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鸿其人,刚正不阿,作为青霄派的大弟子,便是徐平宽这个当师父的都有些怂他。

  段鸿醉心剑道,一把天风剑使得出神入化,在仙门素有剑圣美誉。楚孤逸自从进了青霄派,除了师门任务,与几次师兄弟的切磋中与段鸿交手,平时与这位大师兄接触并不多。

  上一次还是在三年前,一同追杀琴若欢时。

  段鸿与楚孤逸一样,算得上是少年成名,同样正直寡言,作风冷肃。想来正因为脾性相近,才相斥,每次见面说话基本不超过五句。

  三年前,段鸿中计负伤,闭关修炼。这三年里,楚孤逸长进迅速,段鸿修为本就比楚孤逸高出一截,闭关三年,更上一层,能一剑斩碎天水大阵就是最好的证明。

  天水宗也不是吃素的,能逼退血魔大军,自是有一把刷子,很快重整旗鼓,护住楚贺二人的同时,自四面八方围住段鸿。

  朱长老在青霄潜伏多年,与段鸿亦有交往,冷声喝道:“段鸿,你今日若是来破坏君上的继位大典的,就大错特错了!”

  天水宗这么多人,不信捉不到一个段鸿。

  贺凉水仰着脑袋,一个多月过去,他头发长长了些,可以在脑后扎一个小揪揪,他望着段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他第一次见到楚孤逸的时候。

  楚孤逸也是这种游离于众人之外,孤傲刚正的模样。

  此时的楚孤逸,神性尤在,却沾染了烟火气,有了七情六欲,有了爱恨情仇。他下颌微抬,嗓音清冽:“大师兄,你出关了。”

  段鸿年逾三十,面貌清俊,他提剑腾空,声音比楚孤逸还冷:“五师弟,听闻你叛出师门,投靠天水宗。”

  楚孤逸往前走了一步,弟子自动退让,散落周围。楚孤逸与段鸿遥遥相望,道:“我是叛出师门,至于投靠天水宗,无稽之谈。天水宗本就是我囊中之物。”

  贺凉水想喝一声彩,好一个囊中之物,霸气侧漏。

  段鸿脸色愈发阴沉,“为何?”

  “为何?”楚孤逸抬眼,眼尾幽蓝火焰若隐若现,“师兄竟不打听清楚,就来闯?”

  “无论缘由如何,你叛出师门,囚禁各大仙门,已铸成大错。”段鸿语声一顿,紧盯楚孤逸,眉心皱得死死,“你入魔了?”

  楚孤逸不置可否,将暝化形,“大师兄若是来阻止我的,还是放弃吧。”

  段鸿手中亦是剑意凛然,局势一触即发。

  贺凉水忙喊道:“段大师兄且慢!难道你不想知道楚孤逸为何如此吗?”

  段鸿道:“错,就是错。”

  语罢一剑袭来!

  贺凉水:“……”还真是个直肠子啊。

  楚孤逸仿若料到会如此,不慌不忙应战,天水宗其余人等一并退后,不许参战。朱长老急得不行:“少主!”

  高手对决,从来只在瞬息毫厘之间,众人也没看清天上的二人是如何交手的,再定睛,两人已是遥遥分立。寒风凛冽,吹得二人衣袍猎猎。

  剑光如水,两道身影又交错在一处。

  段鸿一开始还留有余地,但见楚孤逸是真的想要击溃他,不由得冷了脸。

  贺凉水也着急,楚孤逸本就不善解释,段鸿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可算知道之前楚孤逸为什么说他跟段鸿不对付了。

  这两人遇到一起,就像铁蛋碰石头,看谁更硬。

  朱长老虎着脸,蠢蠢欲动,萧特提醒:“君上自己的事,还是让他自己解决的好。”

  若是冒然插手,恐怕会让楚孤逸生气,若一气之下撂挑子,就得不偿失了。

  这般周旋片刻,忽有乌压压一片人影御剑而来,朱长老沉了脸:“宵小之辈,也敢来天水宗撒野。”

  这些人正是以北冥为首的散落仙门。

  天水宗弟子按兵不动,严阵以待。

  楚孤逸的青霄剑法不如段鸿,暂且败下阵来,一击而退,落地踉跄一步。贺凉水忙去扶住他,楚孤逸表示没事,现下只是过过招,探探虚实罢了。

  段鸿确实有资格做青霄派的大师兄,修为在青霄当属第一。

  卓南晴率众而来。段鸿刚打完头阵,气血略有些翻涌,沉沉注视楚孤逸。

  “楚孤逸,”卓南晴目光极为复杂,“你这又是何必?”

  楚孤逸反问:“是啊,我这又是何必呢?”

  卓南晴道:“难道你要步你父亲当年的后尘吗?”

  楚孤逸目光落在卓南晴身旁的梅挽霜身上,“后尘?”

  梅挽霜痛惜道:“你会后悔的。”

  “我永远不会成为我父亲,哪来的后悔。”楚孤逸冷静道,“我父亲入魔,是逼不得已,我却是自愿的。”

  段鸿冷声道:“你竟甘愿入魔,自甘堕落。”

  楚孤逸嗤一声笑了,不光眼尾,眉心亦隐约显现天魔印记,他掌心握着吸饱了血的凤凰令,垂眸瞧去,“你们凭什么以为,入魔就是堕落?难道大家求的,不都是与天同寿,大道长存?仙道固然好,魔道又有何不可?”

