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真的。”
姬潇坦然应下,一边打量着她的神情变化。很好,没有一丝恼怒,尚且可以是个合格的姬家媳妇。
而无厄成功将矛头挪开,也松了口气,握着弓弩急忙转身,生怕再多待就要露馅。
“那什么,我还得去寻丫鬟,她们怎的都走丢了?真是失职。”
姬潇负手而立,没好意思揭穿她窝在沙漠兔的栅栏里躲了半天。
低声喃喃自语,“叫什么来着?居然还有姑娘的闺名如此奇怪的,巫饿?还是巫恶——倒是挺合适。”
待到人已离开,他也转身从小姑娘那儿吊起一只沙漠兔,转身时脚下一顿。
又转回去,静静盯着那个小姑娘,似要开口又碍于贵族身份,姬潇面色如土。
贵族怎么能主动同百姓搭话,这是奇耻大辱。
“呜……呃……”
被贵族目光锁着,小姑娘受了惊,不敢吱声,又试探着想求他别抢沙漠兔。
听到她的发音,姬潇也松了口气 ,套出来了,也不用开口搭话了,万幸万幸。
从发冠上将簪子拔下来抛给发颤的小姑娘,一手抓着沙漠兔的耳朵,一手将散落的头发拨弄好。
想着要炖了还是烤了——或是养着。
盯着兔子的赤色豆豆眼,姬潇发笑,“无恶是吗?跟佛祖座下的童子似的,难怪和百姓都轻声细语的。”
……
大红绸缎高挂洞窟石壁,雕花纹理细腻,织金缀玉的嫁聘礼箱摆满院落。
熙熙攘攘的街道,百姓披着袍子挡风沙,探头窥视着,毕竟这可是姬家娶亲了。
狮铜窟的两大贵族结了姻亲,势必将婚宴办得声势浩大,或许能蹭到点残羹剩饭。
米竹坐在巫家一席,一手遮住了半张脸,笑得脸都僵了,“怎么看都觉得可笑。”
那两个婚袍加身的人长得一样高,姬潇费力得抱着无厄,腿都在打颤,正走在燃着焰火的沙砾上。
这是狮铜窟的嫁娶仪式。焰火并没有很高温,用的是燃点偏低的药石。
可无厄真的太高太沉了。
“啧,走那么慢。赶紧的,老子手都麻了。”
曲着腿被姬潇抱着,头上还戴着沉沉的银冠,压得额头发疼,无厄满是不耐烦地催促。
姬潇懒得同她讲话,只觉得这沙砾好生烫脚。
奈何实在撑不住了,无厄掉了下来,赤脚踩在了沙砾上,顿时婚宴上一阵寂静,宾客纷纷侧目。
“啧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新娘子都脚着地了。”
“都说姬家长子庸碌,没想到是真的……”
姬潇身侧的手悄然握成了拳,凌厉的下颚线收紧,默不作声。
见状,无厄牵起他的衣袖,拖着他走完燃着焰火的沙砾,顶着宾客的目光,笑意浅浅地低声抱怨,“愣什么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还饿着呢。”
若无其事地在两家掌权人的见证下行了礼,两人竟是丢下满堂宾客离开,连人影都找不着了。
啧啧嗔怪几句,婚宴上的宾客也将此时抛之脑后,毕竟吃席重要。
席位上,米竹那一桌仅仅坐了她和水牧二人。
毕竟这巫氿小姐带着的红发男人可是奴隶,不仅见不得光更是得多加提防,都生怕一个不留神被这奴隶敲两下脑门,人就没了。
“小奴隶,小姐我顶着家族压力宠幸你,你却是害我无人搭理。”
米竹笑着将鱼丝往嘴里送,一边膈应着水牧,却见他将手中的筷子一搁,抬眼望了过来,眼尾微扬。
“……殿下喜欢被叫小姐?”
“……”
顿时米竹悻悻笑了两声,埋头夹着不多见的山珍,一股脑往他碟子上放。
呵,她才不接着话茬,老狐狸什么德行早就看清楚了。
“殿下,子时已到。”
水牧缓缓站起身,拂落衣袍上的黄沙尘粒,望向寥寥夜空上的那轮圆月,听着戈壁滩上的几声鹰啼。
恋恋不舍地将酒樽放下,米竹起起身,跟在他身后,从席位上退离。
两人穿过嘘寒问暖的宾客,从喧闹的婚宴上离席,瞳孔浮现出灵力,水牧更是连原型都懒得收敛,狐狸尾巴垂在身后。
“水牧,带路吧。这一次不能让罗刹死心塌地地追随戊刃了。”
让罗刹对戊刃失望,这样待到戊刃丧命时,它也不会有那么强的执念,更不会一举屠城。
黄沙漫漫的戈壁滩上,骤然降下的温度冻得沙漠兔在地穴里瑟瑟发抖。
沙沙声响起,兔子穴里漏进了黄沙,惹得两只沙漠兔气冲冲地探出头来,似乎要瞅瞅是谁大半夜踩在它们家门口。
“哟,有兔子。”
米竹裹得严严实实,白袍上落满沙砾。
“殿下想要?”
“不想。你先前怎么抓的沙漠兔?噢,那只赤色的好像还被我弄丢了……”
这才想起那只兔子,越想越愧疚,米竹朝水牧挪近了两步,站在他身前替他挡着点风沙。
水牧看着眼前这个裹得像白团子一般的女人,伸手将她护在怀里,“狐狸抓兔子天经地义。那只赤色沙漠兔么,大概是跑了吧。”
先前米竹抱着狐骨,窝在树杈上昏睡得并不安稳。他将人抱在树下时,才发现那兔子差点被饿死。
殿下饿不死,但兔子会啊。
水牧索性就将兔子吃掉了。但他不会告诉殿下的。
“若殿下喜欢,我会将它抓回来。”
狐狸尾藏在白袍下,米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嗯,摇得挺欢的,她也笑着应下。
戈壁滩中央了无人烟,风沙呼啸声此起彼伏,一座偌大的洞窟巍峨耸立。
古老的洞窟里隐约传来了叫骂声,“该死的奴隶!竟然跟踪过来,找死!”
洞窟外长廊盘曲错节,洞窟内机关重重。
烛光映照下,十来个男人披着黑袍,举着火把,将古朝洞窟照亮,正怒气冲冲地嘶吼着,“杀了他,窥见这么多古墓的机关要道,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他就是一奴隶,敢来偷牛骨也算有胆魄。待到此番能平安回城,再杀不迟。”
“是啊,这该死的古墓愣是出不去!还管这奴隶做甚……”
而戊刃站在阴影里,半边身子隐没在昏暗之中,手里握着半截牛骨,牛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黄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