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现在自己好不容易把马车用藤蔓拼好,结果老狐狸鸠占鹊巢,他的蛇信子就止不住地“斯斯”响。
马车内,米竹和水牧二人浸泡在巨大水球中。
青丝与红发交缠不休。
少女被压制在榻上,水发凉,她只能向男人身上靠,挨着时甚至有些发烫。
“你又要丢下我,你怎么敢……”一边咬着米竹的肩膀,一边撕扯她的衣裙。
“我没有……”米竹说话声压得很低,生怕被车外的孩子和蛇听到,“只是觉得你不会帮我。”
水牧沉默。他的确不会帮。
案子查得越深,她就越接近那些过往,那些七零八落的神魂就会被她找回。
那些不堪的过往就会成为噩梦。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新娘子。不要再离我那么远。”
抚着她光洁的后背,水牧在她身前留下斑斑点点的红痕。
水球水温有所升高,米竹浑身滚烫,连带脑子也在发昏。
“你追了两天两夜,赶过来找我的?”喘息间,她问得小心翼翼。
水牧轻笑,“不然呢?我还将老蛇的宅子砸了。”
看着他求夸奖的眼神,少女一噎,这么野蛮的行径真是肆意妄为。
她心底柔软得像被绒毛包裹着,揽着他的脖子,吻他高挺的鼻梁,喘得压抑着不出声。
“出声。”
“他们听不到。”
马车走了三天,终于抵达枯柳镇。
腐尸还春案子没有了结,倒是牵扯出陈年旧事。
米竹将木匣子的信件都交给了枯柳镇的知府大人,也不再插手。
官场如何,世道如何,不是她想干涉便能干涉的。她只想将枯柳镇带给她的诡异感找出来。
吴清风,等了数年,终于等来了平反。圣旨从京城而来,授予他翰林院修撰一职,替上了韩清言的旧职。
新赐下来的宅邸装潢繁复气派,他眼上覆着白纱,没能看见。
赏赐下来用作补偿的绫罗绸缎,马匹金银,他也没能看见。
府里的小丫鬟守在书房门口,“吴修撰为何至今没有处理事务啊?”
“吴大人目不能视,这职位只是个慰籍,怎么可能真的分派朝政要务下来?”
“怎么能这样,大人明明依旧……”
狼毫上的墨水滴落,污染了整张洁白的宣纸,吴清风将笔搁下。
眼睛瞎了,相对应的,听力总是要比常人好。
现在听力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起身,来到院里,雪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黑发上,冻红了他的耳朵。
感受到雪突然消失,他唇角勾起,“木翘?”
“是我。”青衣男人依旧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来抱着一个暖手炉。
作为蛇,下雪的冬天真的难熬。
“陪我去华糜书院看看。”
二人披着雪,离开了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奢华府邸,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两串脚印。
华糜书院。
韩清言原先的旧屋舍外。
米竹敲开了那扇门。今日是她特意挑选的日子,学子夫子都因为大雪封了路,没有来书院。
没有人来开门。
米竹推门而入。
书院禁锁门,崇尚以徳治人。
这次学子们只是短暂休假,屋里物件不少,摆放得有些凌乱。
“公子?你在吗?”她脚步轻挪,掀开珠帘到了里间。
剑眉星目的男人果然坐在小榻上,他正挣扎着起身,嘴角扬起的弧度迟迟压不下去。
“姑娘,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这次没有带着舟舟,狭窄的里间只有他们二人。
米竹没有客气,直接坐到他的对面,“还要多谢公子的提点,现在圣上已经为吴清风正名。”
“是吗,那可太好了!所幸能顺利平反。”他笑起来有个梨涡,眉眼更加温和。
榻边的木窗合着,米竹身子前倾,去开窗,向外看去。
吴清风和木翘撑着伞,正在往这边走来。伞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积雪。
哟,来的正好 .
“米竹?你一个人怎么在这?”木翘将伞丢在外间,随着吴清风进了里间。
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更加逼仄。
吴清风看不见,面上也有惊讶之色,“水夫人在这?怎么也来这书院了?”
米竹起身,气定神闲,“自然是来寻友人。”目光转向小榻上的男人。
将他的惊慌失措尽收眼底。
木翘双手环胸,“友人?你在这书院有友人?”
“木翘,你去外边,我和吴公子有话要谈。”她弯腰拎起来角落里的一个暖炉,塞到他手里,打发他出去。
自从上次马车中木翘知道她是通灵人,态度便来了个大转弯。
果然,他乖乖的,手里拎着两个暖炉出去,还嘀嘀咕咕。
“孤男寡女的,有什么好谈的。”
米竹起身,将矮凳上的软垫放在自己原先做的位置,搀扶着吴清风坐下。
自己则站在一旁。
与吴清风相对而坐的男人,此时腰背挺拔,目光落在他身上。
该如何形容呢?似故人重逢,似相思得解,似时过境迁的感慨。
先前米竹以为,他只是吴清风的狂热党,现在须得斟酌一下。
“吴公子,你早已知道,木翘不是凡人,对吧。”
话音刚落,吴清风唇上的弧度消失。
“水夫人说笑了,木翘不是人,又能是什么?”
坐在吴清风对面的男人一时有些凌乱,只是垂首盯着桌案,心里默念非礼勿听。
米竹不再客套,“先前,你谢绝我为木翘把脉,其实是担心我发现,他没有常人的体温,对吧?”
她不给他机会反驳,“你与木翘形影不离,关押期间更是共用一张床榻,他没有体温,你会不知道?”
“再者,一入冬,温度一降下来,木翘便整日卧在穿榻上,有时根本喊不醒,对吧?”
她步步紧逼,“在衙门大堂之上,你可是第一个相信我说的,舟舟有神明庇佑。”
“一个读儒学,习大道的才子,如此轻易动摇自己毕生所学,实在怪异。”
吴清风手中的茶杯没有茶水,他却攥得指尖发红,故作轻松。
“不管木翘如何,我都视他为挚友。”
一直非礼勿听的男人此时抬头,目光一错不错落在吴清风脸上,有些发愣。
少女的轻笑让他回神,又低着头,深情凝视桌案。
她檀口微张,深呼一口气,继续道,
“那么,利用木翘杀了韩清言,”
“利用挚友去杀旧友,便是对他的珍视?”
“木翘一个连杀人都不知道毁尸灭迹的妖,会舍得以自己的修为,去抵杀人的罪孽,大概便是因为你的手段。”
茶杯哐当落地,吴清风的脸上没有多少情绪,反而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