,不气不恼的样子。“所有的贪心都会付出代价。我们应该懊恼的不是付出的代价,而是你忽略了你所拥有的。”老太太忽然抬起头来,收起脸上的笑容,“人有多渺小,他自己总是不知道。你所经历的,都是你该经历的,痛苦并不全部是外界强加给你,更有可能源于你的内心。一粒米就够蚂蚁吃饱了,拖了更多的回来,只会堵住自己的路。”

  齐星辉听得耳根子发烫,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回去吧,孩子。答案就在你心里,你还跑来干什么呢?”

  老太太将齐星辉的小臂推离桌面,她的脸上又出现了诡异的笑容。

  齐星辉坐着,又低头看一眼手心里的照片,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掀起珠帘的时候,他还是回了头,不由自主地,他轻声道了句“谢谢”。老太太仰头看着他,手里夹着烟,朝他点了点头。

  雪还在下着,路灯下密密麻麻飘着雪花,像天外幻境。雪落在汽车引擎和车玻璃上,也落在他的肩膀、脸上和脖颈,每一片冰凉的雪花,都在让他清醒。

  是啊,从他一觉睡醒世界变的那般巨大时他就明白答案了——那戛然而止的贪心,是他最好的救赎。

  谢谢。他在心里轻声道。

  孟玉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将《离婚协议书》推到了齐星辉面前。

  家庭太过平凡总是有好处,没有太多家产,简直没什么可分。《婚姻法》也了解过了,房子是齐星辉的父母在他婚前买的,每个月的月供也是从齐星辉的工资卡直接扣,她没有理由跟他争,她也不会争。现在那点儿钱,也是婆婆给的,她更不好意思拿。既然房子不属于她,就只剩那辆车可选,如果他不肯给车,那就给她十万块钱作为补偿吧,虽然那辆车现在也卖不了十万了。

  最让她痛心的是孩子。两个孩子一人一个似乎是最合情理,但她无法做出选择,也无法让齐星辉做出选择,但如果两个都要,先不说齐星辉肯不肯,她自己也照顾不来。

  “孩子不可能都给你。”齐星辉将《协议书》推回到她面前。

  “那你说怎么办?”

  齐星辉咬着嘴唇,“我也不知道。”

  孟玉蕾的两行眼泪“骨碌”滚落下来。这几天她都住在蒋蔓那里,学生被临时转过去上课,笑笑每天接送也多了两站路。最要命的是她对安安的想念,这种想念里包含着太多的沮丧的不放心。

  可她还是不能原谅齐星辉,她对感情依然存有偏执的想象。有些东西,被污染了,她就不想要了。这个协议几乎是她以断臂之志拿出来的,是她在蒋蔓的电脑上伴着眼泪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任何异议于她都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深,也明白你不肯接受我的道歉,但是离婚这个事儿也不必那么急迫,能不能先缓一缓?等我们双方都冷静下来再做决定。”齐星辉道。

  “我很冷静。而且这件事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但至少,缓一缓——协议上的内容,你可以再想想。”

  齐星辉可怜巴巴地恳求,孟玉蕾皱着眉头,将已经凉了的咖啡杯在手心转了又转。

  “缓多久?”

  “半年,一年?最起码,我们也该给孩子一段时间适应。”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只是希望把对两个孩子的伤害降到最小。”

  孟玉蕾的鼻腔又发了酸。

  “婚姻不只是咱俩之间的感情,还有笑笑和安安,甚至还有我妈。慢点儿来吧,不要让他们跟着受罪。好吗?”

  孟玉蕾死命咬着嘴唇,

  她不是没想过原谅,只要她肯咽下之口气,生活就能回到原来的状态。齐星辉如今变了回来,可以出去工作,再加上她的收入,生活会越来越好。可是她性格里执拗的成分在逼着她朝前走,让她坚定的认为,什么都可以将就,可感情就是不行。她无法忍受枕边人还揣着别的心思,更不能忍受他如此玷污她的感情。

  她无比想念母亲。相比从未结过婚的蒋蔓,她更想跟母亲谈谈,在母亲那个年代,在那样的小城,她是怎么咬着牙痛下决心和父亲离婚的。而她如今对婚姻感情的这份偏执,是否就是来自母亲的遗传,再或者,是她对母亲的一种忠诚。

  当天夜里,孟玉蕾主动给在老家的姨妈打了电话。寒暄之后,她问道:“当年我爸妈为什么离婚?”

  “唉,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怎么突然问这些?”

  “前几天梦到我妈了,在梦里她说起当年的事儿,醒来觉得好奇,就想问问你。”

  “你妈也没跟你提过啊?”

  “没有,一直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唉,也不知道你妈愿不愿意你知道。”

  “那时候小,她肯定不愿意,现在我都三十多了,也该知道了。大姨,你总不能让我去问我爸吧?”

