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
〖本宫要撕下你的脸皮,缫丝制成人皮团扇〗
〖砍了你的四肢,做成人偶——〗
米竹在识海中叫嚣着,下了战书,而水牧经历过神交,将她所想的手段统统听了一遍。
殿下还是在乎的不是吗?
殿下这一回记住他了。
……
眼神空洞地望着露天大殿之上,粼粼湖面滑过几条小鱼苗。
它们吐着泡泡。
米竹望着它们,身上盖着的软毯一角垂落在冰凉的青石砖上。
殿内残破,却堆满了金银珠宝,成箱成堆,锦缎丝绸,云烟薄纱。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悲叹。
“盘中鱼悲笼中鸟。安知喜乐并不相通?”
微微偏过头,她的眼眶依旧是微微发红发涩,望向了戏台。
那个不过方圆数尺的临时戏台上,盘腿坐着一个少年。
一身的青衣小生的戏服衬得他出尘绝俗,正将胳膊撑在膝盖上,一双清清的瞳孔望向米竹。
她颤了颤双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脖颈上狐狸咬痕精准地覆盖,割裂了她的声带。
目光落在那个少年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少年察觉到了米竹的目光,略有些诧异,对视良久。
“唉,小生走还不行吗。”
总是抵挡不住,他长叹一声站了起来,从戏台上走开,倚靠在绞龙殿的雕龙残柱上。
方才站定,少年才发现米竹的目光一直追着他,顿时清闲的神色僵在脸上。
“你,你看得见我?”
他的惊诧倒是提醒了米竹。
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地上,这个小生没有影子。他是个亡灵,而且是水牧带下湖底的那个戏班子里的。
可是,他怎么会死在这。
心里对水牧的成见更深,她坐起身,随意捞了一件小袄披着,一头青丝垂在榻沿。
她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望着少年。
少年被看得发怵,不禁走近,端详这个沉着宁静的少女。
“连狐妖都没有看见我,为何你能?难怪会被狐妖盯上,是吃了你可以提升修为吗?民间话本都是这么写的。”
“不对,应当是虐恋情深。”
他微微一笑,继而敛去天真模样。
“反正与我无关。”
转身正要离开,青色水袖被米竹拽住,少年脚下一顿。
竟然还能触碰到他。
少女在榻上跪起身,使得高度达到他的耳畔,绵绵女音响起,带着沙哑气息。
“救——我。”
她竟然能说话了。
明明前两日才被狐妖咬断了声带的,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
少年自然知道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狐妖强抢少女,还迫使她不能施咒。
“不救。”
“小生好不容易不用做人,图的就是一点清净,为何要掺合旁人的事?”
闻言米竹嘴角上扬,却还是得留意着宫外的湖水中有没有鱼群。
那些鱼群,都是水牧的眼线。
不能让鱼知道她已经能说出完整的字。
声音细如蚊呐:“我……可以……保你……永不入轮回……”
这个虽处于劣势,处于屈辱地位的殿下,却这般不屈。
那为何还要寻死呢。
他可听了一耳朵,是狐妖不肯这个殿下去寻死,才被逼着走到今日的地步。
少年的眉眼有所松动,望进了她的稀碎眸子。
浮屠宫夜夜笙歌,大批岸上的歌舞伎和唱曲说书人被狐狸驮着,给暮阳公主献艺。
可那个殿下总是神色恹恹。
他们便愈发心惊胆战,生怕死于狐狸腹中。
民间怪谈大肆横行,说是狐妖掳走了凡人,吃了他们的半个心脏,使得他们忘却了一些事。
其实不过是被抹去了湖底那一段记忆。
今夜依旧是歌舞升平,直至深夜降临,宫殿陷入寂寥。
后半夜,米竹躺在一个滚烫的怀抱,略高的狐狸体温从后背和腰间的手掌传来。
半眯着眼,霜白月色洒在她的眼睫,墨色眼眸睡意浅浅,目光落在身前十指相扣的手掌上。
心里默数着时刻。
快到了。
果不其然,身后的男人醒来,将她揽紧了几分,将头埋在她的肩颈。
“殿下……”
继而起身,滚烫的体温退离了后背,沁凉的空气让米竹眉头一凝。
身后是水牧在穿衣的声音。
继而是湖水涌动,他离开了,又要去岸上了,将在明日她醒来前带着新的一批歌舞伎和金银玉饰回来。
绞龙殿内空荡荡。
米竹坐起身,捡了一件外裳披上。
“青衣小生……出来,该行动了……”
闻声而来,少年倚靠在雕花残门上,轻轻飘了起来,往外走了。
……
地下宫殿,一双玉足踏在沁凉的砖石上,双手摸索着宫殿墙壁。
一步一顿地在黑暗中探路。
直至摸索到宫墙上一处诡异的凸起。
何时宫墙上凹凸不平了?
少年尽管是飘着的鬼魂亡灵,也不能再黑暗中视物。
“姑娘,这殿里连烛灯都没有。你不是公主吗?过得这么磕碜?”
“……”
“等着,让本宫想想烛火在哪。”
她许久不曾到底下宫殿来了,这原先就是关押罪臣的地方,不是她一个公主能进的。
何况这地宫是温南风,封寸和罗刹三人搜罗古籍的地儿。用不着她亲自来。
不久,米竹举着一盏烛灯,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殿内的墙壁是怎么回事。
险些拿不稳烛火。
“噢,这画上是你吧姑娘?你还真是个公主啊。”
少年摸着下巴感叹,丝毫没有意识到米竹的异样,还在涛涛不绝。
“这雕工精湛,不过就是殿下的宫裙款式太旧了,不是新兴样式。敢问殿下哪国公主?”
闻言米竹才回过神。
“千年前的款式,自然旧了。”
“……”
少年噤了声,不再发问。
好家伙,可以做他祖宗了。
“那姑娘快些,不是说你要寻的那些古籍在这地宫里吗?我又认不得古文字,得靠你自己了。”
“不急,再看看。”
似乎忘记了来此地的缘由,米竹摩挲着墙上的壁画。
她从未踏足这间地宫,没想过会有人雕刻了她的画。
还是千年前的人。
眉眼愈发柔和,她的指尖抚摸到了一片柔软。
“这是什么材料,竟是软的?”
红蔻玉指在那一抹红色唇上轻轻一按,依旧富有弹性。
“有意思。”
她举着烛火凑近了这一面墙上的壁画,从红唇上移,照亮画上人的脸。
竟然是水牧的眉眼。
“怎么会……不对——”
惊觉不对时,她转身欲逃,被一只大掌揽住腰身,拖近壁画。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