  “魔道与仙道,怎可相提并论?”段鸿低斥,“五师弟,你若只是入魔,不造杀孽,尚可回头。师父与林师弟他们在何处?”

  楚孤逸淡淡道:“杀了。”

  段鸿面色惊变,杀气腾腾。

  邓阳跳出来说:“没有没有!楚师兄他没杀人!段、段师兄,你别冲动,楚师兄他就是把他们关几天,出出气。”

  楚孤逸却道:“总是要杀的,还望大师兄做好收尸的准备。”

  贺凉水:“……”弟弟这张嘴,气死人。

  段鸿果然被气到了,“楚孤逸,放了他们,我不予计较。”

  楚孤逸道:“我却偏要计较,不杀他们,难消我心头之恨。”

  “你有何恨?”段鸿不解,“师父他待你不说恩重如山,总归是教养一场。林师弟与其他师弟们,何曾对不起你?”

  “大师兄既然想知道,那就让你们一起死个明白好了——带人来。”楚孤逸吩咐朱长老。

  朱长老担忧:“这……”

  “带人。”楚孤逸用“不要让我说第三遍”的目光盯着朱长老。

  “是。”朱长老不敢违逆。

  不多时,青霄南斗两派被带上来,三大仙门凑齐,两个落魄潦倒,一个全是女子。尽管卓南晴集结了小仙门,若真动武,还是吃亏。

  魔宗有的是方法不让修士逃走,因而徐平宽与子车良被押上来时,就像两只软脚虾,站都站不稳,遑论动用灵力。

  子车良还算体面,死撑着自己站直,不让人扶。徐平宽则靠两名弟子架着,地牢一个多月的折磨,让他花白了一半头发,形容憔悴,胡子拉碴。看到大弟子时,眼中骤然冒出精光:“段鸿!段鸿!”

  就像要饭的老爹,见到了自己当官的儿子。

  段鸿差点没认出来这是自己师父,他不惊不动,视线落在林松烟身上。

  林松烟瘦成了竹竿,面颊微微凹陷,怔忪地望着段鸿,“……大师兄。”

  段鸿目光微动,落在离他们不远处,天水宗弟子毫不客气地将枪尖对准他们。徐平宽指着楚孤逸,爆发出悲怆的怒吼:“段鸿,快、快杀了这孽障!”

  子车良上前一步,却被阻拦,他干涩地问:“小楚,你要做什么?”

  楚孤逸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道:“我本打算三个月后再杀你们,如今看来,今天确实是个黄道吉日,适合祭祀,杀人。”

  徐平宽恐惧一抖,“段鸿,快杀了他啊!”

  段鸿蹙紧了眉,“五师弟,究竟为何会这样?”

  “他就是个魔头!还用问为什么吗?”徐平宽恨声道,“段鸿,如今,为师只能指望你,为仙门正道除去这一大患了啊。”

  段鸿望着林松烟,“林师弟,你也不说为什么吗?”

  林松烟嘴唇嗫嚅,终是苦笑摇头,“楚师弟要杀我,便杀吧。”

  贺凉水:好一朵绿油油的山茶花。

  指望青霄南斗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得磨叽到猴年马月,若是从天水宗人的嘴里说出来,又令人难以信服。

  贺凉水正自苦恼,楚孤逸出声:“既然如此,便如你所愿。”语罢提剑走去。

  “楚孤逸。”贺凉水捉住他手腕。

  楚孤逸轻轻挣脱,坚定不移地走向林松烟,段鸿脸色越发难看,挡在林松烟身前。

  “大师兄,让开。”楚孤逸道。

  “你还叫我一声大师兄,说明你并未入魔太深。”段鸿道,“回头是岸。”

  楚孤逸道:“他们害我父母,杀我道侣,到头来,反倒成了我的错。大师兄,你说回头是岸,哪里是岸?”

  段鸿怔然,“什么?”

  “我不是没有给过他们机会,相信他们,结果得到的只是绝望。”

  楚孤逸双瞳浮现一点猩红,如同醉人的葡萄酒,一点一点晕染开来,天魔印记完全显现,“我不入魔,谁入魔?”

  段鸿抿唇默然,用眼神询问徐平宽。

  徐平宽目光躲闪,“难不成你入魔,反倒成了我们的错?你若知错就改也就罢了,你一再执迷不悟,贪恋男色,实在有辱仙门!”

  “……贪恋男色?”段鸿捕捉重点,眉梢一抽,“什么意思?”

  “这孽障的道侣,是个男人!还是一个魔修!死了也就死了,值得这么大动干戈?不知廉耻……”徐平宽一语未了,强风乍起。

  魔气席卷,楚孤逸电光火石般出剑——

  锵然一声,两剑相击,剑锋差点削平徐平宽的脑袋,风是南他张着嘴,一句屁话不敢出。

  “……楚孤逸。”段鸿生生截住了这一剑。

  楚孤逸道:“今日,挡我的人,都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时速最后一秒没赶上,昨天的小红花没了呜呜呜tvt

  贺凉水:请把男色,换成色色。

  楚孤逸:贺先生色色。