  “问他干嘛?那老不死的嘴里哪有实话?”说完,大姨似乎意识到言语过激,又换了语调,道:“唉,能有什么呢?还不是你爸在外头有人了。是他们车队一个寡妇,一个人带个残疾的孩子不容易,有事儿没事儿爱找你爸帮忙,你爸没脸没皮,也爱帮。反正几次什么事儿吧,你妈不愿意了,就要离。本身也不至于离婚了,你爸都回话了,说再不理她了,那寡妇也上门说情,但你妈就是不愿意,非离不可。结果倒好,婚一离,你爸直接就跟寡妇住一起了。不过你爸脑子也没浑,估计是嫌寡妇那个病孩子负担重,一直也不跟人家结婚。后来你爸碰到现在这个,就跟着跑到包头了。前几天我还碰见寡妇了,儿子身体倒是比从前好些了,可是没钱娶不来媳妇,一说话就唉声叹气的。”

  “我爸肯定没离婚就跟人家在一起了,不然也不会天天不回家。”

  “不就男男女女那些事儿嘛,又没抱个孩子回来,只要你爸肯回头,管他们怎么样了呢?你说是不是?可是你妈呀,就是死心眼儿!用现在的话讲,你妈年轻时候就是那什么,文艺青年。成天地爱看个诗,听个音乐,中国的不够听,还要听外国的,你说正常人谁成天把那些当正事儿呢?当初她看上你爸,姥姥姥爷就不同意,没个正经工作,成天抱个吉它,还写歌,除了你妈,谁听呢?后来汽车站那工作还是你姥爷给找的呢!结果姥爷去世你爸连面儿都没闪,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孟玉蕾想起妈妈去世的时候父亲也是连一个电话也𝖒𝖑𝖟𝖑没有打过。她以为他不知道的,后来才听父亲那边的亲戚替父亲开脱说他工作太忙没有办法回来。

  “所以呀,有时候这一家人的情份还得靠那张结婚证来拴,你看看这些年你爸对你的样子你就知道了。”大姨还在继续,“他跟你妈没离婚的时候多疼你,要什么给什么,出门不是背着就是架脖子上,跟你没长腿似的。那时候我还给你妈说别把蕾蕾惯坏了,可是后来呢,几年几年的连个影儿都寻不见,答应给你出国的钱说不给就不给了,你说这王八蛋!蕾蕾,我给你说,就凭他这些年的表现,以后你都别管他,是死是活,由着他跟他那二老婆过去,你就当跟他没关系,别让他影响你跟星辉过日子。”

  孟玉蕾想到父亲借钱的事情心里有些酸楚。

  “蕾蕾,听见了没?”大姨催促道。

  “听到了。”

  “那种薄情寡义的人,你千万别发善心。别想着你跟他有血缘等他老了你就得管他。人心都是肉长的,他都没管过你你管他干啥?”

  “知道了。”

  “跟星辉好好过啊!那孩子不错,是个有当担的。”

  “嗯,知道,大姨。”孟玉蕾连忙打断她。

  挂了电话,孟玉蕾回想起大姨说起的往事,竟像在杂志里看故事,仿佛跟自己毫无关系。可是另一方面,她却能完美地想象出母亲执拗的态度,她眼底的坚决和决不妥协的勇气仿佛就是自己如今的力量之源。仿佛母亲趴在她耳畔告诉她,感情是不容玷污的,在情感上做错了事就是不值得被原谅的。让她潜意识里坚信,这样是对的。

  可是她想到了母亲的一生,想到她多年的孤独与寂寞,又替她感到遗憾。她的骄傲与清高背后,却是满盘皆输。妈妈,那样的精神洁癖,真的值得吗?孟玉蕾问到满眶热泪。

  “笑笑睡着了。难得刚才她说想拉琴,我明天去给她取。”蒋蔓将水杯递给孟玉蕾。

  “唉哟,真稀罕。”孟玉蕾抹了眼角笑了出来。

  “她又在问什么时候回家了。你怎么跟她说?”

  “继续骗吧,就说爸爸在外地工作。”孟玉蕾喝了口水,“我今天去看了那套房子还不错,干干净净的,拎包就能入住。”

  “我们隔壁那个小区?”

  孟玉蕾点头,“我也去家政公司问过了,不住家的保姆三千左右。等这边安顿好了我就把安安也接过来。”

  蒋蔓皱着眉头半天没有说话。

  “我婆婆那儿还什么都不知道呢!齐星辉大概出去找工作了,今天婆婆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接安安,她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儿,也不知道我搬出来了。她说要给齐星辉庆祝,说要一家人一起吃饭,说了好几次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推托了。”

  “那就去吧!也别让老人家寒了心,再说了,笑笑天天嚷着说想爸爸,也别让孩子觉察出什么,那小家伙,精着呢!”

  孟玉蕾的确被说动了,“婆婆那儿,迟早还是要说。钢琴要搬走,肯定瞒不住她。”

  “要说也得齐星辉去说。”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